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22岁的祝荣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最使人堕落?如果有答案那一定是色。
真是好一把刮骨刀。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沉溺于夜晚,自己竟然会渴望黑暗。
又是一场战斗结束,祝荣汗淋淋的趴在贺清舒胸口,两个人的喘息交缠着,心跳同频,尽管都已经精疲力尽,但是谁也不想分开一丝一毫。
肌肤的相贴才是他们最好的事后烟。
“我弄疼你了么?”
贺清舒把玩着祝荣的手指,另一只手捋着他潮湿的头发。他很喜欢祝荣的头发,很软,像是小动物的柔软的毛发。
祝荣没有力气说话,只用鼻音表示着否定,然后用指尖点了一下贺清舒胸口的齿痕,询问着他同样的问题。
“不疼,你还可以再咬得重一点,我想多留几天。”随后他便轻轻按着祝荣的头,期待着祝荣的恩赐。
“这个出血了。”
祝荣不肯再施暴,他的唇替代了牙齿,在贺清舒的身体上绽放出一朵朵梅花,从脖颈一直蔓延到隐秘的角落,最后在大腿内侧完美收官。
“我好喜欢你在我身上留痕迹。”贺清舒收紧手臂,轻啄着祝荣的额角,“也喜欢在你身上留痕迹。”
“你同学看见没笑话你?”
“笑话了,他们说我女朋友好凶,荣哥才不凶,荣哥最好了。”
禁止贺清舒宣扬二人关系的事是祝荣提出来的,毕竟贺清舒还在上学,上的还是男生比例较多的军校,难免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为此贺清舒还委屈了好久。
“我突然想起个事。”贺清舒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情,将祝荣往上拖了拖,两人的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缠。
“上次我去找芍药哥,他也是一身吻痕,他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好凶啊。”
祝荣心想,你大哥凶不凶你还不知道么,床下都那么渗人,还不知道床上怎么折腾芍药呢。
真是可怜芍药了。
“不过芍药哥的女朋友应该很漂亮吧,毕竟芍药哥那么好看。”
“跟你差不多。”
贺清舒蹭着祝荣的鼻尖,不满的说:“这是什么比较,怎么能跟我差不多。”
祝荣心想,你两兄弟长得有七分像,那可不就是差不多。
“我觉得我大哥最近也怪怪的,天天穿的可好看了,身上也香喷喷的,那味道跟芍药哥的味道有点像,你说他是不是学芍药哥,跟人家喷一样的香水。”
祝荣其实很多次都想将芍药和贺清仲的关系挑明,可是这件事在他们没有互通心意之前还好说,他们在一起之后反而成了一块吐不出咽不下的骨头。
一个家族,怎么能出现两个...
任谁都会觉得是祖坟出了问题!
“明天是周末我要回家一趟,把咱们在一起的好消息告诉家里。”
“我陪你一起。”
祝荣多少还是不放心,他明白上次的坦白贺家人并没在意,都只当成了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但是现在他们真的在一起了,这种事他们还是要共同面对的。
“好啊,那我告诉我妈把菜做的淡一点。”贺清舒毫无察觉的拨弄着祝荣的头发,就像是在安排一次普通的做客一样,“还想吃什么?”
回答他的却是在寂静夜里催命一样的电话铃声,那声音回荡在客厅里,铃声追着回声逼得人吊着口气。
两人对视着眼神里都是迷茫,凌晨两点了,这个时间谁会打来电话?
但贺清舒还是坐起来,长臂一托单手抱着祝荣去客厅接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急促,是个有些苍老疲惫的男声。
“您好,请问是祝荣先生么?”
贺清舒将话筒贴在祝荣耳侧,自己则贴着话筒另一侧偷听着。
“您好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这里是中心医院,您的太太吞药自杀,现在正在抢救。”
两人紧贴的身体几乎是同时一震。
杨采薇的自杀来得比她们想象的更快。
这天冷得出奇,阳光都被藏在厚重的乌云后面,九点多了还不见太阳,没有了热源的空气冷得像是锋利的冰碴,吸进肺里都带着血腥味。
祝荣和贺清舒在医院狭窄的走廊里守了一夜,直到清晨杨采薇才脱离生命危险。
这个女人足足吞了90粒安眠药,祝荣不理解这个吃饭都咽不下多少的女人,是怎么咽下那么多安眠药的。
她的求死意识要有多强啊。
祝荣看着躺在病床上安稳睡着的杨采薇,他很想告诉她,如果老天都不肯收她回去,那她在这世间一定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就像他,他活着就是为了遇见贺清舒。
一夜的紧张让他头痛欲裂,他走到走廊里拉开窗,带着辛辣煤烟味的冷空气铺在脸上,他才觉得头痛缓解了几分。
“别吹冷风。”
他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熟悉的热度裹挟着他,让他很是依恋。
“别难过了。”
“我不难过,就是有些累。”
“我懂,你是担心采薇姐,医生说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贺清舒难得以为自己聪明了一次,却被祝荣狠狠的拧了一下大腿上的肉,痛得他眼泪差点掉下来。
哪里不好,一定要掐大腿内侧,那里最疼了!
“我们做到两点多才睡,又在手术室等到七点,现在九点多了还在这守着,你说我累不累。”
祝荣蹙着眉毛发脾气,偏偏贺清舒最喜欢看他这样,他没脸没皮的贴过去,趁着没人的时候在祝荣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荣哥好棒,现在都会发脾气了,嘿嘿嘿。”
祝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最近确实对贺清舒脾气很差,前天因为凉菜里有花生闹脾气不吃饭,最后还是贺清舒一勺一勺喂着吃的。
人还真的是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你多对我发脾气好不好,你之前死气沉沉的,一点情绪都没有,我好担心像采薇姐一样,突然就离开我。”
“不离开。”
祝荣借着衣服的遮挡握着贺清舒的手,走廊里人来人往,他们牵着手就不会走散了。
杨采薇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被她的突发状况一闹,原定的“坦白宴”也只能延后。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扯着沙哑的嗓子怒斥无良商家。
“我需要律师,我要告那个药厂,他们肯定造假了,做的安眠药什么玩意,吃了一瓶还不死人。”
“为了防止自杀,这类药里都放了催吐剂。”
祝荣边整理着花瓶里的百合花,边回答着,他一手拿着小剪子一手拖着纸,小心的将花蕊剪去。
百合花蕊色深,掉下的花粉会把洁白的花瓣染上颜色,就像是积年的泪痕。
“你的小老公呢?”
“上学去了。”
杨采薇看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她不说话祝荣也不说话,可是二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我以为看见你幸福,我也能鼓励自己幸福。”
杨采薇侧过脸看着祝荣,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在鹤望兰公寓里那个瘦弱的十五岁少年。
她养了他七年。
她对他的感情早就超出了姐弟之间的感情,更倾向于一种...母爱?
当她看到祝荣有所托的时候,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如果说她在这世间还有什么能留住她的,那可能只有这个只比她小五岁的弟弟了。
“我也以为我能支撑你多活一阵子。”
“抱歉小荣。”
“没关系。”祝荣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只是背过身子想扔掉手里的花蕊,“这次你提前告诉我了。”
“你要幸福。”
祝荣将手里的纸团重重的扔进垃圾桶,猛地转过身来,眼睛红红的里面燃烧着怒火。
“为什么非要死!”
他情绪爆发的突然,惊得杨采薇都吓住了。
“滇南每天有多少战士战死,可是他们不想死,他们没有食物药物,没有好的武器和住所,但是他们还每天都认真的活着。”
“而你呢?不就是一个男人,他都没死你凭什么死,还有一个孩子,他就是个胚胎没了就没了,他算什么!”
祝荣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他将头埋进臂弯里,他不想杨采薇看见他的眼泪。
杨采薇被吓到了,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结结巴巴的问道,
“小荣你...你会发脾气了?”
祝荣不想搭理她,依旧缩成一团,像是一只进入戒备状态的蜗牛。
“我要去滇南。”
祝荣仰起头,透过泪眼迷茫的看着杨采薇。
她在笑,只是那笑容有些苦涩。
“至少这件事能再支撑我活一阵子。”她有些疲惫的盯着天花板,数着药瓶里一滴滴落下来的药液,
“我养了你七年你都没学会发脾气,跟他在一起这么快就学会了,看来他对你很好。”
“你对我也很好,你活着好不好。”
祝荣已经蹭到杨采薇身边,轻握着她冰冷的手,语气里满是哀求,这一刻的他好像回到了十五岁,他又变成了那个独自在异国他乡的小孩。
可惜那时候,他从来不敢和杨采薇亲近。
“抱歉,我没办法向你保证。”
杨采薇叹了口气,将手附在祝荣头顶,她不许诺,这是她的习惯。
“但是让我去一趟滇南吧,我想死的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