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微亮 第73章 哑巴妹妹（回忆篇）

那年盛夏，胆比天大的方意带着一群半大孩子躲在巨大的梧桐树树荫下做游戏。因为天太热，有的小孩跑回了家，剩余的几个被方意领去买雪糕吃。

方意外公每周会根据方意的表现情况奖励零花钱，因为表现良好，方意的小猪存钱罐塞得满满当当。因为邻居哥哥升了五年级做了大孩子，方意按照年纪荣登孩子王排行榜第一，当了一回大姐大的瘾。

在一声声老大的称呼中，喜上眉梢的方意一声令下，几个小孩冲向小卖部挑选雪糕冰棍。

方意付完所有人的雪糕钱，正要打开自己心爱的菠萝冰时，听到隔壁有小孩在喊小哑巴。

其他孩子躲在小卖部乘凉，方意闻声跑去看个究竟。却发现几个比自己还高还大的男生在推搡一个穿背带裤的小姑娘。

小姑娘满面通红，想要逃出几个人的围攻，却被人推倒在地。欺负人的那几个还嘲笑小姑娘是哑巴。

一身正气的好孩子方意急得要死，虽然自己叫孩子王，但打架这事她不擅长，而且喊自己老大的都是比自己还小的小孩，她总不能叫他们帮自己打坏人吧。着急之际，她认出了其中跟自己一个学校的高个男生，她躲在角落里捏着鼻子大喊一声那个男生的班主任的名字。

还都是上小学的孩子，除了家长最畏惧的就是自己学校的老师，方意这一嗓子直接将几个人吓跑。确定人走远后，她才敢靠近那个被叫小哑巴的小女孩。

“别怕，有我在别人不敢欺负你。”被叫一声老大呢，方意自然得装出一副大姐大的样子。

方意注意到小孩的胳膊有擦伤，想带她去洗洗伤口，却被小女孩一把推开，连带着菠萝冰摔在地上。

小女孩的头发微卷，因为太热，脸色通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方意，显然是将方意认作是刚才那帮人的帮凶。

“小妹妹你别误会，我是来救你的。你听。”方意赶忙又学了一遍刚才叫男生班主任名的动作，因为担心伤口感染，她掏出外公放进自己小背包里的手帕给女孩脏了的胳膊擦去泥土。

小孩没再反抗，但还是不让自己去拉她，甚至还别过脸去。方意知道她是信了自己，可能跟自己还不熟，比较别扭，于是犹豫了两秒将自己最喜欢的菠萝冰递给小孩。

谁叫她长这么好看呢，跟自己的洋娃娃一样好看，方意天生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你长得真好看，像洋娃娃一样，你叫什么呀？”

她猛地想起刚才那群男生喊她小哑巴，倏地闭了嘴，自言自语道：“没关系，以后你就跟我玩吧，我叫方意，我带你去找我外公，我外公那里能看到很多特别有意思的小玩意。”

小孩攥着雪糕袋子，不知所措，方意以为她不会打开，于是又将袋子撕开，像个大姐大似的将冰棍塞回小孩手里，并且十分冷酷地假装对雪糕不在意，模仿电视剧里大人的语气，“跟姐玩，以后雪糕给你承包了。”

小妹妹小心翼翼地舔了口菠萝冰，眼神立马不一样了，一口接一口地舔，好似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似的，看得方意心疼，“慢点吃，没吃过，我以后经常给你买，这孩子真可怜，连雪糕都没吃过。”

于是一高一矮，一小一大的两个小人手牵着手，往家的路走去了。

看着烈阳下的影子，方意觉得自己今天英雄救美特别棒。路过杨景然爷爷家门口的时候，她还想走进去跟杨景然絮叨絮叨今天自己的英雄事迹，突然想到杨景然报了暑期游泳兴趣班和奥数课，他根本没时间听自己讲这些。于是便将自己的倾诉欲全转移给了才认识的被救人小妹妹。

“小妹妹，我跟你说啊，我叫方意，你可得记好了，以后有人欺负你了，你就大喊这个名字，我听到你喊我立马就赶过来救你了，就像今天这样。”

“算了算了，你以后遇到那些比你高比你壮的男生还是绕开点吧，他们也不太好惹，我可能得搬救兵帮你，所以咱们是在不行就躲。你应该是刚搬到我们家这边来的吧，你以后就跟我玩，我家就住这一块，我外公开了一间古玩店，我平常都在这，你无聊了就来我外公的店找我。”

“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我也能知道你叫什么，不过也没事。”小妹妹松开方意的手，向她比划了几句，很可惜，方意根本看不懂，“你在比划啥呀？你这是手语吗？”

小孩点头又摇头，很快两人就走到了方意外公陈友的店铺。

方意十二岁以前一直生活在这座并不是太发达的南方小县城里，四季分明的小城依山傍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城居民生活倒也不错，自给自足，靠近郊区便可见田野。可惜地处山区，四面皆是山，发展经济犹如山路般崎岖不平。

方意倒是不觉得这里落后，因为外面有的这里也有，爸妈有公职，所以她不缺吃不缺穿，身边还有爱她的爸妈和外公。

方意母亲陈若欣生的晚，又是家中独女，母亲走得早，是父亲带大的。他们家的铺子是祖辈们传下来的，里面的东西不稀奇。

顾客一般都是从外地来小城旅游的，生意也就一般，但维持日程开销已经足够。

等女儿嫁人后方意外公就买了间带院子的小屋子，一个人守着小铺子，闲来无事就逗逗鸟，养养花，顺便给方意养几只小兔子玩。

见外孙女带回来一个浑身都是土，胳膊还擦破皮的外国混血小孩，陈友大吃一惊，听完方意的解释，摸了摸方意的头，表示对孩子行为的赞许，然后看向被外孙女领回来的孩子。

“孩子，你知道家里人的电话吗？”

这小姑娘明显是混血孩子，但小县城几乎没见过什么外国人，所以只可能是来旅游或是探亲的孩子，自己外孙女不声不响地领回来一个人，她家里人肯定也着急。

小孩躲在方意身后，对陈友的接近仍是十分抗拒，方意只好拉着她，小声安慰道：“这是我外公，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你放心，我外公不是坏人。”

见小孩十分听外孙女的话，陈友想这可能是被中国人带大的孩子，能听得懂中文，但不管如何还是得联系到孩子的父母。

他将方意喊道一边，让她去问小妹妹家人的信息，但很可惜小孩并不记得。

陈友便报了警，过了很久一对年迈的夫妻终于走进了警局。

因为方意白天玩得太疯，在等小妹妹父母的时候，忍不住打瞌睡，陈友便将两孩子搂在怀里，任由他们入睡。

等方意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外公背着，两人迎着月光慢慢往家走。

“小意醒了？”

“嗯。”方意揉揉眼睛，有气无力地趴在外公背上，“外公，小妹妹是不是被爸爸妈妈接走啦？”

“对呀，不过今天来的是他的爷爷奶奶。”陈友将方意往上背了背，“小意今天做得很棒，但是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先观察，看自己有没有能力保护被欺负的小朋友，实在不行你可以记住当事人的长相和位置，然后去找大人求助。但是千万不要自己逞英雄，直接就去救人。”

“爷爷奶奶说了，他们以后会经常带他来找你玩的。”

陈友的声音就像催眠曲，方意一边答应着一边昏昏沉沉，趴在外公宽阔的脊背上，方意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因为她有世界上最棒的外公。外公今天也做了一件大好事，帮助不能说话的小妹妹找到了家人，她和外公都好棒。

“外公。”

“怎么啦？”

“我们今天都好棒哦，可不可以要个奖励？”

陈友笑笑，外孙女心里想什么，他一清二楚，前段时间看到隔壁邻居哥哥家里养了只小狗，便央求陈若欣也养一只小狗。养狗不同于养鸟养兔子养鱼，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很多，她跟丈夫都是在职人员，根本没有精力去养狗，陈友平常要看店，也没时间照顾小狗，于是这种请求自然是不会被同意的。

“小意是不是想养狗？”

“对！爸爸之前也说想养一只，他说他想养撒耶！”小孩就是小孩，提到狗立马来了精神，“外公我们就养一只狗狗好不好，养撒耶好不好？我们一起劝劝妈妈，让她同意。”

“是萨摩耶，不是撒耶。”陈友无奈，因为外孙女之前被狗咬过，俗话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陈友也担心外孙女受到二次伤害，方意是他们全家的宝贝，他作为外公也只能尽他所能去照顾这个宝贵的孩子。

“养小狗不是喂喂食那么简单的，你要对它的一生负责，就像外公爸爸妈妈照顾你那样，你也要细心呵护你的小狗。因为是你选择了它，它无论怎么样都是你的宝贝，所以你得对得起你的承诺。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那我们到时候就养。”

祖孙两有商有量，慢慢往家的方向走，方意拿着小电风扇给外公吹风，她今天特别开心，她遇见了一位很乖的很依赖自己的妹妹，也得到了外公养狗的许诺。

但九岁的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她以为的“小妹妹”会在将来亲手送来一只她最想要的萨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