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雨甘霖缓缓飘落,带着百草峰特有的花香,渐渐抚平了方才的紧张气氛。
弟子们仰头享受这滋养修为的甘霖,各门派代表也重新露出笑容。
迟晚注意到,谢不言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锁定在金光宗的席位上。而金少宗主虽然表面上在欣赏灵雨,手指却无意识地敲打着座椅扶手,显得心事重重。
怀中的黑猫忽然动了动,迟晚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几个金光宗弟子正在悄悄变换位置,看似随意,实则暗合某种阵法。
"师尊..."她轻声唤道。
谢不言微微颔首。
灵雨停歇后,司仪弟子强作镇定地宣布:
"接下来是本次大典的特别环节——
各门派可派出代表,向天衍宗提出一个请求。只要不违背道义,我宗将尽力满足。"
这个环节是百年大典的传统,旨在增进各门派间的交流与合作。
往年通常都是一些求取丹药、请教功法之类的寻常请求。
第一个上场的是御兽宗长老,他请求天衍宗帮忙驯服一只凶猛的灵兽。
谢不言爽快应允,还派了两名御兽峰弟子随行协助。
接着是几个小门派的请求,无非是借阅典籍、交流心得之类,天衍宗都一一应下。
轮到金光宗时,金少宗主亲自站起身,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久闻天衍宗有一至宝,名为'净尘杖',据说有净化万物之能。不知可否借我宗观摩几日?"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净尘杖乃是天衍宗镇派之宝,岂能轻易外借?这请求已经不能用过分来形容,简直是**裸的挑衅。
执法长老当即拍案而起:
"金少宗主,请注意你的言辞!"
金少宗主却不慌不忙:
"怎么,天衍宗号称正道魁首,连借宝观摩的雅量都没有?"
台下各门派代表面面相觑,都看出金光宗这是故意找茬。但碍于情面,也不好说什么。
谢不言缓缓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金少宗主:"净尘杖确实不能外借。不过..."
他话锋一转:"若是金少宗主真想见识净尘杖的威力,本座可以当场演示。"
金少宗主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谢不言会来这一出。
谢不言不等他回答,已经抬手祭出净尘杖。那看似普通的扫帚在他手中焕发出璀璨金光,照亮整个广场。
"净尘杖的威力,在于净化。"谢不言的声音清越悠扬,"不仅能净化污秽,更能净化人心。"
他手腕轻转,净尘杖指向金光宗席位。一道柔和的金光笼罩过去,金少宗主身上突然冒出一缕黑气,在金光中消散无踪。
"这是魔气?"有人惊呼。
全场顿时炸开了锅。
金光宗少宗主身上竟然有魔气,这意味着什么?
金少宗主脸色煞白,强作镇定:
"谢仙尊这是何意?莫非想污蔑我金光宗?"
"是不是污蔑,一试便知,若金少宗主问心无愧,可敢让净尘杖再照一次?"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金光宗席位突然爆发出冲天魔气,十几个弟子同时现出原形——竟然都是魔修假扮!
"保护仙尊!"天衍宗弟子立即结阵。
然而魔修们的目标却不是谢不言。他们分成两路,一路直扑迟晚,另一路则冲向广场中央的某个方位。
"他们的目标是护山大阵!"苏清颐惊呼。
原来魔修们早就暗中在广场布下阵眼,只待时机成熟,就要破坏天衍宗的护山大阵!
谢不言正要出手,却被金少宗主拦住:
"谢仙尊,你的对手是我。"
两人瞬间战在一起。金少宗主显然隐藏了实力,此刻爆发出的魔气竟然不输于当年的殷昼。
迟晚这边,几个魔修已经突破防御,眼看就要得手。突然,一道银光闪过,殷昼再次现出真身,将迟晚牢牢护在身后。
"找死。"殷昼红眸冷冽,虽然修为大减,但魔尊的威压仍在。
与此同时,陆仁嘉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举着个大喇叭大喊:
"魔修入侵!各门派道友助我天衍宗除魔卫道!"
这一嗓子惊醒了不少还在发愣的各门派代表。他们纷纷祭出法器,加入战团。
广场上顿时乱成一团。魔修与人族修士战在一起,法术光芒四射,剑气纵横。
迟晚被殷昼护在身后,看着他与魔修激战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即便不再是魔尊,他依然在保护她。
"小心!"殷昼突然回身将她推开,硬生生替她挡下一记魔咒。
"殷昼!"迟晚惊呼,连忙扶住他。
"没事。"殷昼抹去嘴角血迹,眼神却更加凌厉,"这些杂碎..."
另一边,谢不言与金少宗主的战斗也进入白热化。金少宗主的魔功诡异非常,竟然能吸收他人的灵力化为己用。
"没想到吧,谢不言?"金少宗主狞笑,"这才是真正的魔功!"
谢不言面色凝重,净尘杖在他手中金光大盛:"邪魔外道,终将自取灭亡。"
就在两人僵持时,苏清颐和慕清寒已经带人守住了护山大阵的阵眼。
慕清寒布下的阵法精妙无比,魔修们一时难以突破。
"坚持住!"苏清颐一边对敌一边鼓励同门,"师尊很快就能解决那个魔头。"
然而情况并不乐观。魔修数量众多,而且似乎早有准备,天衍宗弟子渐渐落入下风。
就在这时,殷昼跃向高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它仰天长啸,周身散发出耀眼的银光。
"以吾魔尊之名,召唤万魔听令!"
随着殷昼的吟唱,天空中突然出现无数魔影。但这些魔物并没有攻击人族修士,反而将矛头对准了那些魔修!
"魔尊陛下!"魔修们惊恐万分,他们没想到殷昼竟然还能召唤魔物。
殷昼悬浮在半空,银发飞舞,红眸如血:
"本座虽已不是魔尊,但魔界,还轮不到你们这些杂碎放肆!"
在魔物和人族修士的夹击下,魔修们很快溃不成军。金少宗主见大势已去,想要逃走,却被谢不言的净尘杖牢牢定住。
"结束了。"谢不言淡淡道。
金少宗主疯狂大笑:"还没结束!你们以为这样就赢了?"
他突然掏出一个黑色符咒捏碎:"魔尊陛下,您既然背叛魔族,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符咒化作一道黑光,直射殷昼。
谢不言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黑光没入殷昼体内。
"呃啊!"殷昼痛苦地跪倒在地,周身魔气开始溃散。
"殷昼!"迟晚冲上前抱住他。
"没用的。"金少宗主得意地笑,"这是专门针对魔尊的诅咒,他死定了!"
谢不言面色一寒,净尘杖指向金少宗主:
"解药。"
"没有解药。"金少宗主疯狂大笑,"这是必死之咒!"
迟晚看着怀中痛苦挣扎的殷昼,泪水夺眶而出。她抬头看向谢不言,眼中满是哀求:
"师尊,救救他..."
谢不言沉默片刻,突然抬手点在殷昼眉心。一道精纯的仙力渡入,暂时压制了诅咒。
"带他回清心殿,我有办法救他。"
迟晚连忙点头,在苏清颐的帮助下扶起殷昼。
谢不言转向各门派代表,声音沉稳:
"今日之事,让诸位受惊了。大典到此结束,还请诸位先回客院休息。"
各门派代表虽然满腹疑问,但也知道此时不便多问,纷纷告辞。
待广场上只剩下天衍宗弟子后,谢不言对执法长老吩咐:
"彻查宗门内外,看看还有没有魔修余孽。"
"是!"
谢不言又看向被制住的金少宗主:
"关入水牢,严加看管。"
"遵命!"
安排好一切后,谢不言快步走向清心殿。
殿内,迟晚正守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殷昼默默流泪。
"师尊,您真的有办法救他吗?"
谢不言没有回答,而是先检查了殷昼的状况。
诅咒已经深入骨髓,若不是他及时用仙力压制,殷昼此刻已经魂飞魄散。
"办法是有..."谢不言沉吟道,"但需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迟晚急切地问。
谢不言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的心头血。"
迟晚愣住了。
"净尘杖虽能净化诅咒,但需要至纯之血为引。"谢不言解释,"你是历劫之身,血脉特殊,正是最佳药引。"
"取我的血!"
"你想清楚了?"
谢不言凝视着她。
"我想清楚了,他为我付出那么多,这是我欠他的。"
谢不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点头:
"好。"
当谢不言的指尖点在她心口时,迟晚疼得几乎晕厥。但她咬着牙坚持下来,直到三滴心头血被取出。
谢不言将心头血滴在净尘杖上,杖身顿时金光大盛。他小心翼翼地将金光引导至殷昼体内,诅咒在纯净的力量下渐渐消散。
"成功了..."
迟晚虚弱地笑了,随即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晚晚!"
谢不言连忙接住她,将她安置在另一张床上。
看着昏迷的两人,谢不言轻轻叹了口气。
迟晚醒来时,已是三日后的黄昏。
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清心殿穹顶,随后便感觉到心口处传来的阵阵隐痛。
"殷昼!"
她猛地坐起身,却因动作太急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
谢不言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迟晚这才发现他就坐在床畔的蒲团上,手中还拿着一卷古籍,似是守了许久。
"师尊..."她轻声唤道,目光急切地望向另一张床榻,"殷昼他..."
"诅咒已解,只是损耗过大,尚在昏迷。"谢不言放下书卷,递过一碗汤药,"先把药喝了。"
迟晚接过药碗,浓郁的苦味让她皱了皱眉,但还是乖乖一饮而尽。药汁入腹,一股暖流缓缓蔓延,心口的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
"多谢师尊救命之恩。"她低声道。
谢不言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刻的他,不像那个威严的仙尊,倒像是凡间那个总是带着慵懒笑意的谢不言。
"为何要舍命救他?"
迟晚怔了怔,轻声道:
"他为我散尽修为,我欠他的。"
"仅此而已?"
这个问题让迟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对殷昼,除了亏欠,好像就没有别的感情了。
见她沉默,谢不言的眸光微暗,却也没再追问。
"再休息片刻。"他起身,"晚膳时辰到了,我去准备。"
看着谢不言离去的背影,迟晚心中五味杂陈,她与谢不言之间,总是隔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凡间的恩怨让她忘却不了。
不一会儿,谢不言端着膳食回来。
出乎迟晚意料的是,他带来的不是宗门常见的灵食,而是几样精致的小菜,都是她在凡间时最爱吃的。
"师尊怎么..."
她惊讶地看着桌上的糖醋灵藕、清炒玉笋,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灵米粥。
"顺手做的。"
谢不言语气平淡,耳根却微微泛红。
迟晚心中一动,她记得在凡间时,谢不言还是"奴才"的时候,就经常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
那时他总是说"奴才特意为小姐学的",可现在...
她小口喝着粥,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心里,这些菜的味道,和凡间时一模一样。
用膳时,两人都很沉默,直到迟晚放下碗筷,谢不言才开口:"三日后,我要闭关。"
"闭关?"她一愣。
"净化金少宗主身上的魔气时,我也沾染了些许。"他解释道,"需要闭关清除。"
迟晚顿时紧张起来:"严重吗?"
"无妨。"谢不言看着她担忧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短则七日,长则半月。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顿了顿,又道:
"殷昼应该明日就会醒,你...好好照顾他。"
这话说得平静,迟晚却听出了其中的复杂。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
是夜,迟晚辗转难眠。
她起身走到殷昼床前,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中百感交集。
"殷昼..."她轻声唤道。
就在这时,殷昼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晚晚?"他的声音还很虚弱。
"你醒了!"迟晚惊喜地握住他的手,"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殷昼摇摇头,目光落在她包扎的心口:"你的伤..."
"我没事,倒是你,中了那么厉害的诅咒..."
"值得。"殷昼看着她,红眸中满是深情,"只要能保护你,什么都值得。"
她看着殷昼认真的眼神,忽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这时,殿门轻响,谢不言端着药碗走进来。看到醒来的殷昼,他脚步微顿,随即恢复如常。
"该喝药了。"他将药碗放在床头,语气平淡。
殷昼挑眉看他:"谢仙尊亲自伺候,本座真是受宠若惊。"
"你现在不是魔尊了。"谢不言淡淡道。
"是啊..."殷昼自嘲地笑笑,"现在只是个废人。"
"你不是废人。"迟晚急忙道,"你救了我,救了大家..."
看着迟晚维护殷昼的模样,谢不言的眸光暗了暗。他放下药碗,转身欲走。
"师尊。"迟晚叫住他,"您的伤真的没事吗?"
谢不言回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无妨。"
他离开后,殷昼轻声道:"你在担心他?"
迟晚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端起药碗:"先把药喝了吧。"
喂殷昼喝完药后,迟晚坐在窗边发呆。
"晚晚。"殷昼突然开口,"若是我和谢不言,你必须选一个,你会选谁?"
这个问题让迟晚浑身一僵,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殷昼看着她为难的模样,轻轻笑了:
"不必现在回答,无论你选择谁,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这话说得洒脱,迟晚却听出了其中的苦涩。她看着殷昼,忽然觉得心疼。
这一夜,三人都无眠。
谢不言在偏殿打坐,却始终无法静心。脑海中不时浮现迟晚担忧的眼神,还有她维护殷昼的模样。
殷昼躺在床上,看着窗边的迟晚,心中满是复杂。
他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可她的心,似乎始终有一部分,系在另一个人身上。
而迟晚,看着天边的明月,只觉得心中乱成一团。
天色渐亮时,谢不言来到主殿。
他已经收拾好闭关所需的物品,准备前往闭关洞府。
"这个给你。"他递给迟晚一个玉简,"若是遇到危险,捏碎它,我会立即出关。"
迟晚接过玉简,触手温凉:"师尊一定要平安归来。"
谢不言看着她担忧的模样,忽然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发梢:
"等我回来。"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迟晚一时愣在原地。等她回过神时,谢不言已经转身离去。
殷昼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红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却什么也没说。
谢不言闭关后,清心殿突然安静了许多。
迟晚每日照顾殷昼养伤,偶尔和苏清颐、陆仁嘉说说话,日子过得平静却也不乏温馨。
这日,殷昼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能够下床走动了。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迟晚在药圃里忙碌的身影,忽然道:
"晚晚,我想回魔界一趟。"
迟晚手中的药锄一顿:"为什么?"
"虽然我已经不是魔尊,但魔界不能无人掌管。"殷昼解释道,"我必须回去安排妥当,否则魔界大乱,势必会波及人间。"
迟晚沉默片刻,轻声道:"什么时候走?"
"明日。"
当晚,她为殷昼准备行装时,殷昼突然从身后抱住她。
"晚晚,"他在她耳边低语,"等我处理好魔界的事,就回来找你,到时候..."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迟晚明白他的意思。
她没有说话。
次日清晨,殷昼化作一道黑光,消失在天空中。
就在这时,一道传讯符飞来,是苏清颐的笔迹:
"师姐,速来灵植园,有要事相商!"
迟晚心中一惊,连忙赶往灵植园。
然而当她到达时,却见园中空无一人,只有...
"师尊?"她惊讶地看着站在药圃中的白衣身影,"您不是闭关了吗?"
谢不言转身看她,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提前出关了。"
"为什么?"
"因为..."他缓缓走近,"有些话,不能再等了。"
谢不言看着迟晚,一字一顿道:
"晚晚,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