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浮。
前世今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她脑海中交织。
自己本是现代的一个普通社畜,熬夜加班后穿进了修仙小说《绝情仙尊的小娇妻》,成了里面和她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
她想起在天衍宗的日子,她救下了魔尊殷昼,那只傲娇的黑猫,那个愿意为她放弃一切的银发魔尊。
她想起秘境中的种种,想起殷昼化作黑猫陪在她身边,想起他们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凡间历劫,失去记忆的殷昼成了傲娇的太子,而谢不言却以奴才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
那个放荡妩媚的谢不言,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
她想起宫变那日的血腥,想起殷昼倒在她面前说"可惜,娶不到你了",想起陆仁嘉在她怀中渐渐冰冷的身体...
最后,她想起立后大典上那柄匕首,想起谢不言胸口的鲜血,想起自己刺向心口的决绝...
两世的记忆在她脑海中翻腾,爱与恨交织,让她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晚晚..."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玉床上,四周云雾缭绕,仙气氤氲。
这里是...清心殿?
谢不言坐在床边,依旧是那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眉目清冷如画。
只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胸口还隐约透着血迹。
"师尊..."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
"凡间历劫结束了。"谢不言轻声道,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额头,"辛苦了。"
迟晚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原来那个谢不言真是师尊。
原来凡间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劫难。
殷昼、陆仁嘉、那些爱恨情仇...都只是这场劫难中的一部分。
"殷昼他..."她颤声问。
"魔尊无恙。"谢不言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凡间身死,他的元神已经回归魔界。"
迟晚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原来都只是一场戏吗?
"那陆仁嘉..."
"他也无恙,此刻应该在灵植园照料他的灵植。"
迟晚终于忍不住哭了。
那些她以为永远失去的人,原来都还好好的。
可是那些感情呢?那些爱恨呢?难道也都是假的吗?
"晚晚,"谢不言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凡间历劫,为的是让你们体验人间七情六欲,勘破情关,如今劫难已过,该放下了。"
"放下?"她抬起泪眼,"师尊说得轻巧。那些记忆,那些感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谢不言沉默片刻,轻声道:
"你可知道,为何要安排这场劫难?"
迟晚摇头。
"因为你和殷昼..."他顿了顿,"命中注定有一场情劫,若不在凡间化解,将来必成心魔。"
"所以..."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师尊也下凡历劫,是为了..."
"为了助你渡劫。"
谢不言接住她的话,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只是没想到..."
他没有说下去,但迟晚已经懂了。
没想到他在凡间也动了真情,没想到这场戏演得太真,伤得也太深。
"师尊..."她轻声问,"凡间的那些都是假的吗?"
谢不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觉得呢?"
迟晚看着他的眼睛,在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她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痛楚。
原来,不只是她,他也在这场劫难中受了伤。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弟子匆匆进来禀报:
"师尊,魔尊殷昼求见。"
迟晚的心猛地一跳。
谢不言的眸光微沉,淡淡道:
"让他进来。"
殿门开启,银发红眸的魔尊大步走进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迟晚身上,眼中满是担忧。
"晚晚,你没事吧?"
他快步走到床前,完全无视一旁的谢不言。
"我没事。"
迟晚看着他熟悉的容颜,凡间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殷昼仔细打量着她,确认她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凡间的事..."
"魔尊,"谢不言突然开口,"劫难已过,前尘往事,该放下了。"
殷昼挑眉看他,红眸中闪过一丝讥诮:
"谢仙尊说得倒是轻巧,只是不知道,仙尊自己是否真的放下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迟晚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头疼。
凡间的情债,竟然延续到了仙界。
这一团乱麻,她该如何梳理?
清心殿内,气氛凝滞。
殷昼的红眸在谢不言与迟晚之间流转,最终定格在迟晚苍白的脸上。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决绝。
"本座..."他顿了顿,改口道,"我做了万年的魔尊,也累了。"
在迟晚震惊的目光中,殷昼周身魔气开始消散,银发逐渐变黑,红眸也化作深潭般的墨色。
他当着谢不言的面,亲手散尽万年修为,解散魔界。
"从今往后,这世间再无魔尊殷昼。"
他轻声道,身形渐渐缩小,最终化作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轻巧地跃入迟晚怀中。
"我只做你的灵宠。"
小昼猫仰头看着她,猩红的猫眼里满是依恋。
迟晚抱着怀中温热的小家伙,泪水无声滑落。
她明白,这是殷昼能给出的最彻底的承诺。
为了她,他愿意放弃万年修为,放弃魔尊之位,只做她身边的一只猫。
谢不言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既然如此,你好生休养。"
他转身离去,白衣在殿门外一闪而逝。
迟晚抱着黑猫在清心殿又休养了数日,待身体稍好,便迫不及待地去了灵植园。
远远地,她就看见陆仁嘉蹲在灵田里,正对着一株灵稻窃窃私语。
当他抬头看见她时,先是一愣,随即扔下手中的农具,飞奔而来。
"晚姐!"
两人紧紧相拥,都泣不成声。
"我以为...以为我真的..."
陆仁嘉哽咽得说不出话。
"我也以为你..."
迟晚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们在田埂上坐下,互相诉说着各自的经历。
陆仁嘉告诉她,他在凡间死后就恢复了记忆,直接被传送回了宗门。
这些日子他日夜担心,生怕她在凡间遭遇不测。
陆仁嘉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迟晚轻轻摇头:
"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可那些记忆,那些伤痛,真的能轻易过去吗?
在灵植园待了一整日,直到夕阳西下,迟晚才抱着小昼猫返回清心殿。
谢不言正在殿中等她。
见她回来,他递过一本功法:
"这是净尘诀的完整版,你好生修炼,有助于恢复元气。"
迟晚接过功法,却没有看他:
"多谢师尊。"
她的语气疏离而冷淡,让谢不言的心微微刺痛。
"晚晚..."
他轻声唤道。
"师尊若没有其他吩咐,弟子先告退了。"
她打断他,抱着小昼猫径直走向偏殿。
谢不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偏殿内,迟晚将小昼猫放在软垫上,自己则坐在窗边发呆。
小昼猫蹭了蹭她的手腕,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殷昼..."她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我该怎么办?"
她恨谢不言吗?恨的。
恨他在凡间的欺骗,恨他的冷酷无情。
可那些是劫数,不是师尊本心。
这种矛盾的情感,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接下来的日子,迟晚专心修炼净尘诀,修为精进迅速。
谢不言每日都会来指导她修炼,但她总是恭敬而疏远。
这日修炼结束时,谢不言突然问道:
"你可还记得,在凡间时我送你的那支海棠步摇?"
迟晚动作一顿:
"不记得了。"
她在说谎。
那支步摇,她一直小心收藏着,即便在最后那一刻,她也戴着它。
谢不言看着她闪躲的眼神,心中了然。
他没有再问,只是轻声道:
"明日我要闭关一段时间,你好生照顾自己。"
迟晚低着头:
"是。"
谢不言离开后,迟晚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支海棠步摇。
步摇依旧精致,只是上面沾染的血迹,提醒着她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昼猫跳上她的膝头,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殷昼,"她轻声问,"我该原谅他吗?"
小昼猫没回答,只是用那双猩红的猫眼静静地看着她。
窗外,月色如水。
迟晚握着那支步摇,一夜无眠。
有些伤痕,不是轻易就能愈合的。
而有些心结,也不是简单就能解开的。
她和谢不言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过往。
那些爱恨情仇,就像一道深深的沟壑,横亘在两人之间。
或许时间能够治愈一切。
但也或许,有些伤口,会永远留在心底。
……
这日迟晚正在院中修炼净尘诀,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师姐好生用功,难怪修为精进如此之快。"
迟晚惊喜回头,只见苏清颐一袭水蓝衣裙,笑吟吟地立在门前。
多日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些,但眉眼间的神采依旧。
"清颐!"迟晚忙收起功法迎上前,"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那日除魔大会也不见你。"
苏清颐挽着她的手在石凳上坐下,神色略显凝重:
"此事说来话长。"
她压低声音:
"那日除魔大会前,我偶然发现陆午师弟与魔族有牵连的证据。他不仅私下修炼禁术,还与几个魔修往来密切。"
苏清颐叹了口气:
"我本想立即禀报师尊,却被他察觉,那日除魔大会,他故意设计引开我,等我脱身赶回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迟晚想起那日混乱的场面,心中了然:
"那后来..."
"后来我联合林无隅师兄暗中调查,终于找到确凿证据。"苏清颐眼中闪过一丝痛心,"执法长老得知真相后大怒,亲自将陆午逐出宗门。只是..."
"只是什么?"
苏清颐的神色变得复杂:
"在调查过程中,林无隅师兄一度被林午陷害,险些被冤枉。幸好我及时找到了证据,还他清白。"
迟晚想起那个总是严肃认真的大师兄,不禁唏嘘:
"难怪近日不见林师兄..."
"他在闭门思过。"苏清颐轻声道,"虽然真相大白,但他觉得自己识人不清,心中有愧。"
两人沉默片刻,苏清颐忽然注意到迟晚腕间若隐若现的伤痕,神色一紧:
"师姐在凡间...还好吗?"
迟晚下意识拉了拉衣袖,勉强笑道:
"都过去了。"
"可我听说..."苏清颐欲言又止,"听说魔尊他为师姐散尽修为,如今..."
这时,小昼猫从殿内踱步而出,轻巧地跃上迟晚的膝头。
苏清颐看着这只通体漆黑的猫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就是...?"
迟晚轻轻抚摸着小昼猫的毛发,点了点头。
苏清颐会意,不再多问,转而从袖中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话本:
"不说这些了。师姐看看这个,这是我新写的。"
迟晚接过话本,封面上写着《仙尊的凡尘劫》几个字。她翻开第一页,顿时愣住了。
这写的分明是她与谢不言在凡间的故事。
"你..."
她震惊地看向苏清颐。
苏清颐俏皮地眨眨眼:
"凡间发生的事,我都看在眼里。"
迟晚的脸顿时红了:
"你都看见了?"
"师姐放心,"苏清颐压低声音,"该看的看,不该看的我都没看。"
两人相视而笑,多日来的阴霾似乎也散去了些许。
就在这时,谢不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苏清颐连忙起身行礼:
"师尊。"
谢不言的目光落在迟晚手中的话本上,眉头微蹙。
苏清颐见状,立即寻了个借口告退。
院中又只剩下师徒二人。
小昼猫在迟晚怀中不安地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修为恢复得如何?"
谢不言在她对面坐下。
"尚可。"
迟晚垂眸答道。
谢不言看着她疏离的模样,忽然想解释。
"师尊不必解释。"迟晚看穿他,"弟子明白,那都是历劫需要。"
她说得云淡风轻,可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真实情绪。
谢不言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他知道,那些伤害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去的。
"三日后,宗门将举行百年大典。"他转移了话题,"你既已恢复,便随我一同出席吧。"
迟晚恭敬应下:
"是。
谢不言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转身离去。
迟晚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