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星星 第3章 她被耍了

回想从小学到初中的上台经历，她基本上就是站在前排当个门面，运气好的时候能捡到个念旁白的活。舞台剧还是女主角这种事，没落到她身上过。

准备开干之前她在网上找了些视频来学习，不看不知道，看了以后才发现想要在台上完成一个完整的表演也挺难的。

人家的动作，情绪，节奏，都得把握好度，特别是一些喜剧情节，还要豁得出面子才能释放的到位。

一想到自己也要做这么一件事，辜莫卿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接下来的一个月辜莫卿不仅要忙着复习功课，还得抽出时间背台词记动作。

每周三和周四的体育课是他们的排练时间，就这点时间肯定不够，于是周五放学后的时间她也给留出来了，配合他们排练。

参加这场舞台剧的同学大多和罗宋红关系很好，起初辜莫卿也有怀疑，不过因为罗宋红撂挑子的行为大家私底下都在吐槽，她也就不警惕了。

因为妈妈这次出差起码要三个月，辜莫卿自由安排的时间就多了起来，大部分空闲时间都被她拿来练舞台剧了。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担当这么一个重要且需要耗时耗精力的角色，自然对舞台剧这事十分上心。

周末的时候辜也沚和她打过电话，她给他讲舞台剧了这事。辜也沚说她这样也不错，刚好借这个机会去社交，说不定能交到朋友。

她倒是没想这一茬，就说想试试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还有就是，不想当个摆设花瓶了。

辜也沚只笑，说她做什么他都支持。

日子一晃而过，校庆那天已经是十二月底，晚上更是冷的出奇。

学校礼堂无法容纳全部学生，学校干脆就把演出搬到了操场，主席台就是舞台。松城三中的主席台比较高，场地也大，用来表演节目挺合适的。

4班的舞台剧排在第五个，辜莫卿一早就换上了演出服装。

衣服破破烂烂的好几个补丁，说是灰姑娘前期的衣服，实际上更像个要饭的。

在主席台后面有个学校搭的简单的化妆台，不过化妆品都由各班自己提供。

寒冬十二月，辜莫卿在轻薄的破布衫外面裹了件自己的羽绒服。周围的同学脸上都化上了精致的妆容，就辜莫卿一个人不仅没化妆，还顶着一个杂乱的鸡窝头。

鸡窝头是罗敏给她设计的，说是这样更符合前期被欺负的可怜人设。辜莫卿不懂，但是接受。

造型和服装是由罗敏和张苏黎负责，她俩不参与上台演出。这边刚弄完鸡窝头，没过多久张苏黎就拿着一包碳粉过来，要往辜莫卿脸上抹。

辜莫卿立马把她的手抓住，面露不悦，“干什么？”

“上妆啊。”张苏黎说得一脸轻松。

看她还是不放手，张苏黎又得跟她解释：“这就是让你变身前变身后形成一个反差而已，听我的吧。”

“演出途中换装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还要洗了这个重新上妆，来得及吗？”

“来得及，这个很好擦的，而且我又不会给你涂很多。再说了，也不用重新上妆，底下的观众又看不清你的脸。”

辜莫卿松了手，任由张苏黎拿着碳粉在她脸上摆弄。

看着准备表演的同学都漂漂亮亮的，辜莫卿就像一只被丢在精品玩具店的脏小狗。

主席台前面传来一阵又一阵地掌声，辜莫卿都无暇顾及，临上台前还在熟悉剧情和台词。

终于要轮到他们4班了。

演继姐的那个女生把辜莫卿喊上，去主席台旁边等待。

等待的时候辜莫卿发现比排练时多了几个人，便问刚刚那个女生：“怎么多了几个人？”

“哦，搬道具的。”

“让我们有请高二四班带来舞台剧《真公主的起舞》！”

辜莫卿一直对这个名字有疑问，没有假公主哪来的真公主，何况也没有跳舞环节。对此罗敏的解释是灰姑娘的变身后就是真公主，起舞只是一个抽象的美化而已。

她把羽绒服脱下，放到了旁边的空凳子上，随后便跟着演继姐那个女生往主席台上走。

上了台，舞台灯光打下来。

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一片黑脑袋，辜莫卿心里是紧张的。然而当背景音一响起，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绽开笑容，走上台去。

“姐姐，放下那张脏帕子，让我来！”

——好戏开场。

诙谐的情节和台词把台下的老师同学逗得频频大笑，辜莫卿在舞台上没什么包袱，怎么好她就怎么演。台词和走位，她早就练了无数遍，边念着台词边看着台下的观众，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感。

台上的灯光落到她身上，她极力地表演，一时也忘记了此刻自己顶着乱糟糟的发型和看不清脸的碳粉，穿着一个破烂衫在舞台上穿梭。她只是觉得很过瘾，第一次有了认真去完成一件事然后极致享受验收成果的体验。

变化也就发生在半场。

本来该到她换衣服的时间了，可原本给她换装的南瓜箱道具却没拉上来。辜莫卿无措地站在舞台上，还想着法没让底下的观众看出来。

她看向站在幕布旁的罗敏，对方却明显躲避了她的目光。

那一刻心里就四个字——大事不妙。

突然间，三个穿着骑士衣服的人冲了上来，一人一盆水朝辜莫卿泼了过去。

台下一片哗然。

刺骨的冰凉瞬间侵袭全身，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了冰川深处，连血液都开始凝固。

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按在了地上，紧接着那位继姐念出台词：“你这只阴暗的老鼠精，居然还妄想假扮我的妹妹去和王子跳舞，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是一直在配合你，看我不给你一点教训。”

随后，舞台上的灯光熄灭，只留下一束聚光灯照在主席台的梯口。只见一位穿着华丽公主舞裙的少女提着裙摆出现，灯光跟着她游走，优雅舒缓的音乐也缓缓奏响。

罗宋红就在这样的万众瞩目里翩翩起舞。

原本压着辜莫卿的人拖着她往旁边的梯口走，那人身上没有麦，台下的人听不见，但辜莫卿却把那人得意的笑听得很清楚。

——她被耍了。

直到把她拉到主席台下那人才松手，完了也不管一身湿的辜莫卿，躲回主席台上去了。

校庆晚会，一个意义非凡的场合。他们就是吃准了她不敢跑上台去闹。

12月底，风寒霜大，辜莫卿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的好妹妹，我已经把那只脏老鼠精赶走了，你快去和王子约会吧。”

又是一句完全没听过的台词。

紧接着全新的音乐响起，估计是新的剧情或者舞蹈又上演了。

他们那些人全躲在主席台旁边的幕布后，没有一个人敢下来和她对峙。

夜晚风大，辜莫卿被冻得发抖。脑子像是也被凉水浸湿，一片空白做不得反应，只是茫然地找自己的羽绒服。

但她怎么也找不到，她明明就放在那个凳子上了。

可是哪里都没有，她快被冻死了。

这会儿主席台后面也没人，委屈后知后觉地一股气涌上心口，鼻尖泛酸，眼泪不挣钱地就掉下来了。

小声啜泣着，从左边找到了右边，就是找不到自己的羽绒服。她越想越委屈，找衣服也放弃了，靠着主席台背后的喷绘布一溜坐下，整个人以一个蜷缩的姿势，脸藏进双臂里开始放声大哭。

“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多对我……”

……

反正也没人，她越哭越大声，没忍住爆了两句脏话。

前面的舞台风光一片，远远传来观众的呼声。后方躲着无人知晓的委屈，只有刺骨的冷和树影为伴。

“唰啦——”

身后的喷绘布被人拉开。

辜莫卿震惊地抬头，一转过去，和一双充满疑问的眼睛撞上。

三中的主席台有两米高，主席台下面有一个空间，平常都是用来放不怎么用的体育器材的。前面砌砖，后面只用喷绘布给封住，方便用得上的时候再给拆开。

只是辜莫卿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会有人。

陆巳云的手上拿着手机，手机页面还停在“失败”的画面，一片夺目的红。

他单手掀着喷绘布，盯着眼前那张花来看不清的脸，有些不耐：“哭什么？”

辜莫卿见鬼似的往旁边一挪，连忙用双手擦了下眼泪鼻涕。其实认出是陆巳云的时候她就想起了一个月前的乌龙事件，虽然当时捂了脸但眼下还是有点心虚，只能强装恶狠狠地回他：“你谁啊，你怎么在这？”

主席台下面这个地方是陆巳云给自己找的基地，没事了就往这下面跑，从来没有人能找到。

他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外面嘈杂的演出声和欢呼声，刚舒坦一会儿，身旁就多了道怎么也忽略不掉的哭声。

他把手机息屏，腿一弯一支，原本坐着的姿势变成了蹲着。这样的姿势离辜莫卿近了点，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辜莫卿打湿的头发和轻薄的“乞丐衫”。

“穿的什么玩意。”他伸手扯了下她的衣服，随即立马皱眉。

湿的。

晚会的节目他一点没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辜莫卿把他的手打开，哭腔又压不住了：“要你管。”

“你就穿这点？”

“我衣服找不到了。”明明是在吼，声音却是抖的，更像是要哭出来了。

委屈占一部分，现在更多的是反应过来被戏耍后的羞耻。她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个月结果却是别人早就给她设好的陷阱，就是为了在全校面前光明正大的欺负她。

人怎么能过分成这样。

陆巳云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人给欺负的。

看着她那张不知道涂了什么的大花脸，陆巳云嘴上噙着笑，把自己套在校服外面的羽绒服脱下了，扔到了她身上：“穿上。”

辜莫卿真的冷，既然这人这么好心她也不跟他客气，麻溜地把衣服套上了。这件羽绒服比她的要大很多，发现后她马上把衣服裹紧了。

陆巳云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就重新坐回了地上。解锁了手机，重新把游戏打开了，再抬眼发现人还在那。

“还不走？”

“哦。”辜莫卿应了声，慢慢站起身。

“不准告诉别人这有人。”

“好。”

“哪个班的，叫什么，我好找你拿衣服。”

“高二四班，辜莫卿。”

“把布给我盖上。”

“好。”

辜莫卿听了他的话，把原本掀起的喷绘布给盖好。

隔着一层布，她听见里面的人问她：“会报复回去吧？”

“会。”她坚定道。

辜莫卿没急着回班，先去了教学楼的卫生间洗脸。

冷水泼在脸上，她不争气地又要掉眼泪。反复搓了好几下，抬头看镜子时发现很难搓下来。骗子，明明说了很好擦的。

一直搓一直揉，把脸上的碳粉洗下七八分了她也累了。把水龙头一关，她不洗了。

走之前她注意到洗拖把的水槽里放着一个塑料大桶。

——“会报复回去吧？”

——“会。”

辜莫卿裹着那件不合身的羽绒服回到操场上的班级时刚刚表演的人已经全部回来了，一个不少的围在最后面，离班级的位置还隔了十几米。

她双手费力地提着水桶穿过一排排凳子往后面走，期间不少人看她，她没多余给一个眼神。

班主任杨金兰站在那人群中，脸上笑开了花，一个劲地表扬他们：“你们这次的节目很新颖啊，前面坐的校领导都在夸你们。”

大家都在笑，辜莫卿冷着一张脸走过去。

站在外围的罗敏先看见她，尴尬了一瞬，很快便换上假笑。她看见了辜莫卿身上的衣服，还是硬着头皮把手里抱着的衣服递出去：“辜莫卿你跑哪去了，衣服还在我这呢。”

一桶水，提过来就很费劲了。辜莫卿走到面前，把桶放到了地上，一把把衣服夺过来。她记得很清楚，她明明是把衣服放凳子上的，没交给过任何人。

罗敏看清了那个桶，里面满满的一桶水。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旁边的人听见说话声都转过来了，一双双眼睛落在辜莫卿身上全是不怀好意的，唇角全挂着恶意的笑。

“辜莫卿啊，你这次贡献很大啊，值得表扬。”

“老师，您能过来一下吗？”

毕竟班主任站在人中间会影响她发挥。

杨金兰以为辜莫卿是有话要说，笑着走过去，站到了她身旁，“怎么了？”

对面一群人全紧盯着辜莫卿，都觉得她要告状了。

“老师，您能帮我拿下衣服吗？”说着，她已经把衣服递了出去。

杨金兰没起疑，笑着接过。

操场上的光很暗，除了看着她提过来的罗敏，没人注意到地上的桶。

在全体注视下，辜莫卿深呼吸了一口，双手提起地上放的水桶，一股劲动作利落地把水泼出去，动作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饶是早有预料的罗敏也没躲过。

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和骂声。

谁说戏只能在台上演，台下这才是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