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星星 第8章 第一声响

“陆巳云，我要雇你当我哥。”

一秒，两秒……

话落半晌没等来回应。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在等对方说话。

“辜莫卿你——”终于，陆巳云受不了了，临出嘴想到话不能说的太难听，硬生生把那句“是不是有病”憋了回去，脑子转了一圈吐出一句，“很有钱吗？”

辜莫卿眨巴眨巴眼，“我家住天玺。”

“……”

陆巳云身子往后一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住富人区，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难怪。

没来由的，辜莫卿听见他说了句：“你们有钱人都这样啊。”

这话带着点刻板印象的味道，辜莫卿有些不爽：“怎么样？”

“没什么。”

陆巳云想起找她要衣服那天，她又是给他塞围巾又是给他塞钱的，他问江逸凡是什么意思，江逸凡说那是看上他了。

起初他还不信，但今天这个情况很分明了。

当下总结出一个结论——辜莫卿真对他有意思。

“我不答应。”陆巳云双手在桌子上一撑，站起来了。

“为什么，你不是要攒钱吗？”见他站起来了辜莫卿也跟着站起来，提起脚边的袋子，三步两步追上转头就走的陆巳云。

见她跟上，陆巳云又返回去收她桌上已经只剩汤的碗，面上没什么表情：“不攒卖身钱。”

“有病。”辜莫卿低声骂他一句。

陆巳云听见她在嘟哝，睨了她一眼，“说什么？”

“没什么。”辜莫卿还跟着他，“我又不要求你把人卖给我，只要陪我吃吃饭，逛逛街，聊聊天就好。”

这些都是辜也沚的日常工作，这样一算好像没哪点过分吧。

她还跟他保证：“在学校里我绝对不会耽搁你的学习时间，只是一起去食堂吃个饭。”

“十八块。”陆巳云根本没理她说的话。

辜莫卿给钱结账，“真的不考虑一下？”

“慢走不送，欢迎下次光临。”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辜莫卿了，端着碗进了后厨。

辜莫卿吃瘪，但她不是不分场合的人。知道现在陆巳云是上班时间，她不能久久站在这里打扰别人，略带遗憾地走出陈记。

一出店门，外面还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随处可见大红的装饰，看着十分喜庆。

辜莫卿也不是喜欢强求的人，既然陆巳云不答应那就算了，反正也是一时兴起才有雇他短时间代替辜也沚的想法。

她准备回家了。

“咻——啪——”

两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

松城城区内禁烟花爆竹，万荣街商业大厦的3D巨幕大屏上放了一段烟花绽放的视频，吸引不少人驻足。

其实每年都有很多人挤在这里跨除夕，不让放烟花爆竹，大家就用放飞气球代替。这会儿才九点半，大厦下已经围了不少人，卖气球的也多起来。

辜莫卿心底掀起一阵波，有些触动。

人挤人的场景里她好像显得有点孤独。

偏偏这时候手机震了两下，辜也沚又开始犯贱：怎么又不理我了，想我没。

困了就睡她哥：想也没办法。

辜莫卿都懒得理他。

看消息的时候在原地站了会儿，都还没出陈记的店面范围。她收起手机，转头看向里面正在忙碌的身影。

心一动。

要不，再试一次？

晚上十一点半，店里没再进客人了，老板跟陆巳云说他可以下班了。

因为过年这几天要加班，每晚几乎都是这个时候才能走。这个点走在大街上还是很冷的，陆巳云来上班的时候又把羽绒服给穿上了，进店后脱到后厨放着，下班再给穿上。

刚拉上拉链走出陈记，他就看到了蹲在路边花箱旁的人。那个位置花箱有点挡住人，在店里看还真看不到。

“辜莫卿。”他叫了她一声。

原本低头玩手机的小姑娘闻声抬起头，看见是他马上站起来了。但可能是因为蹲的时间有些长了，腿是麻的，一下站直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

她今天穿的是米色羊羔毛外套，下半身搭了一件深咖色的短裙，露出膝盖和一截小腿，长得堆成层的袜子下面是一双干净的雪地靴。

哦，去年江逸凡追学姐的时候还跟他科普过，这种袜子好像叫什么堆堆袜。

辜莫卿调整好表情朝他笑：“下班啦。”

“你一直在这？”

“对啊。”

两个小时了。

陆巳云微微蹙起眉心，朝她走过去。

“在等我？”

“嗯。”她点头，“再跟你争取一下。”

没等陆巳云开口，她又接着说：“你要是嫌钱少可以再加，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

就是不知道她的小金库能支撑几个月。

“啪——”

大屏上又放了遍电子烟花，绚烂的色彩在辜莫卿的头顶上绽开。

对上她乌黑的瞳仁，陆巳云突然想起她在学校被针对的事，他问：“你在学校没朋友吗？”

“没有。”她老实回答。

他眉心一跳。

所以她这么着急想雇个哥哥是怕在学校里再被欺负，需要找个靠山？

但他和辜莫卿算不上多熟，巧合之下有了点接触罢了。这事好像也不该落到他身上，所以他还是拒绝：“辜莫卿，你说的事我不同意。要是他们真的再欺负你，你实在找不到人的时候可以来九班找我。”

辜莫卿根本不知道他突然在说什么，见他要走了马上拉住他的袖子：“陆巳云——”

“放手。”

话还没说出口，她对上陆巳云静的如一汪死水的眼睛，没来得及抓紧的手就那样松开了。

因为之前的几次交流，她觉得陆巳云这人还挺好说话的。可能是太久没和除辜也沚以外的同龄人交往，浑然不觉没把握住分寸。

有点过了。

“对不起。”她小声道。

“没事，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嗯，好。”

辜莫卿站在原地看着陆巳云的背影渐渐隐入人海。

鼻尖有点泛酸。

倒不是因为被拒绝了，只是她发现自以为双方共同获利的提议实际让别人不舒服了，关键她还一个劲地往上凑，没考虑别人的想法。

回过头来想确实有些差劲。

她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给辜也沚发消息：讨厌鬼辜也沚。

这次换辜也沚不回她了。

离零点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辜莫卿有点小失落，不想那么快回家。反正家里也没人，不如今年就在街上跨除夕夜。

打定好主意，她往人堆里钻。

今晚来万荣街的人太多了，内圈早早拉上了警戒线。很多人看没剩多少时间了也不再到处跑，站在巨幕大屏下等着待会的倒计时。

元旦的时候，跨年也是这样热闹。但那时候辜莫卿选择了宅家，今天是真真切切参与其中。

她在卖气球的阿姨那里拿了五个不同颜色的爱心气球，气球线在手心攥紧，原本提着的袋子挂到了臂弯里。

她准备再往人群里挤挤。刚挤进去就发现密不透风的太难受了，赶忙退到了还有点活动空间的外围。

“妈妈，那个姐姐有好多气球。”

辜莫卿听见声音往旁边看，发现一个骑在他爸脖子上的小男孩正用手指着自己，他妈妈在一旁伸手扶着他，“对啊，姐姐的还是爱心形状的。”

她抬头去看小男孩手里牵的气球，一个不太正的哆啦A梦。

“喏，给你一个。”她伸手，抽出一根气球线举到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没接，转头去看妈妈的意思，而他妈妈在看辜莫卿，似是在犹豫。

“我有五个，分你一个也没关系。”

他妈妈终于点了头，小男孩立马笑嘻嘻地接过，嘴巴甜甜的：“谢谢漂亮姐姐。”

辜莫卿也跟着笑。

这会儿的心情已经好受了不少。

离零点也不剩多少时间了，周围的人都举起手机准备录像。

她也从衣服口袋里掏手机，正动作着，一个人撞到了她的背。

拿手机的动作停止了，她扭过头去。

“不好意思。”那人背对着她，说着道歉也在扭头。

于是辜莫卿看到了二十几分钟前跟她说要回去了，还让她早点回家的人。

陆巳云眉梢一抬，看着比她还意外：“还没回家？”

“嗯。”辜莫卿指了指大屏，“想跨了除夕夜再走。”

然后陆巳云就没说话了。

他也没走，就在她旁边站定。

和辜莫卿说完话后他是打算直接回家的，但江逸凡狂轰他的电话，让他别急着回去，等他过来在万荣街这里一起跨除夕。

在吹冷风的街口等了十来分钟这人才到。

好不容易等到了人，眼看着就要到时间了江逸凡不知道抽哪门子邪风非要往内圈挤。

跟放生野外的牛一样，莽撞地往里面冲。

等他再抬头，已经找不到江逸凡的人了。

陆巳云低头，小姑娘在她身边安静的不像话，让他怀疑自己走之前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凶了。

他好像还瞪她了。

离零点越来越近，在最后一分钟的时候大屏上出现了倒计时。慢慢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开始跟着屏幕上的逐渐减少的数字报数。

“51、50、49——”

……

……

“3——”

“2——”

“1——”

那声“零”被震耳欲聋的“新年快乐”所替代，满天密密麻麻飘扬的气球是数不清的心愿和祝福。

辜莫卿跟着放开了手里的气球，看着它们缓缓飘向高空，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拍照。

“咻——啪——”

声音不断，大屏上又放起了电子烟花，欢快的音乐也随之响起。

陆巳云一偏头，看到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五光十色的烟火在她眼里倒映，像盛满了极光的琉璃。

光影变幻，她的睫毛轻颤。

心上一动，凭空多出一块柔软。

辜莫卿拍了几张照，终于想起旁边还有人。

毕竟也是认识的人，还是说句祝福吧。

她这样想着，便转过头。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新年快乐。”

心声和那道“新年快乐”的祝福同时响起。

陆巳云明显反应了两秒，喉结一滚，随后也对她说了句新年快乐。

原本密不透风的人堆渐渐散开。

辜莫卿抿唇，对他一笑：“那我要走了，拜拜。”

“等一下。”

踏出去的脚停在原地，她安静地看着他。

“寒假我已经答应了陈记的老板要做一个月，所以这期间不接受当你哥。开学以后除了陪你吃饭，别的事情你也可以找我，一个月收你两百。”

这话说的太突然，辜莫卿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再抬眸看他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清了但不敢确认：“你答应了？”

“嗯，我答应了。”

前后态度的转变不过也就半小时，辜莫卿嘴唇动了动，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无语凝噎后，辜莫卿问：“一个月两百块会不会太少了？”

毕竟他周末在陈记打工一天都是两百。

“足够了，我周末还是会去陈记打工，如果有空闲时间的话可以陪你逛街。”

辜莫卿还是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但没敢问为什么，怕问出来了陆巳云也觉得吃亏会反悔。

她伸出手，用的是和辜也沚一贯的契约方式：“拉钩。”

陆巳云胸脯起伏，叹了口气，伸手勾上了她的小拇指。大拇指还翘着，他问她：“还要盖章吗？”

辜莫卿没说话，行动代替了语言，在他的大拇指上使劲按了一下。

交易完成。

她的眉目舒展开来：“那就开学再见了。”

“嗯。”

交换了两个联系方式后陆巳云把她送上了车，车开前辜莫卿还在跟他挥手。

车刚走，消失了很久的江逸凡不知道从哪浪回来了：“你这送谁走呢？”

“我妹。”

江逸凡发出一声爆笑：“哈哈哈，六哥你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

他今天像是脱了缰的马，欢脱得很，也没刨根问到底，勾着陆巳云的肩说想去吃烧烤。

陆巳云没拒绝。

两个人晃悠悠地走在人潮散去后的清冷街道上，江逸凡在说笑，陆巳云安静地听着，无意间回头看向刚刚倒计时的时候站的方向。

“咻——”的一声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啪”的一声巨响，金粉色的烟花在黑幕里绽开，随即化作零星点点交织着落下。

和那3D屏上的电子烟花截然不同。

不知道是谁在禁放烟火的城区点燃了新年的第一声响。

第一声响的哪是烟花啊，是我们六哥的心跳！！！_(:зゝ∠)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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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