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在一片柔软中醒来,浓郁的香萦绕在鼻尖。
她猛地坐起,环顾四周。
雕花拔步床、绣着牡丹的锦帐、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首饰...
"我这是..."她下意识摸了摸肩头,伤口不见了,体内却空空如也,修为全无。
脑海中突然涌入一段记忆:她是镇国公府嫡女迟晚,与当朝太子殷昼自幼定亲,两人是京城出了名的冤家,见面必吵。
"我居然还有记忆!"
迟晚惊喜地跳下床。
"我果然是天选之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妇人推门而入,见她光脚站在地上,急忙上前:"晚晚,怎么起来了?太医说你落水受了风寒,快回去躺着。"
这是她这一世的母亲,镇国公夫人。
迟晚乖巧地躺回床上,还没等她理清思绪,门外就传来通报:"太子殿下到——"
珠帘哗啦一响,一个身着锦袍的少年大步走进来。
墨发高束,眉眼凌厉,正是没有记忆的殷昼。
"听说你落水了?"他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真是丢人,堂堂镇国公府嫡女,连路都走不好。"
迟晚气得直瞪眼。
好你个殷昼,没了记忆还敢这么嚣张!
"殿下若是来看笑话的,现在可以走了。"
殷昼挑眉,在她床边坐下:"本宫是来提醒你,三日后宫宴,别又给本宫丢人。"
迟晚抓起枕头砸过去,"谁要你管!"
殷昼轻松接住枕头,突然凑近她:"迟晚,你今日怎么格外暴躁?"
迟晚猛地推开他:"离我远点!"
"呵。"
殷昼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袍,"既然你还有力气发脾气,看来是没事了,三日后,别迟到了。"
他转身要走,迟晚突然想起什么:"等等!"
"怎么?舍不得本宫?"
迟晚磨了磨牙:"把枕头还我!"
殷昼轻笑一声,将枕头扔回床上,临走前还故意撞倒了屏风。
"魔丸来的吧!"迟晚气得直捶床。
镇国公夫人无奈地摇头:"你们啊,从小吵到大,这婚约..."
"婚约怎么了?"迟晚警觉地问。
"没什么。"夫人欲言又止,"你好好休息。"
三日后,宫宴。
迟晚穿着繁复的宫装,坐在殷昼身边,全程保持假笑。
"笑得真丑。"殷昼低声嘲讽。
"总比殿下皮笑肉不笑强。"迟晚反唇相讥。
席间,有贵女献舞,频频向殷昼抛媚眼。
迟晚本不在意,却见殷昼居然对那女子笑了笑。
她也不知哪来的火气,故意"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酒水泼了殷昼一身。
"抱歉啊殿下,"她眨着无辜的眼睛,"手滑了。"
殷昼眯起眼,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迟晚,你是在吃醋?"
"自作多情!"迟晚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既然不是吃醋..."殷昼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那就是故意引起本宫的注意?"
迟晚气得脸通红,一脚踩在他脚上。
殷昼吃痛松开手,她却因为用力过猛向后倒去。
眼看要出丑,一只手臂及时揽住她的腰。
"投怀送抱?"殷昼挑眉。
"放手。"
殷昼松开了手。
回府的马车上,迟晚心事重重。
这一世的殷昼虽然讨厌,但偶尔流露出的温柔,总让她想起那个愿意为她放弃一切的魔尊。
"小姐,太子殿下跟来了。"丫鬟小声提醒。
迟晚掀开车帘,果然看见殷昼骑着马跟在马车旁。
"你又想干什么?"
殷昼驱马靠近,递过来一个油纸包:"给你。"
迟晚疑惑地打开,里面竟是还热着的糖炒栗子。
这是她最爱吃的零嘴,这一世的口味居然没变。
"谢谢。"
"怕你饿死在路上,坏了本宫的名声。"
殷昼别过脸,耳根微红。
迟晚忍不住笑了。
原来不管有没有记忆,他都这么傲娇。
回到府中,迟晚一边剥栗子一边思考。
这一世的殷昼是太子,她是国公府嫡女,两人有婚约在身。
若是按部就班,他们应该会成亲,然后...
"然后相看两厌地过一辈子?"她自言自语,"不行,得想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一个凡人恢复魔尊的记忆?迟晚愁得连栗子都不香了。
这时,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推开窗,果然看见殷昼站在院墙上。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路过。"殷昼跳下墙头,若无其事地拍拍衣袖。
"东宫在另一边。"
"本宫迷路了。"
迟晚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突然计上心头。
她取出一直贴身藏着的猫薄荷香囊,在手中把玩。
"这是什么?"殷昼皱眉。
"殿下要闻闻看吗?"她将香囊递过去。
殷昼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又忍不住嗅了嗅:"味道有些熟悉。"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迷茫,伸手想要接过香囊。
迟晚却收回手,笑道:"殿下还是快回去吧,让人看见您夜闯女子闺阁,怕是要坏了名声。"
殷昼看了她一眼,翻墙离开。
迟晚握着香囊,心中暗喜。
看来猫薄荷对转世的魔尊也有效果!
此后数日,殷昼总是找各种理由来镇国公府。
今天送糕点,明天送首饰,每次都摆出一副欠揍的姿态。
这日,迟晚在花园赏花,殷昼又"恰好"出现。
"殿下近日很闲?"
"本宫是来监督你学习宫规。"殷昼义正辞严,"免得你日后丢本宫的脸。"
迟晚正要反驳,突然脚下一滑,眼看要摔进池塘。
殷昼眼疾手快拉住她,自己却重心不稳,两人一起跌进花丛中。
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殷昼的眸色渐深,缓缓低头...
"殿下!小姐!"丫鬟的惊呼声打断了一切。
殷昼猛地起身,耳根通红:"成何体统!"
迟晚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
这一世的殷昼,似乎比魔尊时期可爱多了。
……
迟晚在镇国公府的花园里闲逛,这几日她已将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消化得七七八八。
她随手折下一枝海棠。
绕过假山,她打算去书房找几本书解闷。
行至回廊拐角处,一个身着青衣的奴厮正低头洒扫。
迟晚本未在意,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瞥见他的侧脸。
“师尊?!”她失声惊呼。
那奴厮闻声抬头,露出一张与谢不言别无二致的脸。
只是这张脸上没有仙尊的清冷孤高,反而带着几分卑微的媚态。
他的青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衣袖也挽至肘间,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
“小姐,您在说什么?”
奴厮微微歪头,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眼尾却微微上挑,带着说不出的风情。
迟晚目瞪口呆。
这张脸,这五官,分明就是谢不言!
可这神态,这穿着,她师尊何时会露出这种表情?又何时穿过这般大胆的衣裳?
迟晚艰难地组织语言,“你叫什么名字?”
奴厮浅浅一笑,那笑容竟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小姐莫不是忘了?奴叫不言啊。”
不言!连名字都一样!
迟晚强自镇定,仔细打量眼前这人。
确确实实是谢不言的脸,连眼角那颗极淡的痣都分毫不差。
可这神态举止,还有这身打扮,她那位清冷如雪的师尊,怎会穿着几乎透明的青衣,还用这种眼神看她?
“小姐已经好几日没让奴侍奉了。”
不言上前一步,身上传来淡淡的暖香,“可是不言做错了什么?”
“侍奉?”迟晚结结巴巴地重复,“什么侍奉?”
不言掩唇轻笑,眼波流转:“小姐真是爱说笑,自然是夜里侍奉啊。”
迟晚如遭雷击。
长的一副师尊脸,她也不敢啊!
走为上策,“那你今晚来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不言神情变化,冷清淡然,又突然笑了笑。
本想下来看看,没想到自己在凡间的分身是她的侍奉奴才。
……
夜深人静,镇国公府内灯火阑珊。
迟晚躺在锦帐中辗转反侧。
因为谢不言就站在她床前!
叫他来怎么还真来了……
谢不言依旧穿着那身衣服,墨发松散,衣襟微敞。
"小姐深夜了,还不动作吗?"他立在床前,语气慵懒。
迟晚无奈,拍了拍床榻:"坐下。"
谢不言挑眉,从善如流地在床边坐下。
迟晚凑近他,指尖轻抚他衣襟上的绣纹。
"你很会伺候人?"
"小姐想怎么伺候?"
他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
迟晚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唇,忽然想起天上那个清冷的师尊。
鬼使神差地,她倾身向前,在那双唇上轻轻一碰。
很轻,如蝶栖花梢。
谢不言身形微僵,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迟晚迅速退开,心跳如擂鼓。
反正不是真的师尊,亲一亲也没关系吧!
她强作镇定地翻身躺下,拉过锦被盖住半张脸:
"我今日很累,就这样睡吧。"
声音闷在被子里。
"你就在旁边睡。"
帐内陷入寂静。
良久,她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床榻微微下沉。
谢不言在她身侧躺下了。
隔着薄薄的纱帐,能隐约看见他挺拔的轮廓。
迟晚攥紧被角,唇上还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
她不知自己方才为何会那般大胆,更不知这个凡间的谢不言,与天上的师尊究竟有没有关联。
而帐外,谢不言静静躺着,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唇瓣。
那里还残留着少女柔软的触感,带着淡淡的馨香。
千百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冒犯他。
更何况还是他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