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驯养一条阴湿恶犬 第21章 讨厌鬼

叶锦沅瞳孔一缩，猛地看向邻座的人。

对方纹丝不动，双臂抱胸，下颌微抬，神色讳莫如深。

“你……你……秦陌舟？！”她惊得差点跳起来，柔音都变了调。

他把帽子摘下来，露出一张清隽、显露隔阂感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神腹黑暗含一丝如愿以偿的快意：“叶锦沅同学？我的……‘好妹妹’。你在偷看什么？”

——咦？

好奇怪的称呼。

叶锦沅惊得瞪圆了眼睛，不安地指着他。

他刚才一定看到了她和Yjy的聊天记录，这脸丢大了。

眼前的秦陌舟貌似，和屏幕里那个偏执又带点阴湿的“Yjy”，有着相同的气息，可这张清晰的脸、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捉弄，又让他多了层真实的威压感。

她这副受惊的模样，又可爱又蠢萌，秦陌舟嘴角的笑意又深了点，既未承认，亦未否认。只是慢悠悠地收回手机，指尖在膝头轻轻点弹，像是在打什么算盘。

“邻座的‘冷淡先生’，你很意外？你指的是我？叶同学真时髦，还跟人网恋？”

“你……你别胡说，我才不会跟人网恋……”叶锦沅定了定神，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从你上车把外套搭在我座位上时，叫人哥哥……这么快翻脸无情。”

秦陌舟侧过头，目光掠过她蒙圈的俏脸，语气略显保留，轻描淡写：“喏……行李箱上有你的名字……”

她心里咯噔一下，才想起行李箱上还贴着写了名字的行李牌，原来他早就认出了她，却一直没说，她还在屏幕上跟Yjy聊“邻座”的话题。

——这人。

根本就是故意的！

“你知道是我，假装不认识，不跟我打招呼？你真坏。”她有点气，又有点恼，明明是他先“装蒜”，现在倒好，反过来把她弄得不知所措。

秦陌舟扬了扬眉，没直接回答，话题突兀一转，目光里添了点质疑：“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微顿，眼神变得锐利了些，“上周聊天，你说要离开这座城市，却买了和我同一班动车的票，还恰好坐在邻座——这‘巧合’，未免太蓄意。”

“我没有刻意！”叶锦沅温声辩驳，“我就是随便刷的最近一班车，选座位的时候也没看……谁知道会这么巧。”

“随便刷的？”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携带几分不信，“可我记得，上周你问过我，要去哪里过暑假。”

叶锦沅猛地想起这事，当时只当是普通聊天，根本没往心里去，买票时更是忘了这茬。“我……我忘了！”

她急着摆脱困境，脸颊越来越烫，“我赶时间，真的是巧合！”

秦陌舟留意她慌乱的样子，眼底的谐谑更浓了些，却故意板起脸，语气下降了几度：“巧合？把我比作你的网恋男友，还故意多看我几眼。都是巧合。”

这话击中叶锦沅心底那点坏心思，她确实好奇过“Yjy”的长相，可绝对没有“故意跟随”男神。

“才不是！”

叶锦沅又气又急，声调不期然地爬升了几度。“你这人心思太重，我买的车票真的是意外……”

秦陌舟目睹她泛红的眼眶和急得跳脚的样子，嘴角终于忍不住勾了起来，那抹伪装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逗你的，真不经逗。”

他风轻云淡地开口，神色灌了点得逞的愉悦，“我知道是巧合，总不能是你托李时逸黑了客运网址，跟我买同程的车票。他可没那本事。”

“你——！”

叶锦沅有口难言，看着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恨不得捶他几下。

秦陌舟却没给她“算账”的机会，伸手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纯净水，递到她面前，态度软了点：“好了，不逗你了。”

有顷，他眼神里略增点缀不易察觉的柔和，“刚看你慌得厉害，喝点水。叶同学，算是我的赔罪！”

叶锦沅怄气一时，历来她脾气好，不爱多计较。还是接了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缩了缩。

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那双如墨的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默查和戏谑，只剩下淡淡的笑意，像冰雪初融，温柔的暖意上升。

一小时多的车程。

对叶锦沅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全身绷得有些酸胀。

一侧的秦陌舟身躯矫健，脊梁挺直，一身简约的黑色休闲装，却难掩周身清冷的气质。

存在感实在太强！

目光时不时的瞥来，犹存她看不懂的扑朔迷离。这份若即若离的关注，让她如坐针毡。

叶锦沅微微侧身，后背几乎贴紧玻璃，为了避开这份不自在，低头把脸埋进手机屏幕。

一想到刚才秦陌舟那句似是而非的“你那位哥哥”，她心里涌起一股不小的牢骚。

怕颤抖的尾音暴露慌乱，只能一字一句地打文字。

【——才不是哥哥！！！】

感叹号戳得又重又急，像是在遮掩什么。手一抖，又留了条更肯定的话。

【只是大学同学。】

发完她偷偷抬眼，秦陌舟依旧是那副矜冷模样，可她意外错过他垂眸时，嘴角那丝极淡的、几乎要融进阴影里的笑意。

话里满满的求生欲，没逃过身边秦陌舟的眼睛。

下一秒，手机震了震，“Yjy”的消息跳出来。

Yjy：【为什么，是他不配吗？】

她本来是想吐槽秦陌舟刚才的误解，可被“Yjy”这么一问，脑子一热，不受控地敲出：【我本来对他有好感……】

发送出去的那一刻，她陡然心生悔意。

慌乱之下，心脏跳得能撞碎肋骨。叶锦沅赶紧长按消息选择撤回。不行，不能让“Yjy”知道！不然他得发神经。

冷静了几秒后，强行挽尊，试图掩盖刚才的失态。

【我是看中他的身体，骨相俊美，适合做素描，我是画画的，你知道不。】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Yjy”的回复很简洁：

【嗯——？我知道，你只看中他的身体。我才是例外，是你灵魂伴侣。】

一个简单的语气词，却让叶锦沅更加羞耻。

她倒吸凉气，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心里的委屈和愤愤懑一股脑地倾诉出来。

【宝宝，你根本不懂！我开学不久，托计算机同学送出一份推荐信，我偷偷看他打开，谁知道他丢在垃圾桶。没礼貌又讨厌！】

发送完消息，叶锦沅偷偷抬眼瞄了一眼身边的秦陌舟，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

秦陌舟沉吟不语。

他想起春日伊始的那天，一个男生塞给他个紫色信封，笑兮兮说：“大佬，有人托我给你的，不会是情书吧，见一面约炮的季节，还送情书，想必也是真爱”。

他那时正烦着没脸没皮追求者的纠缠，看都没看，丢进了教室垃圾桶。

直到午休时，那男生闲聊说：“可惜了，那是李时逸身边，那个软乎乎的小萌妹递来的信件。”，他心脏骤然间一沉。

下课铃一响，秦陌舟破天荒地留在教室，等所有人走光后，蹲在散发着废臭味的垃圾桶前翻找。

指尖沾了灰，连额角都沁出薄汗，可无论怎么找，都没找到那个紫色的信封，最后只能失落地放弃。

叶锦沅没等到“Yjy”的回复，心里更加烦躁，身边的人也不对劲，死气沉沉的模样，好吓人。

手指不停歇地继续发消息。

【不想做我的模特，没关系，干嘛非要扔掉。你说他是不是讨厌。】

过了好一会儿，“Yjy”才回复：【……嗯，讨厌。】

看到这两个字，叶锦沅又有点问心有愧，毕竟秦陌舟除了扔信、偶尔捉弄她，好像也没做过坏事。她咬着下唇，又补发一条，字打得慢吞吞。

【对不起啊，我不该在你面前讲人坏话。其实他……他人还好，上次一起去玩，他还帮我对付过坏人，挺热心的，也正直。就是有时候喜欢逗我，有点坏，但总体还不错。】

秦陌舟盯着屏幕上这几个词，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他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眼底却一片沉暗。

他以“Yjy”的身份，听了她近一个月的心事。听她说画不出光影时的烦躁，听她说被老师夸奖时的开心，听她说对“秦陌舟”又气又有点在意的小纠结。

他像个躲在暗处的猎手，借着匿名的身份，贪婪地汲取着她的信任。

可现在，她夸他“正直”，夸他“还好”，而他却连她递来的信都没拆就丢了，甚至还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扮演着另一个丑陋的角色，视奸，挑逗着她的情绪。

“阴湿鬼”，秦陌舟忽然想起自己某次在镜子里看到的模样。眼底藏着筹谋，连靠近她都带着目的。

他配不上她眼里那份干净的、带着点羞怯的在意。她以为的“还好”，不过是他刻意收敛了锋芒的样子；她觉得的“热心”，不过是他想靠近她的借口。

如果她知道，每天陪她聊天的“Yjy”，就是那个扔了她的信、还总喜欢逗得她脸红的“讨厌鬼”，她会怎么样？

大概会吓得后退？会像扔掉那封信一样，把他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推开，再也不会用那种带着点撒娇，又有点依赖的语气，跟他说心里话。

这个念头让秦陌舟心脏抽痛，指尖掐进掌心，留下浅浅的红痕。他想告诉她真相，可话到嘴边，又被怯懦咽了回去。

他太怕失去这份仅有的、虚假的联系，只能任由愧疚像有毒气体，吸食后，他几乎气促难耐，而中毒发作。

秦陌舟拿起手机，想回复点什么，发现无论打什么字，都显得卑鄙。

最后，只能删掉输入框里的内容，把手机揣回口袋，重新恢复成那个面无表情的秦陌舟，只是眼底的冷意，毅然掺了点不期而至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