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落处，你在页间 第163章 163. 光影之间

展厅里的喧嚣像被灯光慢慢滤掉，只剩光影里飘着的细碎脚步声，衬得空气里藏着点说不透的微妙 —— 像平静水面下悄悄绕着的暗流。刘奕羲和王瑛子并肩贴在展墙旁，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着方才的趣事，忽然身侧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清冽里裹着点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今晚两位女士，都衬得这展厅的光更亮了。”

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带着拿捏得当的从容。沈之骁从光影里走过来，西装线条利落得掐出肩线，袖口露出的腕表表带闪着细弱的光，举手投足间都飘着股矜持的优越，连脚步都踩得格外稳当。

王瑛子眼尾先扫到人影，反应快得很，立刻笑着开口，语气里裹着点不轻不重的打趣：“沈总今天也来凑影展的热闹呀？倒是少见。”

刘奕羲也侧过身，指尖还轻搭在展墙冰凉的边缘，微微颔首时语气清淡：“沈总您好。”

沈之骁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挪开，尾音轻轻勾了下，像随口提起，却藏着点探底的意思：“我说前几天你婉拒了我的邀请，原来，是早有人约了？”

这话听着是轻描淡写的调侃，可落在王瑛子耳里，她心里立刻咯噔一下，眉梢悄悄挑起来 —— 哟，这语气听着，俩人之前还有交集？眼底顿时多了几分看戏的好奇。

刘奕羲倒没波澜，平静地回：“我和瑛子一起来的。”

这话一出口，反倒让沈之骁顺着自己的思路绕进了误会里。他目光下意识飘向王瑛子，脑子里立刻转了圈 —— 现在圈子里谁不知道王瑛子是舒凯的女朋友？舒凯在业内人脉广，手里能拿到两张开幕式请柬，再正常不过。

他唇角轻轻勾了下，那笑意像自个儿跟自个儿确认了答案，没再多问。

顿了顿，他又淡淡抛了句：“你男朋友没陪你一起来？”

刘奕羲指尖微微一顿，刚要开口，王瑛子已经抢在前面接了话，语气自然得像真事儿：“他今天加班呢，走不开。”

这突如其来的 “补白” 让刘奕羲忍不住侧头看她，只见王瑛子一脸 “我很无辜” 的模样，眼底却闪着狡黠的光 —— 心里暗戳戳想：可不嘛，某人这会儿正在另一边接受采访，可不就是 “加班”？

沈之骁听了，眉尖几不可察地往下压了压，心里嗤笑一声：周末还得加班的主儿，撑死了就是个围着 KPI 转的高级白领，挣那点死工资，也配跟自己比？那点轻蔑藏在眼底，没露出来，语气却更显从容：

“说起来，今天倒是你的幸运日，能拿到诺瓦克大师的签名摄影集。”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回刘奕羲手里的画册上，“你一向喜欢这些影像类的东西，是吧？”

刘奕羲愣了愣，没多想，轻轻点头。

“那可否 ——” 沈之骁忽然稍稍俯身，身子往她这边靠了点，声音压得低了些，尾音裹着点若有似无的暧昧，“分点幸运给我呢？”

这话听着像句玩笑，可那语气里藏着的试探，还有眼神里的那点挑衅，都透着不怀好意的暗示。

刘奕羲眼底蒙着层浅浅的疑惑，清澈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一时没琢磨透这话里绕的弯子，就那么安静地站着。

恰好这时，头顶的射灯斜斜扫下来，在她身后投出一道清瘦的剪影 —— 亮得干净，静得稳妥，却偏偏夹在沈之骁探究的目光和王瑛子藏着笑意的眼神里，成了这片安静展厅里，最微妙的一个焦点。

沈之骁唇角勾着的弧度没散，神色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仿佛方才的调侃只是随口一提。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指尖在冷金属表壳上轻轻蹭了下，才慢悠悠开口，语气里裹着点不容置喙的随意：“等会儿影展这段导览结束，一起吃个饭？附近有家私厨的菜，很合影像展的‘调性’。”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静水，瞬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了半秒。

王瑛子心里咯噔一下，手悄悄往刘奕羲胳膊上靠了靠，正琢磨着要怎么找个 “约了别人” 的由头解围，没想到刘奕羲已经先开了口 —— 她神情依旧镇定，指尖轻轻攥了下手里摄影集的书脊，声音不卑不亢，软却有劲儿：“不了，晚上我和瑛子早就约好了要一起。”

王瑛子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点俏皮的雀跃，刚好把 “拒绝” 说得软乎乎却不留缝：“是啊沈总，不好意思呀，今晚是我们闺蜜的专属约会，实在不方便带您一块儿啦！”

沈之骁愣了愣，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意外，随即又覆上那层从容的笑，只是眼神里悄悄闪了下：“既然这样，那只能等下次了。” 他顿了顿，尾音裹着点玩笑似的强势，“下次我再约你，可就不接受拒绝了。”

这话半真半假，却透着股笃定的自负，像吃准了刘奕羲不会真的驳他面子。刘奕羲心里微微一震，没接话；王瑛子则挑了挑眉，眼神在两人之间飞快扫了圈，心里暗忖：这沈总倒是会顺杆爬，还挺会给自己留台阶。

按说话说到这份上，沈之骁该识趣离开，可他偏没有。只见他抬手松了松领口，一颗银纽扣松开，露出点锁骨的轮廓，姿态看着闲散，脚步却悄悄跟了上来，若有若无地和她们并肩，往展厅深处走。

走廊两侧的展墙上，摄影作品被柔光灯打亮：有街头巷尾的鲜活，有山川湖海的壮阔，画面里的人物或笑或静，都透着股不加掩饰的热烈。可三人的身影落在地面的光影里，却显得格外微妙 —— 沈之骁走在外侧，偶尔侧头说两句影展的话题，刘奕羲和王瑛子靠在里侧，应答得清淡，脚步却下意识放得慢了些。

刘奕羲悄悄和王瑛子对视一眼，王瑛子眼尾悄悄递了个 “先稳住，别硬刚” 的眼神。两人都心照不宣：这是公众场合，直接推拒太难看，只能先顺着走，再找机会脱身。

只是刘奕羲心里清楚，脚下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软弦上 —— 展厅里还散落着不少观众和媒体，沈之骁的身份摆在那儿，稍有不慎就容易生出闲话。而身边这人看似闲散的跟随，更像层无形的网，让她觉得连呼吸都得放轻些。

祁祺刚跟工作人员交代完最后一句，指尖还顿在半空没收回，转身时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展厅深处的身影 —— 沈之骁并肩走在刘奕羲身侧，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扎眼。

心口骤然发紧，像被什么轻轻攥住，一点酸意顺着喉间漫上来，涩得他舌尖都发轻。他不是不信刘奕羲，比谁都清楚她骨子里的分寸，清楚她眼底的清澈从不会给旁人留位置。可偏偏，看到那个对她存着心思的男人，还守在她身边、跟她走得那样近时，胸腔里那点本能的占有欲，还是没藏住，悄悄翻涌成了涩意。

他的脚步没动，只是站在原地，远远望着。目光像缠了丝的线，落在刘奕羲身上，裹着点隐忍的软 —— 没上前，是懂她的体面，知道她在公众场合不愿张扬；没移开，是心底那点放不开的在意，总怕她被旁人的刻意扰了清净。

他从不怀疑她，就像信自己的心跳那样笃定：她一定能察觉到他的目光，也一定懂他此刻的心思。

仿佛真的有感应似的，刘奕羲像是察觉到什么，原本垂着的眼轻轻抬了起来，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影、交错的光影，直直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里撞个正着，展厅的暖光刚好漫过他们之间的距离，把周围的嘈杂都滤成了背景音。刘奕羲的眼底先是掠过一点亮，随即漾开一抹软乎乎的笑意 —— 不是对旁人的礼貌，是只给他的安定。那笑意里藏着话，像在轻轻说：我看见你啦，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心里啊，从来都只装得下那个叫晨晨的家伙，没别人的位置。

祁祺望着她眼底的光，心口那点涩意慢慢散了，只剩满心的笃定。他没动，只是唇角悄悄勾了下。

灯光把这一瞬拉得很长，周围的人来人往都成了模糊的影子，只剩他们俩的目光，在空气中静静缠在一起，甜得像藏了糖。

两人隔着人群的对视落了幕，祁祺低头看向掌心的手机 —— 屏幕光映在他指节上，亮得细碎。指尖在拨号键上顿了两秒，终究还是按了下去，连呼吸都悄悄放轻了些。

不远处，刘奕羲的包侧袋里传来轻微的震动。她瞥见来电显示上 “Roma的那个他”，指尖轻轻勾了下包带，对身侧的王瑛子和沈之骁轻声道了句 “失陪”，便侧身退到不远处的角落，背抵着冰凉的展墙立柱，把周遭的人声都隔远了些，才压低声音接起：

“喂。”

电话那头的祁祺，嗓音沉得像浸了温水，却裹着点化不开的闷：“我不喜欢那个沈之骁，总凑在你身边。” 没有绕弯子，直白得像个闹别扭的小孩，连那点在意都藏不住。

刘奕羲愣了半秒，随即忍不住弯了眼，眼尾扫过远处正望着她的身影，声音里浸着笑意：“…… 祁老师，你这是在吃醋吗？”

他没否认，反而把声音压得更低，像怕被旁人听去，又像终于松了劲的坦诚：“我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尾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攒了好一会儿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

这句话像颗小火星，轻轻落在刘奕羲心口，暖得她指尖都软了。她抿着唇，目光穿过稀疏的人群落在他身上，眼底的笑意漫得满当当，声音轻得像落在他耳边的羽毛：“傻子，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啊。”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能听见祁祺渐渐放缓的呼吸，像是被这句软语彻底安抚了。过了会儿，他的声音里少了方才的闷，多了点软乎乎的期待：“晚上…… 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影展结束，我等你。”

刘奕羲的眸光轻轻颤了下，像被什么温柔的东西撞中了心口。她望着他站在光影里的模样，轻声应道：“好的。” 两个字落得轻，却稳得像攥住了彼此的心意，没有半分犹豫。

祁祺终于沉沉吐了口气，电话里传来他低低的笑，松快得像心头的结终于解开：“那一会儿我让艾伦先去接你。” 话音落了，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指尖还在屏幕上顿了下。

刘奕羲挂了电话，耳尖还留着那声 “等我” 的余温，心口像揣了颗温软的糖，慢慢化着甜。

展厅另一头，祁祺也轻轻按灭了屏幕，指尖在手机边缘蹭了蹭，才小心地揣回西装内袋 —— 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欢喜。他垂眸望着掌心空了的位置，唇角先一步泄了气似的，悄悄往上弯出个软乎乎的弧度。

为了把这抹笑意藏住，他故意转过身，假作整理着装的模样：指尖顺着西装袖口的缝线轻轻滑过，又故意把歪了半分的银质袖扣推回原位，动作慢得像在认真核对礼仪细节。可那点藏在动作里的雀跃，却像没忍住冒头的春芽，从指缝里漏出来 —— 比如推袖扣时格外轻的力道，比如手腕转动时不自觉放缓的速度，全是掩不住的年轻气。

灯光从高处漫下来，落在他眉骨上，把眼尾那点没来得及收的弯度照得清清晰晰。那一瞬间，他眼底盛着的光，像午后晒透的玻璃糖纸，亮得带着点少年人的莽撞，半点没有平日的冷静。

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把唇角压平，抿出惯常那副自持的模样，连眼神都刻意收得沉了些，仿佛刚才那抹软笑只是光影晃出来的错觉。

可那股从心底漫上来的轻快，哪里掩得住？它悄悄沾在他的眼角 —— 让眼尾多了点不易察觉的亮；又缠在他的指尖 —— 让他垂手时指节都带着点松快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走下一步时，脚步都比刚才轻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