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张介行从屋内走出,拿了些书打算去河边温习。
离他回家已过了几日,道士因槐树之事忙碌,也就傍晚能见着一面,倒是相安无事。
一路走来,忽然闻见家家户户的桂花香,琢磨着时日,想是已快到中秋了,这般说来,此日母亲似乎也打算同往日那般买些月饼庆祝一番,平素村中镇上也有中秋会,昔日好友眉生兄还在村中读书之时,他俩还会相邀前去一逛庙会,不过自打眉生兄归老家继承家业以来,他也未曾再交一个好友。
想到这,张介行忽然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村中同乡不同以往那般对他横眉冷眼,其中更是那名南宗的母亲说过是三幺舅的儿子的秀才对他语气十分温和。
“介行表弟,今日竟舍得出门?”
说谁谁来,张介行抬头看去,不正是张南宗那表哥吗?
对方既然有礼,他亦是不能失礼。说不得对方只是年岁渐长,懂得些脸面了,毕竟同村乡亲,沾了点亲戚关系。
张介行这边问候几句,对方又回了,这一来一往,竟然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叫张介行内心骂人。若说往日,他的确随意几句便挥挥袖子走人,哪里管得别人好心还是狼心狗肺,都比不得书中黄金屋。
只是经过了荒庙那一事,到底还是让他懂得了些人情世故,也舍下性子陪着对方瞎扯。
而等张南宗表明来意,他们已经从各自亲戚扯到了前不久的乡试卷上又到赶考前老师给出来的陪读书籍上,直到现在,说得张介行口干舌燥,也想不通这表哥竟然如此能说会道——也难怪村里人以他为首。
“……难得见介行表弟你如此大方,我前不久回来听说镇上这次的中秋集会办得十分盛大,更是有县令牵头,请了几位儒林大师前来。表哥已有此意前去一观盛宴,不知介行表弟可要与我等一同前往?”
这话一出,倒是令张介行侧目。平素他知道张南宗消息灵通,没成想竟然能跟县令有关系。要是往日,他不曾知道,倒也舍得,但儒林大师前来,或许能请人指导一番,以期三年后的乡试。
既如此,他不得不忍着口干问起张南宗相关之事。对方这次也十分大方,一一向他说来。
等他们聊完,差不多也有个把时辰了。
张南宗谈到自己也有事要做,便告辞,接着又说倘若他有意,便在十五当日清晨到大槐树下等候。说完,他便匆匆走了。
咋听此事,张介行心神激动,一时之间难以平复心情,便卷了书打算去找杨燠问问槐树之事回头再看。
只是,往今早杨燠说自己可能所在地方走的时候,突兀听见些嘈杂之声,似乎是在谈论着什么古怪的事情,路过往回走的人们表情也分外奇怪。
张介行也没想拦住一个熟人问几句,左右事情发生的地方就在前头,便加快了脚程,赶了过去。
时间回到此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村中的赤脚大夫老张趁着时候来到后山腰上采药。
说是后山腰,其实要经过村口的大槐树,再拐个小道,一路向上走便到了安村的后山。
然而当老张走过大槐树,往后山走的时候,发现平日里的鸟雀声近乎绝迹,这在金秋之际实属罕见,再加上前些日子里村中屡屡有失窃之事,惹得老张这样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没走多远,老张便发现了路边倒在地上的人。
观其五官,青紫色,一动不动的,莫非遭遇了不测?身为赤脚大夫,老张也有点胆量,当下便拿着自己那药锄头,悄悄地走了过去。他低头一探那人的鼻息,哎呀!竟然已经魂归西天。
突然,一种危机的直觉窜入脑中,老张一个激灵,便就地打了个滚,结结实实地躲过了身后的袭击。
他回过头一看,对方跟地上的尸体面色差不多青紫。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难以明白当下发生了什么,不消片刻,老张便打算立刻逃跑。
而他跑了一会,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只看见了刚才袭击自己的人,也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琢磨这事实在邪门,老张便赶快回了村,呼朋唤友,叫来了村长,甚至还有个村里头近来的生面孔,把山上的尸体搬了下来。这一看,竟然还多了几个,总共是四具尸体,一个个摆在村门口的树下,叫人不由得冷汗战战。
没想过自己就任时间里出了大事的村长,也马不停蹄地叫来村中杂货铺的老板,去镇上找了个官家。
现在,张介行从家中走来,正巧看见了急匆匆赶来的捕快二人与地上的尸体,以及围观的众人。
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的他,拉过其中看着在凑热闹的道士,询问怎么回事。
“似乎是死在后山里的贼寇。”
杨燠先是将此事告诉了张介行。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也是刚巧,他从介行家中到槐树底下检查今日的阴气如何。刚巧老张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说后山有尸体,聚集了一行人后,大家拿着锄头铁锹声势浩大地往后山走去,杨燠也混在里头。
一路上,老张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详细地描述了出来,他对天发誓,自己绝无半句虚言。对此,杨燠察觉到老张话里那死后还能行动的尸体,发觉并非是一件简单的凶案。
也许,正巧跟安村里的某只鬼有关。
人多势众,再加之太阳高挂,阳气十足,论是再强大的鬼怪也不敢放肆。于是众人便发现了后山路边上的尸体,仔细探查,发现总共有四具,而且老张检查了一番,十分惊恐地说这些人死了有好几日了,后来,村长找人去镇上寻官家,派人把尸体搬下山。杨燠还搭了一把手,毕竟此事着实古怪,许多人害怕。
之后,老张回过神,大着胆子将尸体们搜索了一番,发现前不久村中人失窃的东西。
这四个人,竟然是贼寇。
“按微之兄所言,小生觉得此几人死有余辜,不过,当真与鬼神之事有关吗?”
张介行并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毕竟道士之前所说,安村未曾发生这样的事情便好,一旦发生,恐怕难以善了。
然而,杨燠肯定地点点头:“事实上,介行,早在前来之际,我便已经心有准备。十多年前,村中已经有怪事发生了,加之妖狐作祟,恐怕——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注视着面前的书生,心有不忍,但人鬼殊途,活着的人尚可狡诈,死后的鬼更是以怨气为食,又怎能以道德伦理去束缚。
之前安生数日,他差点也被骗过了。如今,獠牙既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边杨燠沉思着,张介行便说自己向其他人了解一番情况。
于是,他踱步走到了众人之前,向着官家派来的捕快以及长辈村长问好。
“啊,是介行啊。”
村长虽焦头烂额,但村里头的读书人是村中发达的宝贝,更何况老张所说,这死了的四个人恐怕是自作孽不可活,何必再让生者为之烦恼,当下便劝了张介行回去温书。
另外两个捕快,一个是挂了名的金牌捕头,叫楚三思,本是个江湖侠客,后面承了县令的恩情,吃了官粮,身手矫健,办事也牢靠,当捕快才不到两年便成了镇上的金牌;另一个是自称有十年经验的老捕快,说是十年,至今也只是个挂牌的捕快,叫乔二。
总得都是官家,村长便一同叫上“捕爷”。
“多谢村长爷爷,介行在家日久,也需出门散心。”
张介行心中有事,只好内心承受了村长的好意,转头看向两位捕快。说来,他已过了童生,有秀才之名,倒也不必忌讳这些只是挂名官府没有半点功名的公人。但小人物也有真本事,倘若捕快在此事上有所看法,能推翻道士那番神鬼之论便好了。
“两位捕爷,可是在这些尸体上看出了什么?”
自古读书人金贵,乔二也有自己的心思,不同于自己同僚那专注命案的样子,十分可亲地向面前的书生说明。
“正巧我跟捕头也学了些仵作的活计,仔细看得出这几人已经死了有四五天,但古怪的是,他们的尸体完全没有腐烂的痕迹,就跟闹鬼了似的!”
吓得众人一惊。接着,蹲着仔细观察尸体的捕快楚三思一下站了起来,怒斥乔二歪门邪道,尽扯些鬼神之说。接着,跟村长说道,他们二人要在村里住上些时日,观察一番。
村长自然无不可,连忙安排了个村民给他俩腾住所,除此之外,尸体也不能继续放在外面,找了个去世多年无后的村民木屋安放。
见事情跟道士说得别无他二,张介行不由得失望地跟道士回家。
路上,张介行谈及此事,十分沮丧。杨燠见此,哈哈大笑,说道:“不若我等问问土地公如何?”
“这是何意?莫非真当有土地公?”
“妖鬼俱在,应有神仙藏世外,介行莫要害怕,今夜我们便去槐树问上一问。”
此事,杨燠说得是轻巧。纵使张介行这些日子除开儒学还暗自读了些道学杂书,却也不甚明了。不过,他既然这样说,想来此事能做成。
不过,继鬼怪之后,小生也要见神仙了吗?
也不知道,神仙可否告知小生——何日高中榜首呀!
接下来终于到本卷重头戏了!咔咔咔!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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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份的小剧场
终于有机会跟表弟打好关系的张南宗:太不容易了!其实我只是想跟人抱怨一下,结果就成了村子领头跟表弟不对付的,天知道我爹之前老是戳我,说我总是跟表弟闹矛盾,圣人可知,人际关系,绝非易事。
对此事也十分赞同的张介行:没错,没错,没想到表哥你也十分烦恼这件事啊。
兴致勃勃跟表弟搭上话的张南宗:那可不,之前你还记得不,我本来是想着,中秋庙会时候请你一同去写诗做对子,结果看到白眉生那家伙,嘴里就变成了‘怎么?张介行表弟要跟我比试一番,以中秋为题,做诗’,然后白眉生那小子也是,说我心思不正,还说让我先跟他比试,谁要跟作诗数一数二烂的家伙比试啊,我当场就喷了回去!
知道事情真相的张介行扶额:原来是这样吗?表弟记得之后你就跟眉生兄对骂了起来,那时候小生真的以为表哥你不喜欢小生。
连忙摆手的张南宗:污蔑!纯属污蔑!表弟你再想想,其实那些日子我不都是跟白眉生那小子对骂吗?表哥的确看不惯明明是外姓人却跟表弟关系这么好。
已经知道表哥真心的张介行:原来是这样,不过,误会都已经造成了呢。
张南宗:表哥知道(沮丧中)
……
一旁看戏的道士:(默默走到书生的身边)介行,这位是?
书生:(连忙介绍)微之,这是小生的表哥,张南宗。
表哥:(仔细打量着陌生人,十分警惕)你好,请问你是?
道士:(彬彬有礼)表哥,你好,我姓杨,名燠,是一名道士,正打算跟介行结为同心之好。
表哥:(惊吓,转头看向书生)这是——
书生:(也吓了一跳,连忙捂住道士的嘴巴)微之兄一时口误,他的意思是跟我成为异姓兄弟!异姓兄弟!
表哥:(恢复冷静)吓我一跳,表弟,你还是把这位杨弟放开吧,我看他的确,没有,别的,意思!
道士:(被放开后,笑着瞥了眼书生,十分坚定)并不是,如果要说的话,契兄弟才对。
书生:(没来得及吃惊便看见某人)表哥!别晕啊!
表哥:ww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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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五章回 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