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下嫁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晚上的洗尘宴非常热闹，倒也没有铺张浪费，主要就是大家凑在一起热闹，然后就是对一路上的见闻八卦八卦，比如亲见外放的四品官的家眷两个年轻妾室厮打起来，结果把来劝架的丈夫连累摔下台阶跌折了手臂的。

再比如一个路过的官员庶女让人悄悄给顾景昭送荷包的。

一路都晕乎乎不知外事的苏乔，夹菜的手一顿微微歪头看向抿着唇的顾景昭。

顾景昭喉间动了动默默咽了口口水，抬手给苏乔夹了一块菜，声音清冷：“这个好吃。”

“……”苏乔的视线在顾景昭的手上停了一会儿，把筷子上的肥肠夹到他的碗里，“试一下，味道还不错。”

顾景昭这个人有点小纠结，不喜欢吃内脏，头脚脖子尾巴皮都在他的黑名单上，不过他也只是自己不吃却不会去管别人吃不吃，即使苏乔这个最亲近的人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去要求，反而有时还会带一些外面的卤肠子，卤鸡爪之类的给她。

这会儿看着碗里的那一块肥肠，顾景昭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刚才一起说话的人默默的禁声，大家都看着顾景昭，然后目光又忍不住看向恍若不知的苏乔。

顾景昭抬眼看了一下众人，大家纷纷别开视线又恢复了讨论，还有埋头吃饭的。

手上的动作犹豫了一下，顾景昭到底还是夹起了肥肠，眼看着就要往嘴里送了，手被旁边的苏乔抓住，顾景昭略带疑问的看过去，苏乔很自然的握着顾景昭的手将他筷子上的肥肠抖落到自己碗里，然后松手自己夹起来送进嘴里。

顾景昭一愣弯起嘴角，抬手又给苏乔夹了一块肥肠，同一时间苏乔夹着的剥了皮的鸡腿也到了他碗里，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低头吃饭。

大家：才吃了一半就突然觉得吃不下了，齁得慌！

晚饭过后又上了茶水说话，不过到底一路上累了，下午歇了一会儿也没有缓过来多少，所以很快坐在边上的女眷们都招呼着在外面的孩子们回各自的院子里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大家精神好了，男子一早跟着少族长一起出门，去熟悉一下京都文人喜欢的那几个地方，至于女眷们则开始收拾自己的住处。

和苏乔不同，另外几个顾家子的媳妇儿在家的时候就算不是非常能干，但日常家务什么也是做惯的，如今还有婆子帮忙，虽然忙碌却不劳累。

至于孩子们，早就结伴去探险了。

而苏乔这边没有孩子，大体的行李莺歌昨日就已经安排好了，再加上陈婆和翠翠，都不需要另外的婆子们帮忙就妥了，等到苏乔起床自然没什么事情做了。

于是苏乔就打算先把这个园子转一转，出门前还特意去书房把园子的舆图带上。

园子因为主要是看景致，所以可以居住的单独院子不多，除了中轴线上的两个院子，其他的大大小小算下来也不过五个，如今都住了人，但苏乔仔细看了最小的院子都最少有主屋三间，大一点的还有左右各两间的厢房，若是再加上倒座房，后罩房，那能住的地方就多了。

另外就是占大头的已经推倒的桃林和已经填平的大湖，这两块地方几乎占了整个园子三分之二的地方，等到苏乔真的站到那已经一片平坦的地方才后知后觉。

少族长仅仅只花了两个月就收拾了那一大块地方，可不单单是钱的问题。

“奶奶这边是要盖成一个学堂么？”莺歌见过顾家的族学，虽然并不非常气派，但是占地面积也好，各种设施也好，一点不比府城的那种学院差。

“应该是。”苏乔点点头，再低头看舆图沉吟了一下，“这是要盖一个小区么？”

“什么小区？”莺歌跟着苏乔一起长大，小时候还能时常能听到她嘴里冒出一些听不懂的词，后来长大了反而不大听见了，如今听到新词立刻就问了。

“大概是小村落的意思，不过比起村落那种各种各样的房子，小区里的房子基本都差不多，然后还有就近的学堂，菜市，杂货店之类的日常需要的店铺……”

可惜这个世界的房子普遍较矮，土地面积利用率非常低，这么大一个园子，在上辈子比一个中等小区的面积也不小了，但是在这里却住不下那么多人，自然的没有那么多人，店铺的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等等，也不是做不下去，如果店铺靠着园子的围墙建，将售卖的大头放在外面，倒是可以维持下去，就是不知道外墙是否靠近大街。

想到就做，苏乔立刻收了舆图回去换了外出的衣服，带着莺歌和翠翠就从园子大门出去，准备绕着园子的外墙走一走。

这一走就发现了，这一座园子的北边和一个坊市是比邻的，两边都是高大的墙头，中间只有一条可供三人并排的小巷子。

园子的西边是一个私人大农庄，有山有水有千亩良田，有跑马场的那种，而东边也是和一大排建筑比邻，主要是酒楼戏院之类消遣的地方。

只有从南边的巷子出去就是一条大街，可能当年这个园子也是很热闹的，所以这个巷子非常宽阔，足足可以并驾三辆马车，西南面还有一大片石板铺的平台。

苏乔猜测那应该是用来停放马车的地方，不过因为年久失修，石板有不少都有了裂痕，缝隙里也长满了杂草。

这块地方不在舆图之上，也不知道算不算在园子里，若是算倒是可以修成马厩和停车场。

“奶奶要不要回去歇歇？眼看着就要用午膳了。”一主两仆里，莺歌反而是体力最差的那一个。

“回吧。”苏乔都走了一圈之后就心满意足了，进了园子正看到两个婆子正在卸车，问了才知道是少族长让出去买菜的，每日里按照人头往每个院子送定量的新鲜肉食蔬菜，米面和调料之类的则是按月派送。

然后每一家都是独立开火的，要是谁家不需要食材或者需要加食材就提早一日报备。

苏乔听得挺新鲜，等到顾景昭回来就顺口问了一下。

顾景昭微笑着道：“这些都是族里给众位举人和家眷的定例，是公中的收入支持的，是家族供奉的一部分，另外每个举人按照考试排名还另外有俸银，若是以后有人外出做官，族里每年都会送供奉过去，还另外有一笔安置屋舍的费用。”

“你……不是，我们家这个规矩好细致。”苏乔真说不出什么来，要说天真吧，似乎挺好用的，但是维持它真的容易么？另外一开始到底是怎么实施起来的？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

“为子孙计，祖上也是废了不少心力。”顾景昭笑了笑，这种规则对于喜欢读书或者会读书的族人来说自然是非常好的，但是对于不会读书的族人来说，处处低人一等，当真又疲惫又不公，但一个家族要延续和繁荣必定要有所取舍，如今想要在族里有话语权秀才不过是第一道门槛，这也为什么少族长抓秃了头发也要考一个秀才回来了。

“其实如今的族规，以前就是家规，整个梧桐村顾家都是一个祖宗传承下来的。”顾景昭略微讲了讲，“当初是祖上觉得家产不够，又怕儿子们不上进才定下的规矩，另外这位祖上格外长寿，几十年下来，这个规矩就慢慢成了定律。”

苏乔自然知道大多数老人家都是年纪越大越是固执的事情，想来儿子们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在这个时代，做儿子的压根拗不过做老子的。

等时间一长，这个相对公平的家规的作用就出来了，而看到了这家规的好处，自然会想方设法完善和维持。

有了白天对园子的一些想法，晚上苏乔就琢磨着想要问顾景昭，他们对于园子有什么具体的规划。

原本这种族人的住宅规划之类就属于族长权职的范围，在这里自然由少族长来操心，不过毕竟他们作为第一批入驻的人，事关未来自己的居住环境，还是很有话语权的，所以少族长对于园子的规划也跟诸位举人们讨论过。

不过很显然，哪怕是顾景昭对于这方面都没有什么研究，反倒是在族里跟着族长管着全族的少族长还比较有想法，但总的来说还是受到很大的局限，出于对家族族人的美好预期，所以整个园子公共区域非常多，反而是私人的地方很少。

整个园子的总体规划，比起苏乔认知里独门独户的小区，更偏向大杂院这种。

更不存在将这些院子整合更节省空间的想法。

“莫非乔乔有些什么想法？”顾景昭将苏乔拥进怀里，“说来相公听听。”

顾景昭对于苏乔规整房间方面有一种迷之自信，毕竟他们原来在府城状元街上的小院子一家四口住着也不觉得大，但后来苏乔嫁进来，之后又带了好些人进来，居然也住下了。

虽然总体还有些拥挤，但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他发现很多他以为已经放不下东西的地方，她总能规整出更多的地方来放东西，就连这次来京都规整的马车，明明和大家一样都是两辆马车，偏偏她带的东西最多，多出来的空间却更大。

“你看很多人家是不是一大家住在一起很容易有口角？”苏乔在梧桐村里住了大半年，耳边也不总那么清净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梧桐村整个村子的风气都很文雅不错，但要说全都邻里和睦家庭和谐，那就是胡说八道。

只不过比起别的村子，动不动这头满地滚撒泼，那边拿锄头火拼，是要动静小一点。

因为识了字的人不用高声大气，他们通常骂人不带脏，专揭伤疤，诠释何为优雅的骂街。

苏乔还看到人家拿着铜盆勺子，在别人家门口一边说一边敲的，不但语调抑扬顿挫，节奏感还非常强，甚至还押韵，远远没有听清唱词，还以为在吊嗓子。

但很快转念一想不对，这个时代戏子还是下九流的行当，虽然也有追捧的大家，但在怎么样标榜耕读世家的顾家也不会让族人进这一行的。

所以这是？

直到听到人家说两家人什么矛盾，什么又骂起来了，苏乔才反应过来，原来人家这是在骂街。

苏乔当时第一反应：这当真是埋没人才！

“一家人住在一起难免磕磕碰碰，有口角确实无法避免。”顾景昭点头，历来都是如此，家里的大家长厉害一点，那么家里就好一点，要是大家长不厉害，再有那么一两个性子拧巴的，那这一家子就没啥好日子过了。

“所以可以分开住啊。”苏乔说完顾景昭就摇头：“过来的人少，以后也不会多，一个院子住一家是不可能。”也就是现在这有这么几个人才会一家一个院子，等过两年，下面的秀才考上举人过来了，大家拖家带口的，只能挤了。

“这些院子不能改动么？”这个时代盖高楼公寓什么的是痴心妄想，但两层的小楼还是没有问题，这么大一个园子盖成一个两层的小别墅区完全没有问题。

“你想怎么改动？”顾景昭就在这里等着呢。

“……我白日里也没有其他事情，等我把想法规整规整在拿给你看？”苏乔觉得说的压根不如画出来直观。

更何况要弄这个考虑的东西很多，除了最基本的房子，还有水源排水绿化这种，还要结合这个时代的工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顾家有没有这个财力折腾。

不过顾景昭没有说这个，苏乔就当顾家是有的。

“好。”顾景昭也不着急，起身吹灯。

第二日苏乔起的有些晚，大约是昨天那句【我白天也没有其他事情】触动到了顾景昭，所以这丫的简直不做人。

两人就差一岁，大家都是青春年少，血气旺盛的年纪，但苏乔得承认，她是真的有些扛不住的。

起床后泡了澡，喝了一碗粥，又歇了一个时辰后就到午饭时间了，用过午饭苏乔稍稍溜达了一会儿，就一头扎进了书房。

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舆图计算一下整个园子的面积，然后再做一个住宅区的大规划。

苏乔上辈子并不是做房屋设计，但那时候年轻人都有一个在大城市买房的梦想，但大城市里的房价实在骇人，所以买房就大多只能成为梦想，但这不妨碍大家关注那些新的住宅区开盘售房。

苏乔作为梦想一族，也时常会看各种售房的信息，还有一些住宅区的模型，所以在不用原创的情况下，弄几个自己认为布局比较合理的住宅区是没有问题的。

两层的小楼可以根据入住人数和家庭人口的分布，分为三个大小，每一户都可以有一个小院子，之前填掉的湖，恐怕还要引一条水沟进来，还有之前就有的井，水塔能不能建？还有防火是用水缸还是用池塘？有了池塘怎么防止孩子落水？夏日的蚊虫又该如何？

另外还有大雨时的排水系统，对了还有厕所和排污的管道怎么安排，这样厕所也要统一建，那在二楼上厕所该如何？陶制的管道应该可以用。

还有京都这边冬天非常冷，大家都是睡炕的，那住二楼，这个炕怎么个弄法？或者连通的地暖和暖墙是不是更好一点？

另外各家独门独户的院子，地方不能大，不然住不下，那么就只能进行合理的空间归置。

上下床，床柜梯柜，是不是地板也要有储物的功能，隔断墙直接充当衣柜可还行？

这一次顾景昭一行人走得比较远，参加一个晚间的文会，所以外宿在外面，一直到第二日晚间才回来，结果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苏乔，婆子不在水桶也不在，应该是出去提水了，莺歌提了菜篮子回来，正好看见顾景昭从厨房里出来立刻道：“奶奶在书房呢，说是不让奴婢们打扰。”

顾景昭挑眉点了点头，转了个圈去了安置在东厢房的书房，轻轻推开门就能看到苏乔跪坐在自己日常坐的椅子上，桌子上已经放了一大叠写满字的白纸，地上则扔满了试墨用的黄麻纸。

“乔乔？”顾景昭见苏乔一手拿着炭笔一手拿着硬尺，在桌子上扭来扭去比划就差爬到桌子上去了，抬手抵住唇才忍住笑，开口轻声唤她。

“……啊？”苏乔抬起头，脸上几条墨痕，头发一边还盘的好好的，一边已经被抓松了，因为没有出去所以也没有上妆，衣服也垮在身上，要不是五官漂亮，人又青春年少，简直就一疯婆子。

“噗嗤——”顾景昭实在忍不住喷笑出声，见苏乔小眉头拢起来立刻脸色一整，低咳两声清了清喉咙，“让相公看看我们乔乔在弄什么呢？”把自己折成腾这样！

“还不是这个园子规划！”苏乔看过不知多少室内设计，小区平面图和模型，但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居然有那么多后续，简直是千头万绪。

她还不是专业的，肯定还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但就这样，她觉得头发就要被自己抓秃了。

佩服那些设计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