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碑之上,光芒流转,一个个名字与对应的擂台号显现。
殷自息凝神望去,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轮,他的对手是一名来自中型门派“青木宗”的弟子,修为在金丹初期。对方显然也听说过殷自息“先天道体”的名头,上台时神色极为凝重。
比试开始,对方立刻施展青木宗擅长的缠绕与控制法术,无数坚韧的藤蔓破土而出,如同灵蛇般缠向殷自息。
若是以前,殷自息或许会手忙脚乱。但此刻,他神识微动,体内星蕴道丹缓缓旋转,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星辉。那些藤蔓触及星辉,竟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枯萎软化,根本无法近身。
他甚至没有动用“板砖”,只是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着星辉道韵的灵力激射而出,精准地点在对方护身灵光的薄弱处。
“噗”的一声轻响,护身灵光应声而破。那名青木宗弟子踉跄后退,脸上满是愕然与失落,拱手认输。
“万法玄宗,殷自息,胜!”执事长老高声宣布。
殷自息收手,对着对方行了一礼,平静地走下试剑台。第一战,赢得轻松。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强敌,还在后面。
接下来的两轮,殷自息遇到的对手实力渐强,但他凭借着星蕴道丹对灵力的精妙掌控、远超同阶的神识以及那块神出鬼没、坚硬无比的“板砖”,皆有惊无险地顺利晋级。
那块“沉渊寒铁”在比试中初露锋芒,虽然殷自息还无法完全发挥其威力,但仅凭其无视大部分灵力防御、势大力沉的特性,就足以让对手头疼不已。往往他一砖拍出,对方要么法宝受损,要么狼狈躲闪,阵脚大乱,被他趁机取胜。
“那是什么法器?怎的如此……怪异?”
“黑乎乎的,像块砖头……”
“但威力好生可怕!我刚才看到曜日宗一个金丹中期弟子的护身法宝都被它砸出了裂痕!”
“先天道体果然厉害,用的法器都这么……别具一格。”
台下议论纷纷,殷自息和他的“板砖”很快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之一。
第四轮抽签,玉碑定格。
殷自息 vs 阮长舒。
殷自息看着玉碑上并排的名字,心中滋味复杂。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与阮长舒对上。
阮长舒显然也看到了结果,他站在不远处,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眸子望了过来,与殷自息视线相接。没有敌意,没有畏惧,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坚定。他对着殷自息,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仿佛在说“放手一战”。
殷自息读懂了那份无声的宣告,也郑重地回以颔首。他知道,对于阮长舒而言,这场比试绝非寻常切磋,而是证明其道途价值的关键一战。任何怜悯或退让,都是对他的侮辱。
“第四轮,甲三台,万法玄宗殷自息,对止忧门阮长舒!”执事长老的声音传遍四方。
两人飞身掠上试剑台,相对而立。
“阮道友。”殷自息拱手。
“殷道友。”阮长舒还礼,声音平稳,右手已按在了腰间那柄新炼制的长剑剑柄之上。
“开始!”
执事长老话音甫落,阮长舒眼中精光爆射,率先发动!他没有丝毫试探,一出手便是全力!
“锵——!”
长剑出鞘,那道黝黑的剑影如同蛰伏已久的凶兽,骤然扑出!剑罡过处,空气发出被割裂的嗤嗤声响,试剑台坚硬的地面都被逸散的剑气划出浅痕。
殷自息不敢怠慢,心念一动,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流转不定的星光屏障。同时,他并未第一时间祭出沉渊寒铁,而是双指并拢,以指代剑,指尖凝聚起高度压缩的灵气,精准无比地点向那道黑色剑罡最薄弱之处!
“叮——!”
一声清脆至极的交鸣响起,指尖与剑罡碰撞之处,爆开一团耀眼的光晕。殷自息只觉指端传来一股尖锐无匹的力量,直透经脉,让他整条手臂都微微发麻,身形不由得后退半步。而阮长舒的剑势也被这一指阻了一瞬。
好锋锐的剑气!殷自息心中暗惊。他记得阮长舒的修为只是金丹初期,但这股凝练到极致、带着破法特性的厉金剑气,威力远超同阶。
阮长舒一剑被阻,毫不停歇,身形如鬼魅般欺近,转化一片连绵不绝的黑色光影,如同疾风骤雨,将殷自息周身尽数笼罩。每一剑都简洁、凌厉,没有任何花哨,只为杀敌取胜!那剑光之中,蕴含着他所有的坚持、不甘与向道之心,沉重得令人窒息。
殷自息将流云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在方寸之间挪移闪避,间不容发地避开一道道致命剑弧。他几次想祭出板砖,却都发现阮长舒的剑势太过密集迅疾,竟找不到合适的空隙。
台下观战者无不屏息。
“这阮长舒……好生厉害的剑法!”
“招招搏命,不留后路!这哪是比试?”
“殷自息被完全压制了!先天道体也挡不住这般攻伐吗?”
“他的身法也极为了得,否则早已落败。”
李淮归与云袅袅站在台下,神色凝重。云袅袅忍不住低声道:“大师兄,阮道友这剑意……太过极端了。”
李淮归缓缓点头:“他将自身所有都寄托于剑,剑即是道,道即是命。小师弟若不能破其剑势,久守必失。”
台上,殷自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阮长舒的剑,带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惨烈意味,继续被动防御,只会被一步步拖垮。他需要反击,需要打断这连绵不绝的剑势!
心念电转间,殷自息体内星蕴道丹骤然加速旋转。他不再一味闪避格挡,面对一道直刺心口的凌厉黑芒,他竟不退反进,左手并指如飞,精准地再次点向剑脊侧面,同时右手虚握——那块黝黑无光的沉渊寒铁瞬间出现在他掌心。
“铛——!”
指剑二次交击,发出沉闷的响声。殷自息借力旋身,险之又险地让过剑锋,衣袂被凌厉的剑气割开一道口子。但也就在这瞬息之间,他争取到了足以出手的空隙!
没有华丽的招式,甚至没有灌注多少花哨的灵力,殷自息仅仅是将全身力量,结合着星蕴道丹自然流转的磅礴力道,通过腰身传递至手臂,再毫无花假地灌注到那块“板砖”之中,对着阮长舒剑势流转的核心——那如同风暴之眼的位置,猛地一掷!
沉渊寒铁脱手,并未带起惊天动地的呼啸,反而有种奇异的、吞噬光线的沉重感,仿佛一道凝固的黑色闪电,直撞而去!
阮长舒瞳孔骤缩。他见识过这古怪法器的厉害,之前几场比试,多少人的法宝都在此物下吃了大亏。此刻若不变招,即便能重创殷自息,自己也必然被这诡异的黑砖砸个正着,后果难料!
电光石火间,由不得他细想。阮长舒厉喝一声,硬生生止住前冲的势子,手腕猛翻,原本如同黑色瀑布般倾泻的剑光骤然回收,凝聚于一点,化作一道凝实无比的黑色剑罡,不闪不避,直直刺向飞来的沉渊寒铁!
他竟是要以点破面,以自身最锋锐的剑气,硬撼这至沉至坚之物!
剑尖与砖面悍然相撞!
没有金铁交鸣的脆响,反而是一声沉闷如雷的爆鸣!一股肉眼可见的灵气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轰然扩散,试剑台周围的光幕剧烈摇晃,明灭不定。
阮长舒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顺着剑身狂涌而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那柄视若性命、新炼不久的本命法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剧烈弯曲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他整个人如遭重击,蹬蹬蹬连退十余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又被他强行咽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而那块沉渊寒铁,也被这凝聚至极的厉金剑气阻了一阻,倒飞回殷自息手中。砖体之上,竟留下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白色印记。
台下瞬间哗然!
“挡住了?!阮长舒竟然硬接下了那一砖!”
“他的剑没断!好硬的剑!好烈的性子!”
“两败俱伤?殷自息似乎占了上风?”
殷自息接住倒飞回来的板砖,入手微沉,感受到其上残留的锋锐剑意,心中亦是凛然。阮长舒的坚韧与决绝,远超他的预料。他看向对方苍白的脸和颤抖的、染血的手,心中并无胜券在握的喜悦,反而升起一股敬意。
阮长舒稳住身形,急促地喘息着,握剑的手因剧痛和脱力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甚至带上了一丝疯狂。
他伸手擦了一下嘴角,剑身一甩,死死盯着殷自息,声音沙哑却坚定:“再来。”
剑身之上,黯淡下去的黑色光华再次开始凝聚,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带着一种不惜剑毁人亡的惨烈气势。
殷自息眉头微蹙。他看得出,阮长舒已是强弩之末,再强行斗下去,恐怕会伤及道基。这场比试,并非生死相搏。
就在阮长舒即将再次挥剑,执事长老也凝神准备随时介入阻止可能的惨剧时,台上的常司衡开口了。
“够了,这场比试止忧门认输。”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试剑台的每个角落。
满场皆寂。
殷自息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准备宣布继续的执事长老,以及台下紧张观战的李淮归与云袅袅。
阮长舒凝聚到顶点的剑势骤然一滞,那惨烈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他踉跄一下,用剑拄地才勉强站稳,苍白的脸上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死死盯着常司衡:“师兄你……说什么?”
常司衡并未看他,目光平静地落在殷自息身上,又转向执事长老,重复道:“止忧门,阮长舒,此战认输。”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阮长舒并未做声,但染血的手死死攥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也因激动和虚弱微微颤抖,充满了被剥夺了最后尊严的屈辱与愤怒。
“我还能战。”
“你的剑,已至极限。”常司衡的目光扫过阮长舒那柄仍在嗡鸣、剑身隐现裂纹的本命法剑,以及他虎口不断滴落的鲜血,“再出一剑,剑断,人伤,道基受损。不值得。”
常司衡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泉水,浇熄了试剑台上灼热的战意,也浇在了阮长舒那颗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心上。
执事长老回过神来,复杂地看了一眼强撑着的阮长舒,又看了看手持黑砖、眉头微蹙的殷自息,终是朗声道:“止忧门阮长舒认输,此战,万法玄宗殷自息胜!”
宣布声落下,打破了台上的僵持。
殷自息收起沉渊寒铁,走到阮长舒面前,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复杂,拱手道:“阮道友,承让。你的剑,令人敬佩。”
阮长舒缓缓抬起头,看着殷自息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常司衡,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默默地还剑入鞘,对着殷自息和执事长老分别行了一礼,脚步有些踉跄地,独自走下了试剑台。那背影孤绝,仿佛一头受伤后独自离群的幼狼。
常司衡对着殷自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也转身跟上阮长舒,沉默地走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
殷自息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他摩挲着手中沉渊寒铁上那道微不可查的白痕,心中对阮长舒的剑意有了更深的体会。
“小师弟,打得好!”云袅袅的声音带着欣喜传来,她和李淮归已飞身上台。
李淮归拍了拍殷自息的肩膀,目光赞许:“临机应变,攻守有度。最后那一下,时机抓得极准。若非阮长舒剑心决绝,硬撼沉渊寒铁,寻常金丹中期也未必接得住。”
“大师兄过奖了。”殷自息收回目光,看向李淮归,“阮道友他……”
“剑修之路,便是如此。”李淮归望向阮长舒消失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了然,“尤其是他这般资质寻常却心比天高者,更易走入极端。常司衡替他认输,是保全他。剑折了,尚可重铸;道心若彻底崩毁,便再无望了。”
殷自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别想那么多了,”云袅袅笑着打断他们的对话,“快看看下一轮的对手是谁!小师弟你现在可是四连胜了!”
殷自息闻言,也收敛心神,抬头望向那巨大的玉碑。光芒流转间,新的对阵名单正在快速生成。
他的目光迅速锁定自己的名字。
下一行,对手的名字显现——
殷自息 vs 仇霁。
仇霁?那个曜日宗的天才弟子,据说身负“炎阳灵体”,修为已至金丹后期,是本次大比夺魁的热门人选之一!
殷自息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真正的硬仗,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