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落处，你在页间 第93章 九十三. 山路与晨光

窗外雨声尚未停歇，雾气缠绕在山脚与松枝之间，像是谁用手掌轻轻揉皱了晨色。餐厅里暖意渐浓，茶香已渐淡，几人笑语未尽。

不多时，几位服务生悄声走来，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动作一如清晨的山雨，不急不躁，将一套套早餐温柔地摆上木桌。

日式早餐被装在深色木质托盘上，陈列讲究，线条克制却不失温度。每人面前都有一小盅热气腾腾的味噌汤，汤面漂着几片山菜与豆腐，带着微微的麦香与酱香。白瓷饭碗中盛着晶亮的信州米饭，配上几样精致小菜：酱煮南瓜、腌萝卜、梅干和一小撮金黄色的芝麻拌山葵泥。旁边是一小段烤得刚刚好的信州三文鱼，外焦里嫩，油脂在热气中缓缓泛出光泽。温泉蛋被细心地置于黑陶小碗中，蛋白凝如云雾，蛋黄半凝未化，微微晃动。

而西式早餐则被铺在浅色陶盘中，更显自然轻松。每份托盘中有两枚蓬松的可颂，搭配一盏小小的蓝莓与苹果果酱，以及一撮天然奶油。盘中摆着香煎香肠与生火腿卷，旁边点缀着烤彩椒与洋葱片，色彩柔和却不失丰盛。鸡蛋是半熟的太阳蛋，蛋黄在盘心静静流淌出金色光泽。

餐具用的也是浅木与白瓷相间，搭配亚麻色餐巾，简洁干净。果汁橙红透亮，放在玻璃杯中映着窗外天光。还有一盏黑咖啡和一壶热牛奶静静地等候在茶车上，像是为谁预留的沉思时光。

四人面前，一人两盘的分量刚好不多不少，中式与西式并排放着，仿佛也为他们此刻微妙的情绪留了转身的余地。

雨还在窗外细细落着，餐桌上的热气却轻轻蒸腾，像在这山间低语——一天的清晨，终于真正开始了。

四人正式动筷后，餐桌上渐渐热闹起来。

舒凯毫无顾忌地夹起一块香肠，蘸了酱料就往嘴里送，一边嚼一边感叹：“哎，这儿的早餐真的不错，连烤彩椒都不苦，果然是山里出来的菜不一样。”

王瑛子也毫不客气地拆开可颂，果酱抹得厚厚的，一口咬下去果酱爆开，甜味在口中散开，她眯着眼说：“我最怕吃那种中看不中吃的‘艺术早餐’，幸好这个地方不骗人，颜值和实力兼具。”

两人吃得自在而快活，说话间碗碟之间的空隙渐渐空了，动作爽快，气氛欢快。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刘奕羲和祁祺，就显得格外安静温柔。

祁祺低头慢慢喝汤，动作不疾不徐，夹菜时也总是先往旁边的盘子瞥一眼，看刘奕羲有没有尝。他偶尔递一下果酱或者汤勺，指尖轻轻碰过桌面，带着不露声色的体贴。

刘奕羲吃得也不急，动作从容。她用筷子轻挑饭菜，一边听着对面的两人打打闹闹，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她喜欢这样的时光——有风，有雨，有食物，有朋友，最重要的，是他坐在身边。

“你们说说，这可是我们四人第一次正式集体活动。”舒凯忽然感叹，“以后可得多组织点儿这种日子。”

王瑛子嘴里还嚼着可颂，含糊不清地笑着回：“你倒是口气挺大啊，领导腔都出来了。这种级别的活动，我跟奕奕荷包可要空了。”

“开什么玩笑！”舒凯把筷子往碗边一放，摆出一副豪气万丈的模样，“有我和小祺在，你们俩还花什么钱？”

祁祺轻轻一笑，接上话头，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认真：“只要你肯赏脸，你旁边这位的钱包就是你的钱包。”

话音落下的一瞬，王瑛子怔了怔，耳根悄悄红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却被舒凯抢先一步：“这……这个鱼好吃，快尝尝，味道刚刚好！”

他一边说一边赶紧转移话题，语速飞快地介绍起餐盘里的内容：“你们试试这个温泉蛋，真的，溏心的，很好吃。”

王瑛子也跟着点头，假装认真点评：“还有这个南瓜，软糯清甜，不腻。”

就在对面两人被自己的“社死瞬间”分散注意力时，祁祺忽然微微侧身，悄悄靠近刘奕羲。

他侧着头，声音压得很低，语调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不用担心。”他说，“我的钱包……就是你的钱包。”

说完，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慢慢收回身体，继续安安静静地吃起盘中的三文鱼，一副认真品尝的样子。

刘奕羲原本正舀着味噌汤，听到这句，手一顿，汤勺轻轻碰了下碗沿，发出一点脆响。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低着头，眼神澄澈，唇角微扬，仿佛在专心研究一块烤南瓜。

她低下头，耳尖泛红，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地翘了起来。舀了一口汤喝下去，觉得味道都变了——比她记忆中任何一次早餐都甜。

祁祺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反应，却又在不动声色间为她倒满了茶。

他手指触到她的茶杯边缘时，微微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将茶壶挪回桌中间。

她想起他今早紧紧握住自己手的样子，又想到凌晨那句“乖，接着睡”，突然心跳有点乱。

她轻轻伸脚，不经意地踢到了他的小腿。

祁祺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一丝“你干嘛”的笑意，却没有躲开，反而将脚悄悄往她那边靠了点。

他们像是在桌下进行着某种静默的交流，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眼神里却都藏着不愿说破的甜蜜心事。

王瑛子正聊得起劲，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动，只抬头问了句：“奕奕你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傻？”

刘奕羲赶紧低头喝茶：“没有啊……我只是觉得，这顿饭真香。”

祁祺一边吃着饭，一边用余光偷看她的侧脸，唇角带着一点得逞后的克制笑意。

餐后，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原本密密落下的雨帘也被风撕成了细细的丝线，轻飘飘地悬在山雾之间。

王瑛子站起身望向窗外，拉了拉披肩，说：“雨倒是小了，可惜还是不太适合爬山。”

“没事，”舒凯一边起身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早有准备。”

他把手机举给大家看，语气带着点邀功：“我查到附近有个小镇，很安静，很有味道，而且特别适合我们两位气质美女去逛逛——书店、老铺子、还有咖啡馆，全都有。”

“哦？”王瑛子挑了挑眉，“听起来不错啊。”

“那当然。”舒凯笑着收好手机，拍拍桌面，“我去借车，祁祺，一起？”

“嗯。”祁祺点头，把椅子轻轻推回原位，“我们快去快回。”

“我们两个去准备车，”舒凯朝两位女生摆摆手，“你们先回帐篷换个衣服，等会儿我们来接你们。”

两位男生离开后，雨后的餐厅恢复了静谧。刘奕羲起身拢了拢披肩，与王瑛子一同慢慢走向通往帐篷的小路。

雨水在树叶上滴落，脚下的石板路湿润而不滑，云雾还在林间游荡，空气清新得像是刚洗过。

两人并肩而行，步子不急不缓。

走了一会儿，王瑛子忽然轻声开口：“我是真的为你高兴，奕奕。”

刘奕羲偏过头，眼里有一瞬的惊讶：“嗯？”

“你跟祁祺啊。”王瑛子笑着看她，语气轻快却带着一份深意，“我以前总觉得你太冷静了，像把心锁起来一样。但这次……不一样。”

刘奕羲没说话，只是低头笑了笑。

“他对你是真的认真。”王瑛子继续说，声音温柔而笃定，“我看得出来。他看你那眼神……那不是演的，那是——真的在珍惜。”

刘奕羲轻轻吸了口气，声音软下来：“我知道。”

她停顿了几秒，又轻声说：“所以我决定了。”

“嗯？”

“我要好好回应他。”她抬起头，眼里有种久违的坚定，“认真地回应，像他一样。”

王瑛子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弯弯地笑开来，像个等到了剧终告白的观众，一把搂住刘奕羲的肩：“我的天啊，我太高兴了！我要做你伴娘！”

“你傻啊，”刘奕羲哭笑不得，“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你懂什么，”王瑛子一脸认真，“祁祺那可是娱乐圈模范生，从来没绯闻的。这次这么认真，连帐篷都一起住了，这还不是冲着结婚去的？”

刘奕羲轻轻推了她一把，“你别乱说。”

王瑛子却依旧严肃地眨眨眼：“我警告你，不许耍流氓。”

“我耍流氓？”刘奕羲笑得肩膀都在颤，“我顶多就是——以大欺小。”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笑声在林间荡开，像雨后洒下的阳光，不耀眼，却透着一股暖意。

她们笑着，搂着彼此的肩，穿过被雨洗过的木桥，朝帐篷的方向慢慢走去。

另一边，舒凯和祁祺走在木栈道上，山雾未散，雨声细得像气泡落入湖面。青褐色的木道因雨水微湿，松针散落其上，一路软绵静谧。

“喂，”舒凯撩起一片松枝，语气漫不经心，“昨晚帐篷里，是不是得感谢我这个兄弟？”

祁祺侧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笑：“谢你什么？”

“还装？”舒凯撇撇嘴，“兄弟我昨晚可是主动退让，把原本和你一起的帐篷拱手相让，让你一来就能英雄救美，直接抱进怀里——诶，说起来，她那时候是不是睡得挺香？”

“挺香的。”祁祺笑了笑，语气淡淡的，“但只属于我。”

“哟，你还反将我一军。”舒凯吹了声口哨，“那我也得问问，后面这英雄和美人，可有进一步发展？”

祁祺没接话，只是微微抿嘴，眼里却藏着笑意。

“我靠，你这表情是默认了？”舒凯惊讶地瞪大眼，“你们……昨天是聊了？还是直接——”

“吃早饭没看出来吗？”祁祺看着他，“我现在这么有精神，肯定睡得很好。”

“呸。”舒凯笑骂，“你这家伙，说得暧昧得很。”

祁祺笑了笑，没再多说，脚步一如既往稳而轻。

“话说回来，”舒凯忽然感叹，“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追得这么认真。从你非要跑去罗马找手机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了。感觉你整个就变了。”

“不是变了。”祁祺轻声说，“是一直都在，只是你们没看出来。”

“行吧。”舒凯点点头，忽然伸出手拍了拍祁祺的肩，“兄弟祝你成功。也祝你别被你家小羲欺负得太惨。”

祁祺没反驳，只是低笑：“我乐意。”

山间雾气渐散，阳光还没完全露面，雨却已停歇。两人走在湿润的林间道上，像走进了一场早已注定的约定。

雨未完全停歇，只是细密如雾，笼着白马村清晨的山野。山路潮润，车窗外云雾与树影交错流动。四人坐上车，出发前往舒凯所说的小镇。

舒凯坐在驾驶位，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调着车上的轻音乐。副驾驶是王瑛子，正撑着下巴望向窗外发呆，偶尔回头看看后排。

祁祺和刘奕羲在后排坐着，肩膀贴得很近，却又不显拘谨。刘奕羲靠窗坐着，披肩裹在身上，目光透过车窗望向雨雾缭绕的山林，眼神柔和，神思微远。

祁祺坐在她身侧，肩上背着个小包，拉链没拉到底，露出里头安静躺着的相机。他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像是确认着今天是否有机会为她捕捉一些不期而至的风景。

他的手机静音塞进包里，自始至终没看一眼。祁祺一向如此，只要决定是休假，就真地将自己完全抽离出来，不留给工作任何空隙。

两人偶尔轻轻碰一下手臂，谁都没有刻意避让。刘奕羲侧头看他一眼，嘴角不自觉地轻轻弯了起来。

“说是小镇，其实连游客都不太知道。”舒凯一边慢慢开着，一边扬声道，“不过我看地图时注意到的，那里有家很特别的书屋，应该是你们喜欢的类型。”

“你还挺懂我们女生的心思嘛。”王瑛子笑着接话。

“也不单单是为你们准备的”舒凯不服气，“我也是有文化追求的好吧。”

祁祺侧头看了刘奕羲一眼，刚好捕捉到她轻轻勾起唇角的样子。他没出声，只悄悄在膝上握住了她的手指。刘奕羲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暖暖的指腹轻轻扫过指节，心忽然像被风吹了一下。

她没有抽开手，只换了个姿势，把掌心和他静静贴在一起。

这一路，云雾裹着山路缓缓下行，车厢里暖意在无声中流转，像他们不需言说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