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头王氏御下有方,是以这三位姨娘虽常有针线短长捻酸吃醋,但不敢真动到主母头上来。
陈圆圆想了想,也觉着合理。电视剧里常有爱妾与正妻争风吃醋平分秋色,有甚者更是压迫欺辱正妻,虐待正妻的嫡出子女。
其实这在真实的古代后宅生活中是极难出现的。
首先,古代历朝历代的婚姻法律中都保护了正妻的权利。正妻乃男方明媒正娶,按照宗法制度的要求,正妻只能一个。
正妻所生,是为嫡系,其他妾所出,是为庶出。嫡庶之间严格区分,对维护和延续宗法制度有重要的意义。
例如唐朝法律非常强调正妻的优越性,一旦成为正妻,她的职责叫做:“上以事宗庙,而下继后世矣”,对妾享有绝对的管理和处置权。
其次,从现实关系来看,正妻所带给夫家的资源具有压倒性的实力。
古代成婚,讲究门当户对,强强联合。有身份地位的男子娶的也定是家族权衡之下同等有身份地位的女子。
为了一个妾氏去得罪欺辱正妻背后的家族,脑子稍微清楚的男人都不可能干出此等事情来(即使在现代,男子也是个理性动物,很多婚外情有小三的事件中,男子不离婚的大多原因都是来自于妻子所带来的利益远大于小三)。
再者,若是真碰上琼瑶剧里面男主和小妾爱得死去活来、想休妻将小妾扶正之事,除去男主背后的宗法制度(男主使了不知名的手段说服了家族),但在法律层面上,休妻非常难。
各朝历代法律中关于婚姻解除的条件和限制,几乎都没有超出“七出”“三不去”的范围。
详细来说就是,发生休妻可归纳为妻子犯了“七出”,即:不顺父母(公婆);□□(指得是乱族);妒(乱家);有恶疾(不能共同生活);口多言;盗窃;无子。
但正妻有这三种情况时,不管是否犯七出,也是不能够休妻的,即:有所娶而无所归,即:出嫁时还有娘家,但休弃时,已无本家亲人可依的;与更三年丧,即:嫁入夫家后,曾与丈夫一起为公婆守孝三年,尽子女之道的;前贫贱后富贵,即:娶妻时还贫贱,但以后变得富贵的。
所以,正妻对待小妾,除非威胁到她们在家中地位,否则几乎都不会挂在心上。
以王氏为例,她乃太原望族出身,又有少便聪颖的嫡长子傍身,生了长子后确定自己再也无法生育才陆续抬两房姨娘,只因为家族礼法下她想替二房绵延更多子息而已。
所以对她来说,即全了自己贤惠的名声又保了自己嫡长子在家中的地位,何乐而不为呢?
许令宛让红月拿了备好的分红打赏给三人,又各送了三人一支双股金镶玉芙蓉缠枝发钗。
三人各道了谢。待令宛欲吩咐她们退下去时,只见赵姨娘上前一步,笑道:“妾身鲁钝,闲来便爱些针凿之事。日后晨昏定省时莫不得多向夫人叨扰叨扰,望夫人莫要嫌弃。”
晨昏定省,针凿之事?这倒提醒了她,得找个理由免了姨娘们每日请安。
作为一名起床困难户,陈圆圆觉得晨昏定省实乃她穿过来后的一大酷刑。
幸亏沈老夫人只需要她们这些做儿媳的请安,但即使是早上六七点的请安,她每晚在这件事情上也会花半炷香的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用每日叫醒她的不是梦想而是生存给自己洗脑。
所以这姨娘们上赶着给自己请安的礼节那就大可不必了。
况且从刚才来看,这三位姨娘皆是七窍玲珑肠。论心眼,陈圆圆不觉得自己比得过她们。所以对于她们,少接触少走动,许令宛身份在这,保持当家主母的威重即可。
心里打定了主意,许令宛便搁了茶盏,笑而不语。正欲开口时,听得次间传来一声细微的咳嗽。
眼下的三人俱是一震,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二爷还在夫人房间内。
三人皆是心肝玲珑之人,二爷此番在这里,想必便是怕这位年轻的新夫人镇不住她们,便在一旁静静听着。若是今日她们仗着进府多年又育有子息,言语有不恭谨处,只怕···
尊卑有序,嫡庶分明,三人知沈二爷的性子,皆诚惶诚恐起来。连刚才还略多嘴的的赵姨娘,此时也呐呐不敢言语。
令宛却是不知道这些。她在心里诽谤了好几句。刚才本已拿定主意,用三位姨娘住的芳菲阁距离远做筏子,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非节日初一十五不用过来请安。
沈二爷这么一出声,她一时间也拿不准他是什么想法,难不成他喜欢大老婆小老婆日日在他面前晃悠,时时检阅检阅?
既然已经出了声,便不好再坐在里间。随后沈二爷便拿着书出来,淡淡扫了她们一眼。见令宛不说话,便招来沈老夫人安排的陈妈妈,问:“三位姨娘可是缺了什么?”
明明人都在这,还召来婆子问,可见没将她们放在心上。
“回二爷,三位姨娘的吃穿用度,皆不曾缺。”陈妈妈俯首恭声道。
“嗯。”沈丛淡淡应了一声。
他本就对三位姨娘无感,此刻见秋氏赵氏皆偷偷瞄他,心里更是不喜。
王氏在时因她生了长子后身体便一直体弱多病,故而私自和沈老夫人商量抬几房姨娘。来告诉他时,他虽心有不愿,为着二房子嗣考量,还是点了头。
当时朝廷诸事繁忙,是以怀瑾出生后的七年中,两位妾氏也就先后各诞下了一女一子。
谁知王氏又去和沈老夫人说他是不喜欢秋氏赵氏故而少进她们房中,便又私自做主聘了她家中一位族叔的下属女儿为妾,还道:“那丁氏出身比两位姨娘高些,略通诗书文墨,想来和二爷也有话说。”
沈丛闻言淡淡瞧她一眼。拿“两位姨娘想必伺候不周到”为由,她以为她的心思他不知道?
自赵氏诞下一子,王氏既高兴又防备,担心幼子的诞生会分走他对怀瑾的重视。是以第二年,就找了依附于王氏一族的人给他做妾,端的不过是内宅妇人的制衡之术。
不过,这些都是不打紧的。看着王氏一心为怀瑾打算,纵然和她说怀瑾的地位无法撼动,对她而言也是听不进去的,就随她去了。
丁氏进门后的半年,沈老太爷便因病去了。因着为沈老太爷祈福守孝以及后来王氏病弱离世,他在这方面几乎没什么心思。
陈圆圆看沈丛此番态度,心里掂量几下他也是不喜欢姨娘们每次来晨昏定省的。
见他目光悠悠飘过来,赶紧道:“既如此,三位姨娘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差人来和陈妈妈说一声。芳菲阁住得远,心意到了就行,日后不必每日请安,逢初一、十五、节日过来就是 。”
余光中瞥见某人投来赞许的一记时,略振奋了一下,脸上容色不改:“没什么事情,几位姨娘便告退罢。”
真是,既然他想的和她一样,其实也用不着他过来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