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终于脱单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谢弃和宋庭遇交换过眼神，便离开了人群最拥挤的医馆门口，顺着排起来的长长队伍一路查看，那些人或靠围墙而站，或席地而坐，有人拿着块干粮嚼着，有人双目紧闭许是睡了过去……看样子他们都是打算在这里等上一夜，不准备回家去。

他们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几乎每一个人都满面愁容，眉头皱得丝毫不肯松懈，腰背都弯着，就好像个个肩膀上都担着重重的担子，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看他们晒得黑黑的皮肤、干瘦的身形、衣服上叠了又叠的补丁、脚上趿着简易破旧的草鞋，露出的脚上有伤口也有裂口，更有甚者直接赤足光脚，也不难猜出他们的身份——都是活得辛苦至极的老百姓。

谢弃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来到队伍最末尾处的巷子口，那里坐着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纷纷向他投以震惊和探究的目光，毕竟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还挺好的，虽然是一身黑却没有一块补丁。

在他们眼里只有富贵人家才不用穿打有补丁的衣裳，加之谢弃长着一张出众的脸，通身超然的气质，出现在这里不可谓不突兀。

谢弃一路走过来见到众人百态，每个人身上都萦绕着苦难的滋味，也感觉无尽的苦涩和酸楚不停地涌入鼻腔，心里亦是百感交集，正因如此他没有注意到老大伯们的眼神，走过去跟在他们身后成了漫长队伍的最后一人，盘腿坐地上靠着墙。

纵使心里不好受，他也没有忘记来此的目的，闭目假装养神实则入定放出神识，逐渐往医馆里探查过去。

神识爬过墙头便径直往里探，才走不过须臾就先撞上了一道结界屏障，混着一股阵法的气息，这气息与缚灵阵有些相似，不过他如今连自己是在哪里都不知道，也不敢轻易断言那就是缚灵阵。

谢弃控制着神识小心翼翼地找到结界突破口，好不容易穿过结界，却很快又像在城外村子里那次一样，神识突然被无数根刺扎过来，那力度比之前在树林里被扎到的还要痛上十倍。

于是他再次吐了一回血，血量大还硬是吐了好几口，吓得前面的老叔伯们惊恐万状，忽地挤到一起震惊地盯着谢弃。

方才有关他的揣测都化作一个念头，哦，怪不得到来这里等着呢，原来是个病秧子，而且八成是个刚来的外地人，不知道有钱人家来此看病根本无须亲自站队，只需去客栈好生住着，明日穿得好一些、舍得出一点钱，哪里进不去呢？

“谢弃！”宋庭遇才往医馆另外一边的路口简单看过一遍没找到什么线索，便回转来找谢弃，哪曾想一拐过巷子拐角便看到谢弃正在吐血。

他快步冲过来蹲在谢弃身侧，刚要问他怎么了，眼前忽地一暗，是谢弃抬起自己有些发冷的手既阻挡了他的视线又抵住了他的靠近。

“我无事，你闭眼屏息，不要在这，晕过去。”谢弃艰难地呼吸着，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和神魂稳定下来。

却见宋庭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三下五除二扒了自己的衣裳，一边拉下谢弃的手，一边将衣服甩到地上的那摊血迹上：“拿衣裳盖住就没事了。”

地上的血被盖住却还是有血腥味飘出，而且谢弃嘴角上还有血渍，可宋庭遇此刻根本就顾不上，焦急地抓着谢弃的手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吐血？”

“你……”谢弃震惊地看了看地上铺开的衣服，正要开口说话可头实在太痛，他只好先调息。

没有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宋庭遇下意识地望向一旁的大伯大叔们，他们互不相识此时却异乎寻常的默契，动作齐整地摆手：“可不是我们弄的，他自个突然吐血，我们隔着老远呢……”

宋庭遇当然不会黑白不分，他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有时候人的眼神也是会说话的，甚至比真切的声音更有力度，刚刚他的眼神就刺痛了大伯大叔们。

他连忙收回目光，安静地坐到了谢弃身侧把他和大叔们隔绝开，沉默地注视着他的侧脸，得益于地上的血已经干涸，血腥味没有之前那么浓郁，在他反应过来之际头根本就没来得及晕，现在才能清醒着守着谢弃。

“诶，小伙子，你们是来找杨大夫治病的？”等了很久，等到后面又有人来排上长长一截队，他身边的大叔还是忍不住提醒宋庭遇道，“若是来看病就不要在这里等着了，找间客栈住下，明日再来。”

宋庭遇反问道：“你们呢？天色已晚，你们难道要在这待一夜吗？”

“哈哈……是，都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晚了。”大叔见旁边的人纷纷朝他看过来，怕他们以为他是看方才那个吐血的穿得好所以刻意奉承，立即疏离地回了一句便沉默下来。

宋庭遇不了解他的想法，稍作思忖朝他道：“大叔，劳你帮我照看着他片刻，我去去就回。”

他起身就走，根本没给大叔拒绝的机会，大叔想放声叫住他，环顾四周又怕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便只好作罢，无奈地扭过头扫了谢弃一眼，又看着地上盖着血的宋庭遇的衣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来到街上时，路边卖些孩童玩具的小贩已经撤了摊，卖吃食的摊子倒还是忙得热火朝天，极力吆喝着要将今日做出的东西卖掉以免自己家里吃不完浪费。

宋庭遇直奔包子摊，老板一见有客人甚是热络，谁知等宋庭遇低头看准了要卖的东西才一抬起头，老板脸色霎时大变，指着宋庭遇朝自家老婆道：“他他他……”

女老板扔了擦桌子的抹布，蒸笼前来撅臀将丈夫抵开，努力笑起来对宋庭遇道：“小兄弟，你要什么尽管拿吧。”

“剩下的包子我全都要了，”他们在城里做生意肯定是见过通缉令上的画像，现在心里肯定就怕觉得他会暴起伤人，宋庭遇心里无奈，却也懒得跟陌生人解释什么只问道，“多少钱？”

女老板连忙摆手：“卖，卖剩下的，不要钱了。”

宋庭遇这下是真忍不住笑了，将一块碎银子放在蒸屉旁的桌子上，笑意挂在脸上直到转了身才瞬间沉下来，某种程度上说那位老将军堪称是神了，他和谢弃从松州到徐州尚且需要御剑飞行一整天，人家倒是厉害，人还未到，拘捕他和谢弃的通缉令已经满天飞了。

没人会愿意平白无故被污蔑成杀人犯，该死的可不是他和谢弃……

卖了包子、烧饼，手里拿着的吃食就已经一大堆了，不过这些东西宋庭遇没有用谢弃给的金子，用的都是他这些年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钱，花钱容易挣钱难，攒了快十年小半天便用去了一半，看得他都有点心疼自己了，但也不后悔。

回到巷子里时，排上队的人越来越多，住巷子里的人家有见那么多人挤在巷子里，直接破口大骂说什么穷鬼要死别死在这里……不堪入耳的话一句接一句听得让人心烦。

宋庭遇极力忽略掉那些咒骂，拿着吃的从队尾挨个问过去，其实除了年纪小的半大孩子还有饿得受不了的乞丐和老人，将吃的接过了去，其余人都客气地回绝了他。

所以这样的人哪里就差了？他们难道没有骨气，豪无羞耻之心，心安理得地受旁人平白的好处？他们难道不知体恤，不知全部挤在这里会个人带来不便，所以没有与人对骂？

他们有骨气，因此不接，他们善良，所以忍了这难听的咒骂，他们只是贫穷而已，看他们个个脸上身体上都是饱经风霜的痕迹，绝不能像那人骂的说他们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不好好去种地就等着卖受之于父母的血赚快钱……

宋庭遇拐回到谢弃身处的巷子里时，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还没醒的谢弃，谢弃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盘腿坐在百姓之间，就好像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顺便化去他身边无数百姓正在经受的苦难，让他们弯着的、佝偻着的背能真正地挺直起来，消弭扒在他们脸上皱纹里一层又一层的忧愁，真正舒展开面容，开心地笑上一笑。

“叔，饿了吧，”走到谢弃身边时，宋庭遇就不想再走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即便耗光所有的积蓄也无法改变这一切，哪怕强大如谢弃，也做不到以一己之力化解掉众生的苦楚，作为他的朋友可不能给谢弃那么大的压力，他坐下来将剩下食物递给大叔，“大家拿去分一分吧，那么长时间，你们肯定都不敢离开太久，肚子肯定也饿了。”

大叔不肯接，宋庭遇先拿了一个烧饼咬了一口，仍旧将剩下的递过去：“还剩下不少呢，我一个人吃不完岂不是浪费，”他直接将一个包子按进大叔手里道，“不要推辞了，这麦是咱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种的，面咱们推着重重的石磨盘磨的，这大包子就该咱们吃。”

一番话听得大叔鼻头一酸，果断接过包子重重咬了一口，狼吞虎咽吃完了，紧接着又拿了一个，而后将剩下的递给身侧的人，食物就那么分下去了，宋庭遇知道肯定不够，可他也只能做到如此程度。

人群中有人嚼着食物突然就情难自抑地哭了起来，一人哭便勾起了许多人的辛酸，竟有不少人也开始呜呜咽咽却不敢放声大哭，只将满腔的委屈和辛苦搅进眼泪里，混着正在吃的东西重新吞回肚里去，若是生活能好一些，他们何至于等在这里“卖血”呢？

宋庭遇朝谢弃坐近了一些，先是征求谢弃的同意，而后将额头搭在了谢弃的肩头，也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能舒坦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