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微亮 第36章 不喜欢

卓壮以前最害怕的是发成绩单，在陆曙和方意近一年的帮忙恶补下，卓壮的成绩总算是有了点起色。三人约好在高三这一年努力冲刺，卓壮尽全力去拼综合大学的体育系，陆曙和方意也开始全力以赴往前面努力追赶。

高三第一次月考三人考得都不错，尤其是卓壮进步最大，但是还没等卓壮高兴多久，一道消息在晴天传来，给卓壮劈了个电闪雷鸣。杨景然换成自己同桌，并且位置前移成为陆曙和方意的前桌。

陆曙目送卓壮悲壮不舍的背影欢快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跑到方意旁边，方意感觉如果陆曙有尾巴，此时此刻一定能翘到天上去，说不定尾巴还能摇成螺旋桨。

“新同桌你好呀，高三的生活也要多多照顾啦。”

方意正对着前面白色校服的背影发呆，听到陆曙喊她，才迷迷顿顿回神跟着应和：“高三一起好好努力。”

“陆曙你见色忘义，你兄弟我刚走，你这就跟方意有滋有味地聊上了？”卓壮捶胸顿足，恨不得呕出心肝血，写下血书，控诉陆曙的不仁不义。跟陆曙同桌的时候还能跟陆曙侃天侃地，胡说一通，换了个杨景然这坨冷冰块，好郁闷好无聊。

“虽然我承认你说方意是个大漂亮，但我有证据认为你在血口喷人，你不还在我们前面嘛。又没分多远。”陆曙挑眉，表情悠闲自在。

“打住，你们两就会乱用成语，瞎说八道。”方意正色道，再不阻止，她都不知道陆曙嘴里下一句能蹦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陆曙懒散地趴在课桌上，微眯着眼睛看方意记笔记，真好，他和方意又近了一步。

杨景然自从跟方意几个成为前后桌，却很少同他们几个讲话，课间要么被张能凡拉出去，要么就是呆在位子上写题目。

他跟方意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暑期的研学游他没有参加，最近一次说话还是方意的水笔掉到地上，他听到动静帮忙捡起来，方意对他说了句谢谢。

“没事。”此后两人之间再无任何一句话。

方意自己是有小性子的，她认定的事情很少再去更改，且异常固执。她用永不褪色的笔在内心的小本本上给她跟杨景然间画了一道鸿沟，她站在边缘去回看这段藏匿于她少女心事的秘密，警醒自己时刻保持清醒，注意脚跟前的万丈深渊，靠近一步，离危险就多一分。

是她以前太多心又喜欢多管闲事，自作聪明地认为跟他很熟，却忘了他也会变。所以彼此就当作是两条永不交织的平行线吧，他是他，我是我，互不打扰才是他们相处之道的最优选。

水笔的红黑两色成为高三生活的主色调，晚自习也从以前的八点半加时到晚上十点，大半年后的高考成为高三生奋斗的唯一目标。一场高考誓师大会结束后，班级越来越安静。

听到笔尖摩挲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方意看了看右手掌挨作业那一侧的浅浅的黑印子，无奈甩甩手缓解一下酸痛。

余光中瞥见最近月考的成绩单，方意愣神，想起了最近一次的成绩总排名，陆曙跟杨景然竟只一名之差，现在这位第二名坐在她旁边正聚精会神地在草稿纸上画不明物体，还画得有滋有味。

“喂，学习了，你在这干嘛呢？”方意低声提醒道。

“我画画呢。”

方意无语，虽然考得好，也不能掉以轻心啊。即使方意对杨景然已经完全免疫了，但她从不否认杨景然自身的优秀和刻苦努力。

“我知道你在画画，我是说现在是晚自习，我们得学习呀。”

“作业还挺简单的，我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我想休息休息，要不要来看看我画的画？”陆曙撑头得意洋洋地把纸移到方意边上，“瞧瞧，我画了你哦。”

“我不想看。”方意很郁闷，为什么她觉得题目好难啊，现在是总复习阶段，好多高一高二的知识点她都忘了，现在还得拾起来慢慢啃，“化学电解质好难。”

“我做过了，要不要我教你啊。”

方意承认她心动了。陆曙对数学有天赋她是知道的，但是除了数学还有其他几门理科啊，她很想讨教陆曙是怎么从十几名一下跃居班级第二的，进步大到好多人都在背后讨论。

“可是大家都在上自习啊，声音太大了会打扰到别人的。”方意犹豫不决，小声说道。

“那你哪题不会把题号写给我，我写解题思路给你，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其他人了。”

“好。”方意刚要抄下自己不会的题，结果前面的卓壮扭头过来可怜兮兮地来了句“我也要解析。”

陆曙跟方意呆住，两人异口同声同时又压低嗓音：“你怎么听到我们说话声了？”

“拜托，你们声音虽不大，但我又不聋。我还是能听到点的，你还说给方意画了画呢。”

被人突然打搅陆曙有些不爽，看方意低头写作业了，觉得她没往心里去，才闷声向卓壮说道：“先来后到，等我跟方意讲完题目再找你。”

“好，好！某人的心呐，嘣一下，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能安静点吗。”

方意没理会陆曙跟卓壮的嘴仗，却被刚才的话惊到抬头。杨景然侧目对着卓壮，语气微有不快。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人全都看向这边。

卓壮自知理亏，他本来嗓门就大，格外压低了声音，好脾气地说：“抱歉抱歉，打扰你学习了。”

杨景然往后瞥了一眼陆曙，不再说话。

一旦有了一点声音，就像病毒传播似的，班级各处都在讲小话，只有方意这两排没再吱声。四个人各怀心思，各有各的想法。

“怎么了这是？一点风吹草动就把你们惊得安心不下来了啊。”余里庆来到班级，看班上闹哄哄的也没生气，“刚刚接到通知，为了迎接中秋，也当是月考后给大家的放松，学校决定提前结束今晚晚自习，咱们跟高二生一样八点半放学。”

“中秋假期结束，咱们立刻书归正传。现在该干嘛干嘛，自习等到八点半回家。晚上家长来接的可以找我给父母打电话通知提前来接，其余的还是照旧，我待会八点的时候就给你们监护人发短信说放假的事，别想着在外面多逗留一会。”

晚自习时间更改后，陈若欣就会骑着电瓶车在校门外等方意，陆曙也回归了家里汽车接送的生活。

“晚上怎么回去？”陆曙没有再说话，而是递来一张纸条。

“我妈这时候在花店，我坐公交回去。”一中杜绝学生带手机进校园，所以跟家长联系必须通过班主任的手机。他们的电子校园卡也能刷学校的电话机，但是高三学生那么多，排队等也是浪费时间，方意决定自己乘公交回去。

“我跟你一起，我正好不想坐汽车，闷死了。”陆曙画了一只流了很多汗的小狗头，“我喜欢坐公交，还可以近距离看看这座城市。”

陆曙喜欢乘公交，是因为这是方意最频繁搭乘的交通方式。他也喜欢公交车上的温度，是那种因为避让陌生人而与他心爱的姑娘意外碰触到手背的温度。他也喜欢车上的图案，因为方意喜欢在车窗上画画，画出他觉得最能评奖的佳作。

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坐公交，而是喜欢跟她在一起。因为有她，他才觉得这些是多么有趣。

公交车广播开始播报下一站是西苑，陆曙笑嘻嘻的：“好熟悉的小区名字呀。我好久都没来便利店买饮料了，不知道还有没有。”

陆曙口中的便利店离方意家房子很近，方意家住在西苑C区的偏门附近，便利店就开在偏门旁。陆曙每次都会给方意送到家门口，再顺道去便利店买瓶饮料。

“应该还有吧，我也很久没去店里看看了。你家附近真的没有卖你想喝的那款饮料的吗？”方意至今为止都不知道陆曙钟爱的是哪款，每次问陆曙都神神秘秘的，打马虎眼给忽悠过去了。方意也想不起来问。

“就是没有啊，我搜查了我家附近所有的商店，我发现就你家这边有，所以一定要来买。”陆曙表现得信誓旦旦的，发誓今天一定要买到那款饮料的那种口味。

“你下次想喝，跟我说名字直接让我给你带就好了，这样也不会麻烦你走这么多路了。”

“那不行，想喝的得自己去买才有乐趣，让你带就没了乐趣呀。”

方意说不过陆曙，憋了半天：“你天天喝饮料，小心骨质疏松，长不高。”

“谁说的？你看我现在多高了。”陆曙窜到方意跟前，伸手摸了摸方意的头，一脸坏笑，“小不点，我可是比你高了不少哦。”

“你少来。”方意拽下陆曙的手，撇嘴道，“高那么多，还不是一个小屁孩。”

“真小屁孩？”一张脸在方意面前瞬间放大，方意不得不承认时光把陆曙雕刻得很好，陆曙的五官早就褪去少年的稚嫩，如今越来越立体，两年前还是面颊有点肉肉的漂亮混血小男孩，现在亚洲的特质越来越重，竟添了一丝东方男人成熟内敛的味道。

陆曙离方意很近，呼吸似乎都要喷在脸上，方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脏狂跳，一把推开陆曙：“你……你……就是一个小屁孩，别不承认。我比你大！”

陆曙笑而不语，细细观察方意的面部神情变化。

“下次别离我那么近，我……我恐人，想打喷嚏。”方意支支吾吾，胡乱憋出了一个理由。

“哦。”陆曙笑的有些玩味，“我有纸，要不要擦擦鼻子？姐姐？”

“你烦不烦啊？”心脏跳得有些过快了，方意深吸一口气不再理睬陆曙，闷着头径直往前走，走到一个岔路口突然停住了。

“别走那么快嘛，你还没跟我讲你到底有哪些题不会呢？”陆曙笑嘻嘻跟上去也随之停了下站到方意身边，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像是故意带了点挑衅，他的语气变得慵懒又不羁，“你好啊。杨景然。”

杨景然站在暗处，背对着光，方意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直觉告诉自己，杨景然情绪不太对。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方意迷茫地抬头看向杨景然，不懂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情况啊，就是我送方意回家，我俩聊天被你看到了呗。”陆曙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却冰冷疏离。

杨景然无视陆曙的注视，看着方意，语气沉静：“你跟他谈恋爱了？”

他在胡说什么啊。方意皱起眉头，她不懂，乱猜人关系就那么好玩吗？跟人关系好就会被乱猜疑么？方意对杨景然的话感到不可思议，但她也不想多做解释：“你别乱说，我们是朋友。”

你和我们？方意什么时候竟把关系分得这样清了？杨景然从晚自习听到方意跟陆曙说话时开始就已不再镇定。哪怕无数次警告自己不许分心，可还是忍不住想听他们在说什么。他很不解，方意怎么能跟别人玩得这么好，被误会了也不生气，而她对自己却是一再远离。

他以为他可以忍，但是还是失态了。

一种奇怪的心情占据了他的大脑，晚上放学不知不觉走到了方意家附近，结果却看到打情骂俏的两个人。

他望着方意，眸底掀起一场沉默的风暴。他完全克制不住想要质问方意的心，他想知道方意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不清楚吗，为什么非要让他这么操心。

他讨厌方意跟别人靠的那么近。

“就算我们谈了，关你什么事呢？”陆曙不屑地看了杨景然一眼，不动声色地站在方意身前，身影遮住大半个方意。

“你！”杨景然走上前，脑门的一根筋直突突，他内心的火快要压不住了。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都是误会。杨景然你快点回家吧，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跟陆曙是好朋友，我妈今天没来接我，他送我回家。”方意夹在两人之间耐心解释道。

“学习成绩涨了，心思也别飘了。别想一些没必要的事情。”杨景然的表情淡漠，那双眼睛像是审视一般在方意身上来回扫射。

“我没有想其他的事情。我心思也没飘。”方意内心不痛快，但她不想跟杨景然有什么冲突，她已经决定远离杨景然，所以他说的什么话她都不会往心里去。

方意伸手去拉陆曙的书包带子，示意陆曙赶紧回去。

陆曙没再吭声，往后退了几步，正准备跟方意告别。

杨景然见此，全身滚烫的血液立刻冲上心头，不管不顾甩出一句话：“你没有想其他事情怎么还跟其他男生纠缠不清，拉拉扯扯的。”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呆在原地。

方意听到杨景然的话仿佛被劈成两半，她死死盯住杨景然那双阴翳的眼睛，声音地颤抖连不成一句话。

陆曙揪住杨景然的领口，语气带着警告：“闭嘴。”

“原来你喜欢的是这样的啊？这是英雄救美还是仗义出手啊？”原本还有些愧疚的杨景然，看见陆曙将方意护在身后，心里更加不平衡。

陆曙忍无可忍，一拳挥了上去：“嘴巴放干净点。”

两个身高差不多，体格相也似的男生分别站在一暗一亮的地方，剑拔弩张。杨景然忍着腹痛，毫不客气地朝陆曙回击了一拳。

“够了。”方意用尽全身力气死命扒开两个人，忍着哭腔挡在陆曙身前，面朝杨景然。

“就算我恋爱了怎么样，没恋爱又怎样，跟你杨景然有什么关系？我有多讨厌闲言碎语杨景然你不知道吗？

“我一直都在小心避免这样的事发生。而你是怎么做的？放任不管，哪怕所有矛头都指向我，你也不会眨一下眼。

“我从来没有想过干涉你的生活，对你的生活评价一个不字，反倒是你喜欢对我指手画脚。高兴了说几句话，不高兴了就装陌生人。当然，这些都可以，我都无所谓。你愿意怎么活就怎么活，跟我没关系。

“但我希望你也别来打扰我，也不要说我的朋友。我愿意和谁做朋友就和谁做朋友，这是我的权利和自由。”

杨景然愣住，等他反应过来方意已经哭着跑远了。

跟我没有关系，真跟我没有关系吗？杨景然苦笑，这里只剩他一人，黑夜之下只有路灯和自己。

“方意等等。”陆曙追上去拉住方意的手腕试图让方意冷静下来，结果他发现方意浑身都在发抖，她在害怕。

小区夜跑的人有不少，陆曙脱下校服外套裹在方意身上，遮住她的脸，把她拉向路沿边，轻声安慰道：“对不起，不该让你看到我跟他打架的。不，我也不该打他那一拳的，让你这么害怕。”

方意躲在校服里捂着脸小声地哭，陆曙犹豫半秒，停在半空想拍方意肩膀的手还是转了方向，轻轻放在方意的书包肩带上，隔着一层，安抚性地拍了又拍。

哭声渐渐小声，方意从衣服里探出头来，红着眼拽着衣角，望着地面慢慢开口：“对不起，我连累你被别人冤枉了。”

陆曙摇头，目光停留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他很心疼，想伸手替她擦去眼泪，可是他不能，至少现在不可以。于是陆曙故作轻松：“我这叫为朋友两肋插刀。”

见方意情绪稳定下来，陆曙正视那张白净带着泪珠的脸，认真道：“你没错，错的是他。”

“嗯。”方意没有吱声，趴在膝盖上不知在沉思什么，想到杨景然挥向陆曙的那一拳，突然就着急起来，“他打你哪了？是肚子吗？现在还疼不疼？都是我不好，害你挨了打。”

“早都不疼了，一拳头就能把我打趴下那还得了？放心，我没那么弱。”陆曙还特地站起来蹦跶两下，“你瞧，一点事没有。也许我打他那一拳更重些。”

“还有哇，”陆曙将方意身子摆正，很严肃认真地看着她，“千万不要觉得是你的错，我揍他是他活该。”

“嗯。”方意吸吸鼻子，朝陆曙笑笑，“以后再也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