谢予瞻没料到别墅的恒温恒湿系统会出故障,每年都会定期做检修,却还是出问题出得猝不及防。
郑峰本想给白止送个移动小空调,敲了门却没听到应声。
不该的。
他正好在楼梯口,听到动静就上来看看,发觉不太对劲后直接打开了房门,看到蜷缩在墙边的人时,他的目光忽得沉了下来。
白止微微仰着脸,面色惨白中带着微微的青,双唇泛着青紫,呼吸轻而急促,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额发都被洇湿了,平日里明亮的眼睛此刻蒙着层水雾,看上去虚弱又无助。
气息奄奄,不见一丝活力。
他快速检查了下白止的情况,看起来像是窒息。
他一把抱起昏昏沉沉几乎要失去意识的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郑峰道:“拿上制氧机,我们去医院。”
郑峰神情严肃,利落地照办了,亏得家里药品和设备都相对全一些。
等他拎着小型制氧机到车库时,谢予瞻已经把白止安顿在了后座上,他把东西递过去,没敢耽搁,快速坐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不到十分钟车程。
而这十分钟却分外难熬。
谢予瞻揽着白止,让对方靠在自己怀里,方便给人吸氧,听着身边这一声声急促的呼吸,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思绪。
窗外夜色深沉,路灯的昏黄光线投照进来,光影随着车辆行进快速轮转,他只希望车速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白止意识昏沉间,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回到草原上,变回了鼠兔。
头顶是大太阳在炙烤,没有水,花花草草都蔫哒哒的,他连个窝都找不到,快要被晒成干了,他挣扎着睁开了眼,入目是一片纯白。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谢予瞻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他才轻声喃喃地问道:“这是哪儿?我还活着吗?”
谢予瞻无声地缓了口气,放低了声音回道:“在医院,还在喘气呢,活得好好的。”
白止的脑子跟宕机了一样,重新运转时一咯噔一咯噔的,卡得不行。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温热的,房间里温度刚刚好,不再是昨晚上那样闷热的环境了,确实全须全尾活得好好的。
他眨眨眼,记忆慢慢回笼,“昨晚上……”
到这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好像被砂纸打磨过,简直是小破锣嗓子,不恢复几天肯定没办法直播。
谢予瞻调整了下病床,让白止坐了起来,接着递了杯温水给对方,“有点窒息的症状,医生已经做了该做的检查,都没事,我一开始还考虑可能是心脏的问题,所幸并不是。”
白止两手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嗓子润了润才感觉好多了。
他还是茫然,心有余悸地问道:“那我是……怎么啦?”
怕热?可怕热不会导致那么严重的后果……吧?他真感觉自己快要交代在昨晚了。
谢予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神情姿态都还算淡定,解释道:“医生推测是心理原因导致的,要确定还需要做详细的检查和心理评估。”
心理因素?
白止皱起眉仔细思索着,正常来说人是不会被三十多度的高温搞得要窒息的,兔兔会难受,甚至是翘掉,但人不会。
所以——
他兔生的习惯导致了穿成人后在心理层面有暗示?又体现在了身体上?
他不敢确定,但既然身体没问题,他不想多做什么检查,还有乱七八糟的心理评估,他才不要做,万一被心理医生看出点破绽……
他不想被拉去实验室各种研究。
他吨吨吨喝完杯子里的水,把水杯往床头柜上一搁,道:“昨晚上谢谢你救了我,我没事了,现在就回家?我不喜欢医院,味道太杂了。”
消毒水的味道很明显,虽然没看到血,但似有若无的血腥气也让人难受,他不喜欢,还是花花草草清新的香气更对他的嗅觉喜好。
谢予瞻略一思忖,道:“可以,先吃早餐。”
“好。”
白止这才发现都早上了,胃里空落落的,急需温暖的食物来慰藉。
谢予瞻看了眼手表,起身道:“我先去公司了,郑叔在,有事情可以找他,林姨也在过来的路上,给你带了早餐。”
“嗯嗯,你忙。”
白止看着神情自若的谢予瞻,没多想,昨晚上虽然看见了对方,但送他来医院的十有**是郑峰,谢总大概只是上班前出于同居人的礼貌来探望一下?
关键还得装关系和睦,不闻不问就露馅了,不然人家也不用专程跑这一趟。
只是人设,只是表演。
看着谢予瞻离开,他倦懒地打了个哈欠,今天就不直播了,回去后再补个觉,养足精神,不差这一天。
他摸过手机给助理发了消息,直播暂停一天。
刚放下手机,郑峰就进来了,他笑着打了招呼,“昨晚上麻烦郑叔送我来医院,是不是还守了一晚上?辛苦啦,谢谢!”
郑峰一顿,很快明白过来,白止绝对是想岔了。
他支好小桌,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打开后才道:“昨晚是予瞻送你来的,我只是当了当司机,来医院的路上是他一直在照看你,医生说如果不是吸氧及时,后果可能会比较严重。
“也是他守了你一晚上,这个布丁还是他让我去买的,吃点甜品能让心情变好,这是你说过的话,他记得。”
这直接给白止听愣怔了。
盯着眼前□□弹弹可可爱爱只有脑袋的布丁狗,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怎么能是谢予瞻呢?怎么能是狼先生那么照看他,守了他一晚上呢?
对方图什么?
干嘛呀这是?
表演和谐夫夫?这过头了!他不能理解,处处都是不合理,谢予瞻该不会跟他一样被热晕头了吧?
被怀疑热晕头的人此刻的心情确实也相当复杂,比起白止更甚。
去公司的路上,谢予瞻不无疲乏地闭上了眼。
他不是很理解昨晚的自己,都已经走出病房了,偏偏又折返回去让郑峰先休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些事情没要自己来的。
既然白止的情况已经稳定,没有问题了,安排护工或者是郑峰留下都可以,他为什么要陪白止一晚上?
而悄无声息的后半夜,注视着病床上安睡的人,他的心绪相当平和,是经历过动荡之后带着庆幸的平静。
白止是有可能喜欢他,但这不代表他必须要有所回应。
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在离开病房前,打趣了他的着急,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对白止超出计划外的在意,大概是没有接触过这样类型的人……吧。
而且对方出了意外,也会牵连自己,给他带来一些麻烦。
不然还能是其他什么?
等白止吃过早餐,三人一起回家,而他没得到解答的疑惑也在到家时攀上了顶峰。
有不少工人在进进出出地忙碌,郑峰解释说这是在安装独立的空调系统,是个备用方案,如果再出现昨晚类似的意外,这套系统能及时运行。
而这也是谢予瞻安排让做的。
他的眉头这下算是彻底舒展不开了,等对方回来,他得问个清楚,不然晚上绝对睡不着觉!
整个白天,除了午饭时间,他都窝在床上,就是心里有事儿,睡得不深也不安稳,半睡半醒的,勉强算是卧床休息了。
下午六点被落日余晖唤醒,他去洗了个澡,一路溜达到了门口,杵在那儿等人。
林海燕过来给他塞了两块小饼干,还说他这样子像是望夫石。
他窘了下,连连摆手否认,看着笑盈盈走远的林姨,他一个头两个大,这才不是等老公,是等同居人回来给他答疑解惑!
没别的!
他气鼓鼓地吃掉小饼干,嗯——蔬菜味道的,好吃。
好不容易等到车子驶入庄园别墅,他一直盯着,直到车子在门廊外停下。
看着下来车走近的人,他缓缓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抢先开口道:“谢总!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问你!”
看着重新恢复活力的白止,谢予瞻唇角微勾,语气轻松也了然道:“不问今天晚上又睡不好了?”
白止点点头。
谢予瞻又问,“白天在家不是已经补觉了?”
白止摇摇头,“没睡沉。”
还真是心里不搁事儿。谢予瞻其实知道白止可能想问的事情,还是配合道:“你想问什么?”
白止难得鼓起勇气靠近了一步,仰脸看向比自己稍高些的谢予瞻,快速又清晰道:“谢谢你昨天送我去医院,还陪了我一晚上,但是有件事我想不通。
“你跟郑叔一起送我,这我可以理解成路上需要有人照看,可是!
“我没事了之后,你为什么还守了我一个晚上,这好像不符合谢总的脾气吧?
“说好的只是扮演表面关系和睦的假爱人,为什么要为我那么做?”
面对直白诉说疑惑的小兔子,谢予瞻并不恼,虚与委蛇的人和事太多了,这样的直接反倒越发难得。
他解释道:“坦白来讲,白止,你很有意思。”
啊?白止一怔,什么叫他很有意思?这是哪门子的解释?
谢予瞻继续道:“一开始我确实不想和你多说什么,即便住在一起也没必要多沟通,但是现在看来,即便这段婚姻只是虚假的伪装,我也认为你可以交往。
“对认可的人多一点关照,并不稀奇。”
白止仔细想了想,被认可当然是好事,但当这份认可来自于天敌的时候,感觉就很微妙了。
**心餐的效果真这么立竿见影?
网友们神了!
可以交往,这就挺好了,怎么不是搞好关系了呢?就是呀!安全指数这不就直愣愣地升上来了。
既然爱心餐有效,就保持住。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整只兔都放松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我想着是能和平相处就挺好。”
谢予瞻不置可否,和平相处?目前看来已经达成了。
但似乎又不止于此。
两人一起往餐厅去,他提醒道:“叔叔邀请我们这周六晚上一起吃晚餐,你提前安排时间。”
白止应了声,他对谢明宏夫妻俩没有好印象,看上去温和谦逊、平易近人,还做慈善,但他总觉得对方不安好心,虚伪得很。
奸诈的那种。
但这一年内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他们说好了的,不能拖谢总的后腿。
他问道:“需要给长辈带些礼物?”
说完他看向谢予瞻,对方的神情没有变化,但他就是感觉身边人的气场冷了些,想想也能理解,要是跟不喜欢、甚至有仇的人一起吃饭,还要扮演什么好叔侄,他也不会高兴。
挺不容易的。
该配合的地方他肯定配合到位,更何况人家都说了,他是可以交往的人,自己不能辜负这份认可呀!
谢予瞻回道:“礼物我这边会准备好。”
“那需要穿正装吗?”
“不用,”谢予瞻扫了眼白止,“你现在这样穿就可以,不是公开场合的宴会,不用穿那么正式。”
现在这样简单休闲的风格就挺好。
白止弯起眼睛,那就行,他还是觉得休闲的穿搭更舒服自在。
现在他已经能跟谢予瞻还算平和地相处了……吧,不过面对谢明宏那些人,他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别露出什么兔子脚。
这天出门前他除了把迷你小公仔揣进兜里,还带了一盒糖果。
他喜欢小蛋糕小饼干,各种糖果也是,紧张的时候补充点糖分,有用,而且糖果比蛋糕饼干都更好带出门。
皮卡丘公仔 糖果,双重保证,他心里安定。
今天去跟谢家叔婶吃饭是谢予瞻回来接他的,没带司机,就他们俩。
坐到副驾驶后,他很快发觉了不对,对方的情绪好像不是很好?表面上风平浪静,斯文优雅一如既往,眼镜似乎真的起到了遮掩的作用。
让人很难看穿那双眼里真正的思绪。
但是!
他的直觉很少出错,谢予瞻似乎隐约的有些烦躁,还有隐藏得很好的厌恶。
他两手揉捏着皮卡丘小公仔,脑海里塞满了纷杂的念头。
谢予瞻的烦躁和厌恶,大概率跟谢明宏他们有关?
他想不到其他的,而接下来的饭局还要靠对方撑过去,毕竟他对所谓的叔婶没多少了解,也不想多搭茬。
谢总情绪好,状态自然会更好,那面对有可能的刁难和针对,对方就能帮他分担掉很多,毕竟不可能不管他,夫夫关系和睦呢~
所以——
要不哄一哄?
确定了方向,他开始想具体怎么哄,车里发挥空间有限,也没什么能利用的东西……等一下!
他带了一小盒硬糖。
糖分、多巴胺,就决定是你了!
兔兔:考验兔的时刻到了[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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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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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章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