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骄傲道:“这是当然!极北三千城的仙尊除了我们无心仙尊还有谁?”
无垠界如今共有万城。
万城被划分为四片区域,由“三宗一尊”管辖。
四片区域分别为极北三千城、漠南三千城、林东两千城,以及海西两千城。
神鹿宗以法术称霸漠南;清城剑派制霸林东,妙境莲华宫深居海西,这就是所谓的“三宗”。
独极北三千城无宗门坐镇。
不过,谁也不敢与极北三千城为敌。
因为此地有一位整个无垠界都不敢惹的人——无垠界修为最先达到仙微期的无心仙尊。
说到这位无心仙尊,就避不开她身上的三件奇事。
第一奇是她那满头白发。
从她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时,就是白发及腰、红绸缠面。有说她是为情所伤一夜白头,有说是走火入魔,也有说是染的,还有说是天生的……反正是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这第二奇便是她没有心。
堂堂仙尊,怎会没心?
传奇异闻上说,她生来就无心。
纯爱杂谈中传,无心仙尊原来有心,但因失去恋人悲痛难忍,故挖心以求减轻痛苦。
书剑恩仇录载,仙尊的心是她师父挖的,后来她亲手杀死养大自己的师父,退出宗门,长居极北。不过这位仙尊的师父是谁也无从得知,只知道仙尊本人可能曾是神鹿宗弟子,但如今神鹿宗弟子千千万,却没一个认识她的,这种说法自然也不攻自破。
最后一奇是她的武器。
传闻她是无垠界唯一拥有两件神级武器的强者,其他仙尊最多拥有两三件仙器就不得了,这位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练成两件神器!
可惜的是,无心仙尊常年闭关,已有八十多年未曾公开露面,这些奇事就这么流传了八十多年,无人解答。
郎萱单手支着下巴:“你们仙尊一高兴就下花雨?”
一群本地修士摆摆手,笑道:“倒也不是,逢年过节城里都会下花雨。不过今天不过节,我们自然要猜仙尊是不是高兴啊!”
路琰也走了过来,问道:“那以前墨荷城下什么花雨?”
众人回道:“当然是菊花雨咯!有时是凤凰雨,有时是绿**,也有时是玉壶春雨,哎呀,反正从是十大名菊里面挑,仙尊爱下什么就下什么!”
路琰心道,这位仙尊和她倒是意趣相投,若有机会,定要认识一下!
花雨纷纷而落,凡人和修士皆沉浸在这场美梦中,他们或许是不记得,或许是不知道,极北三千城里,从未下过帅旗雨。
等郎萱赏够了,三人才继续往沽空山而去。
在空中飞了十几分钟,就见到座像宝塔一样的山峰红红火火立于墨荷城西侧,在莹莹雪地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们本打算就这么飞上山,但当快要靠近山门时,空中出现一道透明结界,连路琰也被弹了回来。
郎萱很不情愿地道:“看来只能走上去了。”
她爱美,喜欢在空中飞,经常穿十米大百迭裙,迎着风别提有多美,跟在地上走的感觉差远了。
路琰和楚汉秋倒是无所谓,飞也行走也罢,反正她们不知道魇魔的具体方位,到时候都要从底下一点点找。
刚从天上落地,她们就见到一场壮观的野兽大迁徙。
飞鸟惊红叶落,威力堪比地震。
细看之下,才发现是一群野兽在追一个人。
那群野兽长得五花八门,犄角鹿,□□牛,鱼头羊……奇形怪状的野兽混在一堆,花花绿绿,怪晃眼睛的。它们个个目光贪婪,嘴边挂着晶莹的涎水,仿佛是见到了至尊美味。
而被追的人就惨了,头发像沾了鸟屎的鸡窝,衣服被树枝藤条割得破破烂烂,奔跑时血肉模糊的伤口若隐若现。
奇怪的是,明明她们三个都在,兽群却视若无睹。
那人往东,兽群也往东;那人往西,兽群还是往西;那人围着她们跑了一圈,兽群也围着她们跑了一圈。
兽群不攻击她们,却只追着那一个人。
三人极有默契地站原地不动,静观其变。
路琰脑袋有些晕,忙衔了两片随风飘来的枫叶,落在掌中化成一段红绸,将眼睛蒙住。
郎萱不免有些好奇:“路道友,你这是干嘛?”
楚汉秋没出声,但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红绸上。
路琰解释道:“我晕血。”
郎萱五官地震:“什么?!那你来唔——”
楚汉秋一把捂住她的嘴,没让她说出后半句来。比起这个,楚汉秋更担心另外一件事:“你这样不会影响战斗吗?”
“自然不会。”路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生前她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战方式,现在得益于紫雷和屠黎扇带来的修为,她反而比睁眼时更适应环境。
话落,她随手丢出一片骨白色的像祈福签一样的东西。
郎萱只听到咻的一声,兽群中的□□牛便突然倒地,死前甚至都来不及叫一声。
楚汉秋放下心来。
那被兽群追逐的破烂道人见她们出手,这才忍不住大叫:“救命,救命啊!”
郎萱作为三人中唯一的社牛,自然是第一个开口:“它们为什么追你?”
“不,不知道啊!”那人一边跑,一边喘,已经精疲力竭。
郎萱又问:“那它们为什么不追我们?”
破烂道人反应过来,一定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忙停下来,把身上能扔的都扔了,兽群却还是虎视眈眈地锁着他,那人心一横,把自己的衣服鞋袜也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条花裤衩,兽群渐渐不再骚动。
郎萱赶紧左手捂眼,右手不忘去挡楚汉秋的视线,嫌弃道:“这人怎么这样没脸没皮啊!”
就在破烂道人以为自己安全了的时候,鱼头羊张开血盆大口,朝破烂道人乱糟糟的头一口咬下去。
突然,又是“咻”一声,破烂道人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上面,还好还好,头还在。
路琰出言提醒道:“头发。”
啊?
破烂道人眨巴眼睛,不明白路琰的意思。
郎萱急喝道:“哎呀笨蛋,路道友是叫你剃掉你头上那茬玉米须!”
“哦哦哦!”破烂道人慌里慌张地施了道术法,一堆杂毛掉在地上,成了个光头癞和尚。剩下的野兽一股脑冲到破烂道人的脚下,争先恐后地抢夺那团搅成钢丝球的头发。
如此,破烂道人终于腾出空来。
他在地上的衣服堆里翻找一通,取出来一套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衣服换上。
道人双手合十,蹲在死去的两只野兽旁为它们默哀了几秒,这才走到路琰三人身边,行了个单手礼:“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我已经收拾好了,你们不必再挡着眼睛了。”
阿弥陀佛?
路琰取下红绸,这人的确是一身道士打扮,为何却说着和尚的口头禅?
她不动声色,只见那道人取出一块蔚蓝色的玉简,笑得憨厚:“诸位施主好,贫僧法号寂尘,是妙境莲华宫的外门弟子。刚才多谢三位施主的救命之恩,不知各位如何称呼?”
“原来是莲华宫的道友!”郎萱了然点头,一一为寂尘介绍道:“这位是路黎路道友,这位是我师姐楚汉秋,我是郎萱!”
寂尘再次道谢,又疑惑地看向路琰:“路施主,您是如何看出那群野兽的目标是我头发的?”未等路琰回答,他便摸了摸头自嘲道:“我一生下来就是卷毛,发色发黄发丝分叉,也不知这群野兽什么眼光。”
僧人和头发,放在一起可真是违和。而且这人的举止行为略显跳脱,实在不像是好好修行戒骄戒躁的和尚。
路琰不答反问:“你在山上和魇魔打过交道?”
“眼魔,是何魔物?”寂尘懵了一脸。
“魇魔,就是魇魔啊。”郎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寂尘又努力回想了一下,忽地拍掌道:“哦哦哦!你们说的,是不是头上长独角,浑身上下只有一只铁锅大的眼睛,鼻子还老长,嘴里会吐泡泡的魔兽?”
“是。”众人皆道。
寂尘道:“那我确实见过。不过,这,这和我的头发有什么关系?”
路琰耐心道:“你头发上沾有魇魔的唾液,在这群野兽眼里是上等的补品。”
寂尘脸色忽然像便秘一样:“原来那不是鸟粪,而是唾液吗?”
“这两者不都一样恶心?”郎萱搞不懂他在膈应什么。
寂尘取出储物袋里的水壶,边往自己头上浇水边道:“这哪能一样?!鸟粪好歹是天上掉下的天屎,唾液沾了魔物的口气,想想就想吐。”在他看来,魔是世间最脏最恶的东西,动物的粪便和魔物比起来,自然是粪便干净。
楚汉秋冷不丁道:“你似乎才圣微初期,是如何从魇魔口中逃生的?”
寂尘收起水壶,没什么心机就如实道:“跑啊,我感觉那只魔兽气息不对,又看到它身上有万城联盟的弯钩印记,就知道不是我能应付的,所以我见着它拔腿就跑,一开始它确实追着我不放,我用了两——张灵级传送符才甩开它!”
说到这个他就肉疼,离开莲华宫时,宫主只给了他们每人10张灵级传送符,谁知道一下子就没了两张……
而他所说的弯钩印是万城联盟的执法者打在任务目标上的特殊印记,一旦任务被接取,弯钩印记就会显现出来。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但他的话里还有许多漏洞,并不能打消众人对他的怀疑。
路琰问:“既然你一见着它就跑,那你头上怎会有它的唾液?”
魇魔惯会迷人心智,莫非这人其实已经被魇魔蛊惑?
寂尘挠挠脸,不好意思道:“那个,其实,我先前,是从天上掉下去的,刚好掉到了它的窝里,它当时在睡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沾上的。”
楚汉秋的眼神倏地犀利起来,“撒谎!空中有结界,我们没靠近就被弹了回来,你怎么反倒从结界最严实点上空掉进去了?”
威压之下,寂尘被她盯得全身发毛,艰难道:“楚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说的句句属实,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相比之下,路琰的问话简直可以用和颜悦色来形容。
寂尘放松了不少,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郎萱在附近找了块石头坐下。
她这一坐,楚汉秋和路琰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寂尘无奈,只能席地而坐,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和盘托出。
三个月前,他和十几个同门一起来极北之地历练,他们修为都不高,不敢去秘境,就只去地图里被万城联盟弯钩印记标记过的区域。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收获,但至少性命无忧。
两天前,他们在无垠神山下的稻田里帮农人驱赶魔蝗虫。
别看极北现在大雪纷飞,无垠神山脚下这时可是酷暑难挡,正午时分能热死人。寂尘一行人都到达了圣微期,倒是不怕热,他们让农人回去休息,自己则留在田里驱虫。
不怕热,但不代表感受不到热。
汗水浸湿衣衫,被太阳一烤,衣服上留下一层白霜,眼睛也被盐渍辣得有点儿睁不开。
好不容易忍着眼睛的辣疼用缚魔网把魔蝗虫全部网起来,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将缚魔网捅了个大洞,刚才被困住的魔蝗虫全跑了!
寂尘看得真切,那人身披海西特制的鳞衫,却戴着林东若真树皮做成的面具,身形极快,所过之处留下了细碎如星光的磷粉。
这描述,路琰一下就想到了那个将她从引雷潭带出来的人。
不过她仍旧什么也没问,安安静静地听寂尘继续说。
“我们本来想找那个人要个说法,可那人挥了挥衣袖,把我们十几个人卷到了一个秘境。秘境里机关重重,我和其他人走散了。本想着原路返回,却不知又碰到什么隐秘机关,从地下钻出来一个巨大的石像,一抬脚就把我踹到了这里。”
路琰点点头,这才问道:“什么石像?”
冲击力大到居然可以冲破屠黎扇都无法越过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