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微亮 第46章 我不喜欢你

全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方意身上，方意咯噔两下，自己还没说要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对方就急于把问题抛出，无论如何都令她无法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方意扫视了一周，所有人都在期待自己的回答，有男生搭在杨景然肩膀上，不怀好意地偷笑，而杨景然正襟危坐，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不喜欢。”

“怎么可能？你说谎了。”女孩将啤酒推到方意面前，“选了真心话没说实话就得喝酒。”

方意无语至极，为什么所有人非得认定自己就是喜欢杨景然呢，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杨景然了。

自从意识到自己心里对杨景然的态度转变，方意面对杨景然时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别扭和不自然。就像忽然成长了似的，她不会再因为青春期萌生好感的男生跟自己说得一句话，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而小鹿乱撞，呼吸加速，她现在自然对杨景然任何事情都不关心。

“我说的是实话啊，我对他没那个想法。”方意很认真地看向提问者。

“哎呀，你真没意思。我们继续玩，继续玩。”提问的女生觉得方意没劲，像她这样死不承认的，无趣的很。

方意自觉没意思，明明说了实话又不信自己，喝酒就代表自己说了假话，她才不要喝呢。这个时候方意尤感孤独，觉得包厢特别闷，想出去转转。

不知为何，她又莫名想到陆曙了，如果陆曙在这里，他一定是信自己的。想到此，方意有点难过了，她与陆曙的聊天框安静如往常，那封道歉信和祝陆曙高考顺利的消息还躺在聊天框右半边中，而左侧一直沉默没有动静。

她从座位的中心默默退回边角，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在□□和微信两个软件上来回翻看有没有收到新的消息。很可惜，手机安静地一如往常。她忽然想起自己的邮箱，她想起自己是给陆曙发过邮件的，说不定陆曙读查了自己的邮件呢。

她像是终于高兴了点，快速打开自己的邮箱，果然看到好几条未读邮件。

她一一打开，失望如同广告邮件一样，一沓又一沓地纷涌而上，盖住了方意不知为何雀跃的心。什么嘛，□□不回，微信不回，连邮件也不回。为了向陆曙示好求和，她连黑花都利用上了。

方意越想越烦，她不明白自己这种烦思究竟是为何。她开始胡思乱想，害怕陆曙不想跟自己当朋友了，凭什么卓壮都能知道他的消息，为什么就是单单不理自己，那他干脆一辈子都不要理自己好了。

杨景然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两瓶啤酒，在昏暗迷彩的灯光下眼神逐渐阴翳。说假话是吗？杨景然睨向低着头玩手的方意，嘴角不自觉勾起，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无措的时候就会玩自己的手。

黄可盈被拉去另一个包厢，卓壮又不在这里，方意在这里更加没有熟悉的人。包厢尽管开着冷气，方意还是觉得这里嘈杂压抑又闷人。她想出来遛遛，可她不知道的是，杨景然紧随其后。

“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包厢外的暖黄昏暗的灯光打在杨景然布满血丝的眼睛上，方意皱着眉，使劲挣脱紧攥自己手臂的杨景然的手，让自己跟他保持距离。

“你喝多了，有什么事等你清醒了再说，现在先放开我。”

“我不放，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我？”杨景然沉静地望着方意，紧缩的眉头表示他不喜欢方意此刻的抗拒。他想象中方意对他不该是这样的场景。

太阳穴的筋急促地跳动，方意此时此刻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全部涌入脑门，耳鸣嗡嗡作响。

方意又气又急，脸涨的通红，还好现在周围没人，大家都在包厢里呆着：“杨景然，我刚刚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真的不喜欢你。你放开我，大家还在里面，我们这个样子会被人误会的。”

“管他们做什么？我现在就要告诉他们你喜欢我。”杨景然用力将方意扯进怀里，方意拼命挣扎也动弹不得，“现在已经毕业了，你怕什么？”

“你清醒一点！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方意惊慌失措，连忙去推杨景然，“你现在喝多了神志不清，我不跟你计较。等你酒醒了，就知道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没喝多，这点啤酒对我没影响。我此时此刻非常清醒，我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女朋友，我只是让你承认喜欢我，这蠢吗？”杨景然笑了一声，非常自信，“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一见到我就会脸红？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会把我送你的东西收藏那么久，还摆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听见杨景然刚刚的话，方意的大脑此刻好似停止运作，她不再挣扎，反倒被杨景然带了个踉跄。杨景然将她扶稳，伸手想去摸方意的头发：“怎么没站稳呢？”

方意避过脸去，她不愿被杨景然碰触。

杨景然的手扑了个空，许是感受到了方意的抗拒，他的内心好像塌掉了一块，他极力地想填补上。

“方意我不明白，你现在为什么这么抗拒我？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否认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不很好吗？乖，别闹了。你去跟他们解释清楚，说你喜欢我，你要做我女朋友。”

杨景然的下巴紧贴方意的额头，将她抵得死死的，想要搂住她往包厢内走。

方意的力气远没有一个成年男生的力气大，她想了想，然后主动牵住杨景然的胳膊，晃了晃，低声说道：“我脚刚刚扭了。”

杨景然以为方意真的想通了，闻言松开了桎梏方意手臂的手，弯下身想去查看方意的脚踝。方意趁机拼尽全力推开他，从侧身空隙出钻了出去，确保自己身后是安全通道，她与杨景然保持着安全距离后，才开口说话，不过声音有些喑哑：“杨景然，你没权替我做任何决定。”

“我不喜欢你，我不想做你的女朋友。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你说谎！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你以为我傻吗？我会看不出来？你小时候就喜欢我了。你的画就说明了一切，送你仙女棒的是我，你默默关注的人就是我。”杨景然完全无法接受方意的拒绝，他开始慌张了。前期他还有些怀疑方意的心到底在不在自己身上，自从看了帖子上的画册之后，他无比确信他的直觉。

方意不会不喜欢他。

“方意，你从小到大只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我。我从来就知道。”

透过杨景然那双笃定的黑色瞳孔，方意内心倏然间有种得以解脱的释然，她没有再因为藏在内心多年的秘密被人揭露，还是被曾经喜欢过的人揭露而产生羞愧与痛苦，相反她异常平静。

她曾经珍视的，并且私藏了很多年的少女心事，被寄予无限幻象的柔软的那个人，为了证明一件早就不存在的事实和颜面而无情戳破。她想，这是好事，这是送给她的一份成长的警示。

她看重的东西，在杨景然看来竟是一份可以拿来证明颜面的证据。

这么久以来，她自己给自己圆了一个梦，还是自己给自己织了条蒙住眼睛，进行无限幻想的布。

对方早就洞悉一切，只是她把自己蒙蔽了而已。

现在，仍处在迷雾中遮住双眼的人不再是她，她需要让杨景然看清方向。

“杨景然，我们别再幼稚了好吗？过去的别再提了，我们是不可能的。”

杨景然直勾勾地盯着方意：“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没有帮你说话，任凭周围人对你议论？”

“跟这个没有关系。”方意摇头。

“我哪点不对，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方意站在光亮的一角，回望了那张由稚嫩幼态成长为硬朗成熟的面孔，那张她已经认识了十几年的脸，方意轻轻叹了口气：“你不需要改，更何况你不是真的喜欢我。”

“我喜欢！以前我不说是因为……你放心，我不会了，我们现在就和好。我们以前关系那么好，现在也可以。”杨景然向前一步，方意就往后退一步，而她后面就是出口。

“比起喜欢我，你更喜欢你自己。”方意站定，目光坚定而清澈。

杨景然因这样一句话而陡然怔住，不知如何作答。

方意苦笑，她真的说对了。尽管之前心存希冀，但如今她早就没了执着。杨景然的告白如果是对两年前的自己说，她也许会感动，可是当她看清了事实本质后，她不会再对过去过分留恋。

“杨景然，我承认我以前喜欢过你，但我更多的是想感谢你。谢谢小时候你的陪伴，也谢谢你在我刚来安城的帮助，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但是我们都早已长大，你和我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因为陆曙吗？”

陆曙二字突然从杨景然口中说出，方意停顿两秒，继而慢慢说道：“跟谁都没有关系，是我们两个都变了，是小时候的杨景然和方意长大了。”

幼年的方意和杨景然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选择了两条路，这两条路分别通向越来越远的未来，且永不相交。

方意看了一眼包厢内还在玩闹的学生，对上杨景然诧异的眼神：“谢谢你给我的高中时代画上了一个句号。我们就这样保持普通的朋友同学关系的距离，也挺好的。”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方意独自从KTV走出来后，抬眼看了看高挂天空的半圆月。一滴泪从脸上滑过，方意迅速擦去，往回家的路上奔跑。

她等一个人的喜欢等了很多年，久到自己放弃了才得到回复。怕丢面子而赌气说出的喜欢就是虚荣表皮上的璀璨珠光，她不敢要，也不会要。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是浇筑十几年情分的枷锁，她受不了这样的束缚。

夏夜出门逛街的人很多，方意漫无目的地逛着小吃街，看到有卖鲜榨水果的小摊子，她忽然想起去年研学游的那个晚上，她跟陆曙正是一人一杯一边逛一边聊天，周边都是情侣，甜蜜地手挽手，街道比较窄，方意跟陆曙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立马弹开，过了好一会才敢继续跟对方说话。

“为什么不理我呢。”方意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发来，周边人来人往，唯有自己一个人，方意失落不已，快步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