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林听晚难得地早早站在了溪边。她今日未带那盏琉璃灯,只穿着一身简便的青衣,娃娃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认真。
“师傅。”萧潋持剑行礼。
林听晚却没看他的剑,目光落在他空着的左手上。“把你的无名收起来。”
萧潋一愣,但还是依言将无名剑收回鞘中。
“拔剑。”她紧接着说。
萧潋下意识地又要去握剑柄。
“我说,”林听晚加重了语气,指了指他空着的左手,“用这只手,‘拔剑’。”
萧潋彻底怔住。左手?拔剑?剑在鞘中,如何用左手去拔?
看着他困惑的样子,林听晚的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她伸出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手,五指虚握,仿佛握住了一柄无形的剑。随后,她做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起手式——剑指前方。
就在她“出剑”的瞬间,萧潋瞳孔猛缩。
没有光华,没有剑气,但他清晰地感觉到,师傅虚握的“剑”所指的方向,山谷内那些被“定义”过的、秩序井然的灵气,竟自然而然地滑开,留下一条短暂的、纯粹的“无灵”轨迹。这感觉,比他握着无名剑时还要纯粹、还要直接!
“你的剑,是你的意,不是那柄铁器。”林听晚散去手势,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青石上,“无名只是帮你聚焦的拐杖。现在,扔掉拐杖。”
她随手抛过来一截刚从树上折下的树枝,约莫三尺长短。
“用这个。今天练会‘点’字诀。”
萧潋接过树枝,入手轻盈,与无名的沉凝截然不同。
“看好了。”林听晚并指如剑,对着三丈外溪面一片随波逐流的柳叶,轻轻一“点”。
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但那片柳叶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不是被击飞,而是瞬间停滞在原地,周围的水流依旧潺潺,唯独它静止不动,仿佛被从整个流动的世界里“摘”了出来。
“不是用力量去击打,是用你的‘意’,去定义它那一瞬间的‘静止’。”她解释道,“你的‘不染’是隔绝,用在这里,就是将它与其所处的环境‘隔绝’开来。”
萧潋若有所悟,他举起树枝,学着师傅的样子,对准另一片柳叶,凝聚精神,将 「不染」之意灌注于树枝尖端,然后轻轻一点。
第一次,柳叶毫无反应。
第二次,柳叶微微一顿,又继续漂流。
第十次,他感觉树枝尖端似乎触碰到了某种无形的界限。
第三十次,他心神耗尽,头晕目眩。
林听晚一直在一旁看着,既不催促,也不指导,只是偶尔打个哈欠,或者用指尖逗弄飞过的蝴蝶。
直到日头偏西,萧潋几乎要放弃时,他再次集中起最后一丝精神,树枝点出。
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意念透过树枝延伸了出去,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如同无形的针尖,精准地“刺”中了那片柳叶与水流、与微风、与整个天地的“联系”。
「不染」!
意念所及,万法皆空!
那片柳叶,骤然静止!虽然只维持了不到一息,便恢复了漂流,但萧潋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成功的触感!
他猛地看向林听晚。
林听晚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脸上那慵懒的神色褪去,圆溜溜的杏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赏。
“马马虎虎。”她语气依旧平淡,林听晚不知从哪摸出个灵果,咔嚓咬了一口,紧接着随手将果核抛向溪水,果核在触及水面的瞬间,竟将水流刺出一个透明的窟窿,久久不散。
“用树枝,在青石上留个洞。”她跳下青石,转身往竹庐走去,“不许碰到石头。”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竹庐后,萧潋却没有离开。他凝视着溪水中那个渐渐合拢的透明窟窿,指尖的树枝缓缓转动。
“不必等明日。”
他重新折了段柳枝,走向那块布满青苔的圆石。柳枝轻扬,在触及石面的前一刻骤然停住——不是收力,而是在寻找那个“不碰触”的节点。
暮色渐深,竹庐窗边不知何时多了道身影。林听晚望着那个在青石前反复挥枝的少年,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倒是倔强。”
她轻轻拉上竹帘,将渐沉的夜色关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