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正在街边馎饦摊上吃馎饦,近来如意馆没开门,他已经许久没吃到合心意的早饭了。他咂巴了两下嘴,还是梁娘子做的鱼汤红丝馎饦好吃,这摊上的馎饦太寡淡,没味。
正当他怀念起那馎饦的滋味时,忽而见旁边的人和同伴说了两句话,连馎饦都顾不上用完,便朝外头跑去。
吕梁心下好奇,忙问:“二位兄台这是要去哪里?”
其中一人回头说:“你不知道城里头最近的一桩大事麽?”
吕梁不解:“甚么事?”
那人道:“如意馆梁娘子状告孙五哥恶意征租,现下正在官衙里头开堂会审呢。”
吕梁惊讶道:“原来如意馆这些时候不曾营业是因为这个。”
另一人说:“嗐,孙五哥也是缺德,日日都找人去如意馆闹,这生意哪能做成呢?”
先头那人不耐烦道:“快别说了,再晚些都占不到前边的位置了,这种热闹还不快去瞧瞧。”
吕梁亦点头附和,三人一处去了官衙。
拨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映入眼帘的正是扬州州衙。州衙坐北朝南,沿中轴线依前自后按序排列着大门、仪门、大堂、二堂、三堂等,一片庄重威严的氛围。州衙前半部分为审案、办事的大厅,后半部分是官吏居住的宅院,形成前堂后宅的格局。门口一扇朱漆大门,门柱挺拔,两侧分别一堵八字墙,照壁上刻有“贪兽吞日”的浮雕。仪门下两侧设东生门和西死门,死门专供囚犯押送。
三座公堂在最靠前的位置。堂中间设暖阁一间,朝南摆着三尺公案,户曹参军与司法参军常在此处会审。
不过梁照儿和孙五哥的民事纠纷暂且用不着到大堂里解决,只需到二堂处先进行预审。
二堂便与梁照儿所想的布局一致,左右两侧摆着刑具,诸如廷杖、夹棍、拶子之类的。堂下小吏高喊一声“威武”,户曹参军才从后头慢悠悠地出来。
李瘸子站在一边小声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进到这里头来,该说不说还有点激动。”
沈度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这厨子现在倒癫神癫魂了,杀鸡杀猪的时候却躲得八丈远!”
每回在厨房里头杀鸡杀猪的活李瘸子都丢给沈度去干,美其名曰不敢杀生。
户曹参军轻咳几声,拍着惊堂木道:“肃静。”
公案前坐着一位年约四旬的官爷,身穿浅绿色官服,佩九銙银带。
本朝户曹参军主管户籍赋税以及与婚姻、户籍和田产等方面相关的民事诉讼案件。新任户曹参军姓曾,是付文兴的顶头上司,据他所说人还算和气,不过暂且不知其屁股歪不歪。
曾参军说出了那句再熟悉不过的开场白:“堂下何人状告,又所为何事?”
“贱妾润州梁氏,来扬州投靠舅父舅母,如今在城中卸盐巷赁了家铺子做食肆生意谋生,”梁照儿依次说来,“孙五哥乃是贱妾所租铺子的房主人,眼见卸盐巷因重修瓜洲渡口一事坊市间重新活络了起来便欲涨租金。”
李瘸子捧哏:“这一涨,可涨了不老少!”
曾参军又一拍惊堂木道:“本官同当事人问话,闲杂人等不许插嘴。”
李瘸子一听这话便欲解释自己并非闲杂人等,却被沈度捂了嘴拉到一边,“你还想有地方干活就多闭嘴,少说话。”
“知道了。”李瘸子缩了缩脑袋。
曾参军看向一旁的孙五哥问:“孙五哥,可有此事啊?”
孙五哥只露出笑眯眯的一张脸,伪善道:“回禀官老爷,是有这么桩事。”
曾参军见孙五哥丝毫不惧,身子向前严肃说:“你们既已签署了租契,行约未满,便不得随意涨调租金,你可知晓这点?”
孙五哥诚恳地点了点头,“知晓,知晓。”
梁照儿适时将怀里的租契掏出,呈给曾参军瞧,“这是在城北牙行签下的租契,还请曾老爷过目。”
曾参军应了一声,将那租契展开来一瞧,又是一声霹雳惊堂木震声而起,“这白字黑字写的清楚,你有何抵赖之处?”
门外围观的居民们附和:“就是就是!”
孙五哥拱手道:“草民却无抵赖之处,只是如今家中偶生变故,便需要些兑些银钱,才出此下策。”
曾参军冷哼一声,“既如此,本官瞧着此案倒很简单,租金仍维持现状,待到期满再做商议即可。”
孙五哥摇了摇头,掀开折扇走上前来说:“参军且慢,草民还有半句话未讲完。如今家中急需用银钱,既然这租金涨不成,我也只好将这块地卖给旁人来填补窟窿。”
说着,他给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神,那小厮立刻将地契呈上。
梁照儿心下一阵愤怒。
看来孙五哥和任老爷是打定主意要将她赶出这块地,居然想出这种阴损的法子来对付她。先谎称将地已经卖了,强制命她搬离,待到之后这块地再悄悄地转回给孙五哥便结了。
即便不转,就凭孙五哥和任老爷之间的关系,名义上的地主人和实际上的也没差。
曾参军为难地看了一眼梁照儿,付文兴前几日还交代了他,能帮着的地方便照拂一二,如今这局面也是他前所未料的。
为了能继续吃到红烧肉,他又说:“孙五哥你可知有句话叫‘买卖不破租赁’?虽然你卖了地,可租契在先,便不能擅自驱赶租户。”
梁照儿补充:“禀参军,孙五哥不仅想逼我搬走,还时常找些地痞流氓在食肆门前扰奴做生意,这又何算?”
孙五哥讪笑着说:“梁娘子,我虽体恤你一介寡妇经商讨生活不易,可你这话也不能乱讲哩,我何时派地痞流氓去你店前啦?总得拿出真凭实据才好。”
梁照儿望向门外聚着的人群。
“可有曾在如意馆用过饭的食客愿意出来替奴做个证的,奴感激不尽!”
门外的气氛组顿时鸦雀无声。
梁照儿心中虽有些失落,倒也能理解。
毕竟人人都是来看个热闹,谁又想把自己搭进去呢?更何况对面是个有头有脸的乡绅,岂是区区草民可以对抗的。
不想真有这傻里傻气的人出头。
吕梁猫着身子上前来说:“参军大人,我……我就看见了。”
曾参军安抚道:“你别紧张,将你看见的尽数说来。”
吕梁絮絮叨叨地讲了好几件事,不过讲话有些颠三倒四缺乏逻辑,叫人听起来有些费力。
曾参军皱着眉从他的言语中提取了些相关信息,连忙挥手道:“本官知晓了,你先退下罢。”
吕梁连连点头,退下之前还对梁照儿小声说:“我嘴笨,只盼着能帮上娘子些个。”
梁照儿认出吕梁真是之前在小食摊上吃馎饦的那位食客,那会儿她刚找着地方做生意,广撒网向许多食客宣传新店。可惜就那么寥寥几个人真的跟着来了,吕梁便是其中之一。
好几次梁照儿都见他是悄悄地来,吃了便走了,也不与她攀关系、要些好处之类的。
倒是个一等一的实心人。
梁照儿冲他和煦一笑道:“感念您相帮,若如意馆能平安度过这一遭,还盼着您来多吃几场才好。”
曾参军说:“人证既在,你还什么好狡辩的?”
孙五哥讪笑说:“冤枉啊参军老爷,草民本也没想狡辩。为着补偿娘子,我愿将租金都退了她,再额外补贴她一两银子,这总够诚意了吧?”
沈度不忿道:“你这人极善诡辩,如意馆本经营良善,如今因为你个人私事已经导致近来一段日子营收受损,这又何算?”
“嗐,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反正我收了卖地的钱,手里也活泛,多给你们些只当打发叫花子了。”孙五哥淡淡道。
这话成功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惹怒了,除了孙五哥和他的小厮。
梁照儿不过想要个合理的说法,涨租她也同意,怎么就被扣上顶此前种种皆是爱财之举的屎盆子?
她不服。
故而她直言:“孙五哥与冶春巷任老爷二人合谋迫害良民,不信请曾参军看看那地契上的买家可是任老爷的大名。”
曾参军闻言一瞧,还真是。
孙五哥似乎早就预料到梁照儿一众人等会反咬一口,此刻只风轻云淡道:“妇人家梦话呓语是常有的事,只是这病症久了,难免失心疯,娘子也该好好看看郎中才是。”
他又说:“任老爷本就是扬州城有名的富商,这城里出手这般阔绰,一买就买一块地皮的想来也寥寥无几。我将地卖给他不是很正常麽?”
梁照儿反驳说:“你孙五哥原是任老爷府上的管家,你的儿子如今仍在任老爷的铺子里做账房先生,这话可有错?”
孙五哥道:“我一遇难首先想着的便是以前的老东家,任老爷也肯帮着我,不更能说明他是何等的宅心仁厚,顾念旧情?”
梁照儿:“……”
孙五哥乘胜追击:“娘子说我与任老爷合谋下套于你,可据你方才所说,你打从润州来的,并非扬州城里人,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何故害你?”
“自然是因为她是我崔家人。”
崔璋一袭素布袍罩身,发髻用一根玉簪束于顶,不着绮饰却因气质卓然而显得有几分超脱之感。
他身形清俊笔直,踏着四方步上堂前,眼睛不偏不倚,直视曾参军。
沈度又见崔璋,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挑了挑眉。
此人麽,长相尚可,但手无缚鸡之力,此为自己一胜。
还不待他思想继续滑坡,曾参军便出声问:“堂下何人见官不拜。”
参军身边的师爷小声道:“这位乃是原先崔家的小官人,有功名在身,可不拜。”
崔璋俯身行礼问好,又转身道:“孙五哥和任老爷此举不过借坡下驴,意在对我崔家斩草除根。”
曾参军又问:“你说梁氏是你崔家人,可有甚么凭证?”
崔璋双眉紧锁,忍住心下的剧痛淡淡开嗓:“梁氏系润州人士,投奔母舅一家到了西溪村,后被哲兄崔珍买进崔家为先父冲喜,一应凭证皆有,参军可详查。”
他今日来前思虑再三。此番若是前来帮梁照儿对簿公堂,那么势必要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若是明晃晃地这样说出来,他二人便再无可能。
崔璋曾卑劣地想过,若是今日他装作浑然不知,就这么让任老爷和孙五哥得逞,自己在借机收留无处可去的她,也算顺理成章地又与她同处一屋檐之下。
梁照儿、他和崔灼,多么像三口之家。他一定会中举,紧接着是进士,带着他们上汴京城里过好日子。
可忽然间,崔璋又想起梁照儿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她说她不爱种地,想过好日子,想要继续钻研厨艺。她在崔家是不开心的——一面防着崔大郎,一面同他吵闹。
所以他还是来了,哪怕来的代价是此生二人只能分道扬镳。
念及此处,他那些文书交给了曾参军,又道:“哲兄曾在任老爷名下的赌坊输了不少银钱,赌坊为哄着他继续去赌,便向他放印子钱。赌据和收据我这儿都有,若参军大人需要也可呈上。”
孙五哥和那小厮面面相觑,眼底皆是一阵慌乱。
曾参军沉吟片刻道:“此案如今涉连新的人证物证,派人去任家请任老爷,再请司法参军同来候审罢。”
涉及到了放印,这可就不是一般的民事诉讼法案件。
眼见曾参军暂时退下休庭,梁照儿便泄了劲软绵绵欲往下坠。沈度和崔璋二人几乎同时准备上前接住她,因着沈度隔得近,被他抢了先。
崔璋冷冷地瞥了沈度一眼,这人他之前在食肆里头见过一面。
他看着沈度就像没安好心的模样,且是个行走江湖的粗人,虽说长得还行,可到底比不过他这样的读书人往后来的前程大,此为一胜。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打了好几个来回也不甘示弱。
梁照儿虚弱道:“我倒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只盼着别漏了怯。”
沈度连忙哄道:“你若不行了,也好歇歇,喝些水麽?”
崔璋站在一旁,左手紧攥放在腰前道:“只怕待会你要与任老爷同堂对峙,不过别担心,万事皆有我在,我替你周全。”
沈度在心中阴阳怪气地重复了好几遍“万事皆有我在”这句话,面上却半点不露,毕竟大难当前若是起了内讧,难免让梁照儿生气。
他可心道:“崔郎君说的是,我们都比不得他能言善道,凡事还得多倚仗他些。”
李瘸子也说:“是啊,我们也帮不上甚么忙。”
梁照儿见状安慰道:“谁说的,你们能一同跟着来,已经很让我感动了。即便是夫妻,大难来时也各自飞了,咱们如今还在一处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度闻言隐秘地扬了扬下巴,洋洋得意地看向崔璋。
崔璋无视了他的炫耀,轻哼了一声,淡淡道:“我自然会帮着照儿。”
玉梳、燕环和羊安顺好容易从外头挤了进来,围在梁照儿身边。羊安顺道:“娘子别怕,你之前说的任家买良家姑娘配阴婚的事,我替你寻到眉目了。”
顶着众人期盼的目光,羊安顺说:“你们都知道我认识的兄弟多,其中有一位恰巧在牙行做事,正由他经手了替任五郎采买良家姑娘作阴配一事。”
梁照儿问道:“可知是哪家牙行?”
羊安顺想了想说:“城北那家,据说领头的那人叫……”
“黄爷。”梁照儿斩钉截铁道。
羊安顺惊讶:“我还没说你怎的就知道了?”
梁照儿冷哼一声,这事可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了,只不过从面上倒看不出来黄爷竟是这种人。
她叹了口气道:“不过,黄爷既与任老爷有这般交情,想来是不可能出面作证的,何况这也是杀头的事,他岂非自曝自毁?”
众人谈话间,任老爷便被两个小厮簇拥着进来。一小吏飞身而进道:“请诸位随我前去三堂。”
三堂中,气氛一派肃穆比刚才二堂中更甚。任老爷身着绯绫袍衫,腰间佩戴镶玉牛皮带,头戴幞头,脚踏杭绸布底鞋。他威威凛凛地站在一旁,孙五哥小声与他耳语着什么。
见梁照儿一行人进来,任老爷淡淡地瞥了他几个一眼,转头与杨参军问好。
崔璋双目微掀,又轻轻地垂到一边。杨参军是任老爷交好的官员,又主理重案,今日能不能全身而退他也没底。
曾参军轻咳两声,又开始新一轮的询问:“任功,你可认得堂下这几人?”
任老爷笑道:“草民平日里掌管多家店铺的生意,恕难抽身广交善友。”
“可这位崔郎君却说你二人相识?”曾参军说道。
任老爷上前假模假式地看了崔璋几眼,被他一记眼刀逼退后,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这个么,或许有点印象罢。他兄长那事,我也有所耳闻,英年早逝,倒可惜了。”
杨参军帮腔:“这案子倒还是我亲自去审理的,是失足跌进水里溺死的。”
“我兄长绝非失足,”崔璋冷冷道,“乃是被任老爷谋杀。”
他又道:“画舫春娘与我兄长有了首尾,珠胎暗结。可那春娘是任老爷养在船上孝敬胡县尉的,他以怨生恨,诱他去赌,而后放印子钱勒索他还银子。兄长未还上,便杀他泄愤!”
崔璋口齿清晰,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经过吐露出来。
任老爷冷哼一声,“崔郎君莫以为读了几本书,考了个微薄功名,习得些巧言令色的淫巧便能织这么大张网构陷旁人。”
梁照儿补刀:“你方才还说不认识他,如今又知道他读过书,还知道他考过功名,难不成是个神棍托生?那还做甚么生意,桥上支个摊子给人算命好了呀。”
沈度和其余几人饶是在这么紧张的环境中也忍不住被这话逗笑了。
任老爷一顿,又脸红道:“只听崔郎君讲话颇有章法,用词也很文雅,能猜出来也是常事。”
崔璋只当莫名其妙被人夸了一通。
他说:“我这有赌契和放印的借据。”
任老爷脸色一变,身边小厮道:“还请郎君拿出真凭实据,否则休要攀污我家主人。”
崔璋倏尔一笑,从怀里掏出两张借据,“谁说没有。”
那小厮为向任老爷表示自己每次工作都做到位了,此刻激动道:“怎么可能,你这定是伪造的,我明明每次都会当场烧毁。”
周围围观群众皆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兵不厌诈这招百试百灵。
任老爷面色铁青,瞪了那小厮一眼,心中吐血。
不怕敌人太强大,就怕自己这边的蠢人灵光一现,该讲的不该讲的全讲了。
这关头任老爷只能自断双臂:“底下伙计众多,难免有仗势行凶着,我并不知此事,还请杨参军替我做主。”
杨参军点头说:“这话不错,曾参军以为呢?”
曾参军虽是新上任的,但也不惧杨参军这位原住民,朝那小厮问道:“你放印可曾经你的主人任功授意?还不如实答来!”
那小厮缩头缩脑地觑了任老爷一眼,讷讷道:“我......一切都是小人自己的主意,任老爷并不知情。”
他一家五口皆为任家做事,若是他反了任老爷的水,必然会给家中带来灾祸。
曾参军不满道:“你是说你区区一小厮便能想出如此周全之法,且煽动任家不少仆役一同去讨债?竟敢在堂上虚言作假,拖下去重责十大板!”
那小厮连声讨饶:“大人饶命,小人不敢了!”
不待他攀上任老爷的裤腿求饶,那小厮便被拖至一边用被行刑的小吏用廷杖狠狠责打起来。
那廷杖由栗木制成,直径一寸有余,一端被削成槌状。为增强廷杖的杀伤力,被削成槌状的那端用铁皮包裹着,铁皮上还带着倒钩。
梁照儿一阵心惊,她被后世电视剧动不动就打人几十大板的情节洗脑了,如今一瞧寻常人等能挺过二三十杖已经算体格天才了。若是那些个骨头软的,几大板打下去不是自己干的也招了。
杨参军面色不虞,“曾大人这就有些过了吧?奴大欺主是常有的事。”
梁照儿冷冷道:“究竟是奴大欺主还是另寻他人顶罪大人尤未得知,如何就妄下断论?”
杨参军见梁照儿居然敢挑衅自己,怒道:“大胆刁民,竟敢对本官不敬!”
这架势吓得梁照儿双腿一软,忍不住跪了下去,“民女不敢。”
“韩知州到——”
忽而听得门口一声唱诺,韩知州身着红色官服,内穿白色罗质中单,外系罗料大带,款款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