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辰(GL) 第3章 第 3 章

黑影转身，安辰抬头。

目光相触，安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珠子瞪得滚圆。

那是一条碗口粗的蟒蛇，斑纹交错，呈黑白灰三色。三角形的头微微昂起，能够看到白色的眉毛，清晰的鼻孔和……鲜红的信子。

蟒蛇垂下头，尖牙外露，朝着安辰的方向靠近了些，像是想要把她看的更仔细。

额头的汗珠一颗颗滚落，她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在心里念叨：别害怕，别害怕，它看不见你，看不见你……

这其实也算不得是纯纯的自我安慰，安辰知道蟒蛇眼睛虽大，看起来也颇为有神，实际视力差得很，只能通过热成像或者蛇信来锁定猎物。眼下她俩之间距离不算近，只要自己不动声色，还是有机会糊弄住对方。

果然，一人一蛇“对峙”片刻后，蟒蛇又蜷回了之前的树干上。

那棵树就在六品叶人参旁边，得亏刚才的喜鹊贪吃，算是变相救了安辰一命。

安辰得了“大赦”，长呼一口气，飞快后退了几步。待撤出蟒蛇的攻击范围，这才拍着胸脯开始想对策。

山上遇到蛇是常有的事，江香萍事先准备了雄黄在竹篓里。不过平日遇到的蛇都是小打小闹，头一次碰到体型这么庞大的，那点雄黄是否有效还未可知。

安辰得做万全的准备，否则一击不中，自己小命可就交代了。

她想起曾经在一档介绍长白山的节目中看到，长白山的挖参人常年都抽旱烟，大口大口喷着烟，使周围环绕着很深的烟气，提神醒脑的同时，也可以防止蚊虫叮咬，甚至有时吐一口浓烈的烟气朝向脚下，还能逼得小蛇四散逃开。

一个计划在脑中悄然形成。

她先取出背篓里的雄黄，以六品叶人参为中心，1米开外的直径撒满了整圈，做这些时她全程放轻了手脚，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盘在树上的蟒蛇，生怕惊动了它。撒完一摸额头，湿哒哒的全是冷汗。

接下来，飞快收集起一堆细碎的树枝，简单测试了下风向后，在蟒蛇上风口不远处点燃了柴火。

柴火噼里啪啦响，蟒蛇像是听见动静般，头往安辰的方向扭了扭。

安辰从燃烧的柴火中抽出一根略粗的放置在旁，看准有风来时，熄灭了火堆。

浓烟遂起，借助风力很快就飘散到了蟒蛇周围。

安辰手举火把躲在不远的大树后看，蟒蛇先是不安蠕动，接着有点摇摇晃晃起来，下意识往人参方向游走，可被雄黄味道逼退又想往回走，迎面却是味道更加浓烈的烟味，左右为难下赶紧换了个方向，仓皇逃窜了。

安辰长长的舒了口气，却没敢完全放松，手拿火把一步一挪到了人参旁，先四处挥舞了一圈，确定再没有“牛鬼蛇神”后，赶紧抓过药锄把人参刨了。

附近还有些小参，虽没有六品叶这么金贵，比她之前在半山腰挖的那些却要值钱许多，于是荤素不忌，一概挖了。

她心知那蟒蛇只是短暂离开，待烟散去必然折返。片刻不敢耽搁，一路疾行下了山。

这趟虽凶险，收获却是颇丰。

安辰举着火把走到山脚下时，天光已经暗沉。

辛苦了一整天，却是察觉不到丁点儿疲累，脚步轻盈，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家。

江香萍自是没有见过六品叶人参。

她这样的人家，即便普通人参平日也不会有机会见到。只一次，多年前去药铺时，正巧碰到有钱人家的丫鬟婆子来给自家主母抓滋补的药，掌柜从柜子最上层取出一根小拇指粗细的人参，配着药方中其他的药材，一付就要价10两银子。

安辰摸不透这个年代人参的行情，故而并未告知江香萍这些人参的价值，只问了县上药铺的位置，准备明日先去了解下。知己知彼才能做到心中有数嘛，如果县上价格不合适，再去州城打听。

第二日，安辰带上人参以及前几日采的药材，出发去了县上。

陵州管辖内大大小小十几个县城，安平县规模不算大，主城中的药铺只有两家。

一家济林堂分号，不止售卖收购药材，平日还有郎中问诊，坐落县中心街道最繁华地段，是县上有头有脸人家瞧病抓药的首选。另一家比之就差了许多，在巷子最深处，只两间门脸，一个掌柜一个伙计，药材种类不多，胜在便宜。

安辰先去了巷子深处那家，偏巧掌柜不在，小伙计正支着脑袋打瞌睡。头一点一啄，啄到第三下时被她叫醒了。

安辰自称是为自家主子买人参熬药，小伙计上下打量她一番，身上虽是补丁连着补丁，却十分干净整洁，面上五官立体中带着柔和，有种说不出的舒展俊朗，气质倒是不凡，像是在大户人家务工的。

“人参这般贵重的东西，平日只经师傅他老人家手。今儿不巧他出门了，要不您赶明儿再来？”

看来价钱是打探不出来了，安辰想了想，又问：“我家主子体虚，郎中说这人参得长期服用，少则一两个月，长了说不定得个一年半载，长期供应没问题吧？”

小伙计心思全在她那句“一年半载”上，也没在意安辰后边儿说了什么，摆着手一脸不可思议：“公子说笑了，人参可是稀罕玩意儿，莫说咱们这样的县城，即便是到了陵州城上，怕是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数目。”

嗯，看来是稀缺物资，物以稀为贵，价格应该不会太差。

安辰得了自己想要的“情报”，告别小伙计，胸有成竹去了济林堂。

正是晌午时段，店里只有两三个顾客，分别被伙计引着在等抓药。

看起来年纪最大那位应该便是掌柜，立于柜台后面，正俯身跟一位姑娘说着话。

那姑娘端坐在柜台前，侧脸对着安辰。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瞧见形状优美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尖，额头光洁饱满，皮肤白皙细嫩，以肤质来看，年纪尚轻。可掌柜表情严肃，像在接待重要人物。安辰思量：看来这位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安辰在一旁立着没有出声，想着凡事先来后到，等人家谈完才该轮到自己。

那姑娘察觉到有人，微微转头，往安辰的方向看了过来。

安辰呆了一呆。

双唇点绛，眉若弯月，清眸璀璨……一瞬间她从小到大学过的那些溢美之词全倒豆子似的蹦了出来，心想：古人诚不欺我。

“你……”美女秀眉微拧。

安辰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先聊，我在这等会儿就行。”

美女起身：“你怎知我在……”

安辰还当自己打扰了人家谈事儿，没等那姑娘说完，忙又道：“要不然我先去外边等也行，掌柜你聊完让伙计喊我一声哈。”

那姑娘听安辰这么说，停下了脚步。叫住欲向外走的安辰，蹙眉盯她看了片刻，轻展笑颜道：“我和掌柜不过闲谈，没什么要紧的。”

话落，转身面向掌柜：“您先忙正事，我在旁边坐会儿。”

“是是，大……”

美女轻轻抬眸，掌柜话锋随即一转，望向安辰道：“这位公子，不知是要问诊还是抓药？”

安辰见美女又端坐回了椅子上，便向她行了一礼致谢后，同掌柜说明了来意。

掌柜听说安辰来卖参，面上并不见太大波动。

安辰心想：到底是连锁大药店的店长，见多识广，处变不惊。也便不多废话，直接从背篓捡出来一株三品叶人参，双手捧到了掌柜面前。

“您给掌掌眼，这种品相的，值多少钱？”

掌柜单手接过人参，面上依然无甚波澜，眼神比比方才亮了些。

“老朽观公子这颗参，参龄应不超十年，本是卖不上什么价钱。但挖参之人手法高超，这颗参根须皆无损伤，品相实属上乘，如此说来，倒也能值几个钱。”

安辰不动声色，说道：“掌柜给个价吧。”

掌柜先是朝旁边坐着的姑娘看了一眼，方才转向安辰，笑吟吟道：“小哥儿看着面善，老朽也欲结交。这株参老朽今儿就做主给个高价，5两银收了！小哥儿日后若再寻得此类药材，也尽可拿来，老朽定不会亏待你。”

好你个老狐狸，我娘数年前看到一截小拇指粗细的参入药都要卖10两，眼下我这颗足有两指粗，品相俱全，竟然5两就想拿走，还真是不客气！

安辰回之一笑，拿过人参，双手捧着放回了背篓。

“小哥儿这是何意？”

安辰嘴角几乎扯到了耳朵根，只是面上并无笑意：“不卖了！”

话落，提起背篓就要走。

掌柜明显有些着急，面上终于不再是一潭死水：“小哥儿这是做什么……价钱还可以再商量嘛。”

安辰不理他，眼见就要跨出门去，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悦耳女声：“公子请慢。”

美女总是让人很难拒绝，况且安辰也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背篓再次放回了地上，美女低头看一眼，朝着安辰笑道：“我猜公子应当不止这一株参。”

安辰扬扬眉，不置可否。

“不知公子那株六品叶参，可否给小女子瞧上一瞧？”

安辰一惊：她怎么知道我有六品叶参？

美女见安辰不动，还当是自己猜错了：“难道是七品叶……”

“不，不是。”

安辰可不屑于像掌柜一样坑蒙拐骗，弯腰下去，小心翼翼把那株六品叶参捧了出来。

“喏，就是这株，六品叶的。”

这株参一拿出来，掌柜面上那叫一个惊涛骇浪。双目炯炯，恨不能把参盯出来两个洞。安辰全当看不见，双手捧着送到了美女面前。

“好漂亮……”美女叹道，双手接过参，仔仔细细端详了许久。

“这株六品参，我要了，公子还请开个价吧。”

这却是把安辰给难住了，他虽知道这参名贵，却并不知道具体的价格。

说白了，掌柜给低了她知道，但若要自己开价，她心里还真没个谱。安辰思来想去，决定反守为攻，先下手为强。

“依小姐之见，这株参值多少钱？”

美女盯着安辰，笑而不语。

安辰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心虚：“要不然就，给个一百……”

“我出二百两，公子以为如何？”

安辰悄咪咪在心里算账：听说古代的一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一千元，那二百两就是……二十万？！

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几年，别说赚，安辰是见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她甚至从来没敢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有这么多的钱。

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靠着村里人和政府接济才能上大学，又靠着奖学金和助学贷款完成了学业。毕业两年，助学贷款依然没有还清，不得已之下，只得在工作之余再身兼数个兼职，以至于疲劳驾驶小电驴在深夜被大货车撞死……

前尘往事，想起来便不觉要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安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从脑袋里晃走，抓起美女的手一击掌：“成交！”

美女被她拍的一愣，安辰这才想起来如今自己做男子打扮，如此轻薄一个姑娘，实属不妥。连忙放开美女的手，结结巴巴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一时兴奋，也不对……在我们那里，这就是一种仪式，你千万别多想……”

美女回过神来，看安辰手忙脚乱，语无伦次的样子，心情似是很愉悦，丝毫不见被“登徒子”轻薄了的恼怒。

“不妨事，我知公子是一时忘形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安辰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姑娘笑得不简单，尤其提到“公子”二字时。

“公子其他的参也一并卖于我吧。”

安辰自然十分乐意，一股脑把背篓里的参都取了出来，除了那株六品的，还有1株四品，2株三品，以及四五株两品的。安辰想着那株六品参已经得了不错的价钱，人家美女这么仁义，自己也不可太过分。

“余下这些算我半买半送，50两，你一共给我二百五……”

不太对……二百五……

美女又一次主动开价：“二百八十两吧，公子以为如何？”

“甚好。”

安辰笑得眉眼弯弯：“拿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