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若遗将一动不动的三个人放在外面,刚一站定,便听轰隆一声,整个山体向里塌陷进去。只见刚刚还高耸的山峰,竟然就变成了平地。
佑澄目瞪口呆,“难道此处并没有山?”
平地拔起一座山来,对于修仙之人来说,虽不是什么难事,但也绝不是什么易事。
“谁这么闲?”
姑若遗望着梅如悔消失的方向,似乎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梅如悔这个人,姑若遗不了解,但是他曾把谢恒坑得不轻,恐怕这次也是有所预谋。
再看身边这三个,如同被冻住了一般的。
姑若遗依次探入他们神府,里面严严实实地封闭住。
进不去。
似有一个结界将他三人神识困住。
内里如何,从外无从窥探。
若要硬闯,这三人不死也残了。
姑若遗收回手,席地而坐,将无往生轻轻置于膝头,面色平静无波。转头看到一脸郁色的佑澄,思索片刻,还是开口道:
“梅如悔在山里做了什么手脚已不得而知,但是他曾以幻境将你师父困住,他既然擅长此道,想来这次也是这样的手段。我们且在此等待吧。”
想想又补了一句:“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你师父虽然不太靠得住,但也有些本领。”
佑澄心中微有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这位凶名赫赫的师伯说这样长的一番话,但是很快,他的心情又被担忧掩盖。
怎么可能不担忧。
他知道师伯总嫌师父笨,但是在他眼里,他师父是极好的。
也不知他师父师弟何时才能醒来。
知无言倒是微微挑起了眉头,想不到冷冰冰的人,对后辈倒还有些耐心,不仅肯解释一二,还能说些安慰的话出口。
换做他们在梦境初相识,她才不会这样话多,恐怕只会一屁股坐下,任你问什么也不回答。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有些心酸,也许这就是同门之谊。
所以说,自己无论如何也要霸着徒弟这个身份,现在还远不是暴露的时候。
其实他想错了,后辈也好,同门也罢,姑若遗能有这番表现,和这些根本没有关系。
毕竟无论是佑澄还是知无言,他们对过去的姑若遗都并不熟悉。
要是冯玉柔在此,便会立刻发现师姐的变化。
若遗,若遗,她就像是要遗弃这个世界一般,从来也没有和谁有过交集。
上一次谢恒被梅如悔所害,差点搞出心魔。闭关苦苦突破之时,姑若遗也只是点点头,甚至没有露面来看看这个师弟,一直到他出关,都只是无妄真人领着伏山和赤霞前后操心。
那段时间,冯玉柔每天用音律排遣心中担忧,曲子都是阴郁至极。但是大师姐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每日依旧只是练剑。冯玉柔曾问过她,“若是师兄无法突破,从此被心魔坏了根基,修道无望,师姐可会难过?”
姑若遗蹙了蹙眉,冷冰冰扔下一句“我会替他报仇”,便继续练起剑来。
只是冯玉柔此时不在,便也不会有人发现这些改变。
姑若遗知道,自己和以前不同了。
自她醒来,这些变化时不时就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她奇怪过。
师弟师妹说她是想收徒弟,她也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在即翼山经历了几日,她对自己心中所想,又有些其他的看法。
那些雌鸟,行为热烈,笑容明媚,在夕阳下比翼双飞的身影竟让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
似一股冲动,让她也想如此。
是羡慕。
记不清多久以前了,她还能听到别人说羡慕自己。后来,她和剑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长,和人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
她从不曾羡慕过什么。
想不到,竟然在有翼一族的身上,感受到了羡慕。
体会过羡慕以后,她的心似乎也柔软了一些。所以当她看到佑澄的担忧时,也会和他多说几句。
这些思绪不过一瞬,连知无言都看不出她的心绪有过波动。
也是他在想一件事:看她这架势,要在此守着这三个,也不知等到猴年马月。
他当然不介意和她一起这样虚度光阴。正相反,他太期待了,因此受不了这样露天席地。
他从身后搬来一个平坦的大石块,“师尊坐这里舒服一些。听您的意思,我们还要等些时日,徒儿想去周边城镇探一探情况。”
俊俏面庞上,眨着一双真诚的黑眼睛,显得无比的乖巧。
姑若遗一点都不相信他,一个小石头精,抬抬手就能把大魔的阵法破了?她活了百余年,怎么可能信这种话。
还有那些被托起来的石块,她分明感觉到了一股从未见过的力量。
但是——姑若遗盯住他漆黑的双瞳,想从其中探出究竟——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力量极为熟悉?
甚至,让她心安。
知无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她越盯着自己,他就笑得越发真心。
眼见笑意淹没到整双眼睛,姑若遗心跳竟急了一下。她微微蹙眉,挪开了视线。
梅如悔如今已是大魔,突然出现在此地,确实蹊跷,可惜刚刚丢了他的踪迹,让石头去四处看看也好,于是点了头。
知无言得了首肯,但是眼神一动,拍了拍佑澄的肩膀,“师兄同我一起吧,也许能多些线索。”
佑澄正在焦心,闻言自然心动,便转向姑若遗:“侄儿想与师弟一同前去,师伯您看可否?”
姑若遗觉得没什么不好,同样点了头,还不忘嘱咐,“少与人冲突,早点回来。”
知无言撇撇嘴。
敢情他要走,她一句话都没有。轮到这小子要离开,就这么不放心?
算了,这佑澄也算是自己的人质了。
姑若遗说完这句便闭目打坐,其实手在袖中悄悄做了一个窥视符,待他们转身离开时,一弹指落到佑澄身上,如同长脚一般,偷偷隐藏在衣服褶皱处。
大周国地处南境,有着九山之内最大的疆土。群山环绕,物产极丰,而且远离玉水,不被魔物侵扰。
于凡人来说,是一处绝佳的生存之地。
可惜,富饶,意味着争夺。
境内虽鲜有天灾,却总是狼烟四起,**不断。
知无言想买一些细软,待回去建一个屋子装饰起来。没想到他与佑澄二人来到最近的城镇,远远就看见两片城门歪歪斜斜倚在城墙上,墙上“北山城”三个字早已经让火熏黑了。
他料定里面什么都没有,立时就想离开。
但是他自称不会御剑,去哪儿只能靠腿脚,见佑澄已经走入瓮城,也只好跟上。
穿过瓮城,可见鳞次栉比的屋宇有序排列在宽阔街道两侧,一眼望去,这里至少能装下上万人。
只是眼下没什么人,高高的杂草随风沙沙作响,平添无尽萧索。
“‘北山城’,”佑澄怪道,“好歹占了一个城字,怎么看着这么破败?”
知无言无意和他探究这事,闻言正好拉起他,“师兄说的对,这里太破,我们换个地方。都城怎么样?师兄可知道这大周国的都城是哪里?”
没想到佑澄却反手拉住他的衣袖,“师父师弟在这附近出了事,我们总要多看看。”
有几家人听到说话声,探出头来,皆是些面黄肌肉的老弱妇孺。
佑澄眼尖,看到一个老妪躲在旁边的房门之后,于是整了整衣襟,走了过去。
“老人家,我们二人远来寻亲,请问这城中可有个姓谢的郎中?”
见他礼仪周全,样貌周正,老妪戒心稍松。又听他是来寻人的,便拉开门,对佑澄道:“城中已经没有郎中了。你若是寻郎中,就往东走,去那边的东关城。若是寻亲朋,那估计你要失望了,可以去别的地方再问问。”
老人说话清晰,并不同于乡野妇人。再打量她,举止有度,神色端庄,佑澄觉得她不该是出身寻常人家。
“老人家,后生敢问,这里是在打仗吗?”
一句话勾起了老人的伤心事,她霎时紧闭双目。
不过片刻后,她又恢复了平静面容,若不是眼角泪痕依旧潮湿,别人很难看出她刚刚的悲戚。
“是打仗了。”她还记得回答佑澄的问题,说完,便作势要将门关上,“你们再去问问别人吧。”
只是门还未完全关上,屋内突然传来一个童声,“婆婆,是姐姐回来了吗?”声音里带着浓浓倦意,好像刚刚睡醒。
孩童的问话好像触动了老人的开关,她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的佑澄,砰地一声,迅速关上了木门。
屋内再没有了其他声音。
佑澄眉头紧皱,这老太太怎么透着古怪?
知无言不耐烦耗在这里,又来拉他,“师兄,走吧,去别处看看。”
这回佑澄没有反对,找了处无人地方,拿出佩剑扔向空中,带着知无言跳了上去,往都城雀城而去。
姑若遗透过窥视符看到这一切。
天若有情天亦老,何况他们这些动辄寿数几百年的修仙之人。见惯了生死,这种程度的难过早已不能够唤起她的共鸣。她目光随着佑澄而动,突然,身畔传来“啊”的一声。
我要在年底前更完这一本!争取一周五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大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