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何不渡我 第39章 此去经年

当时的谢清昀倒在雨里，青丝换银丝，无人看了不恸，包括解决完夙无涯赶来的苏珩。

他用身子给他挡雨。

颤抖的问他“师尊，你何苦……”他有些不明白了，究竟是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同时心中也充满对师尊的充满敬意，他很确定如果苏珩被抓师尊也同样会拼死相救。

他一次次的挡在他们面前，那般无畏，即使自己再无一点法力，依旧站的笔直。

锁天地里整整七天，谢清昀一声不吭的挡在晕倒的苏珩身前，直到最后意识混沌，脸色惨败才倒下，所以苏珩收到的伤害也小点，恢复的快，师尊却元气大伤，心脉受损，道心崩塌，几乎沦为废人。

苏珩很想劝劝师尊。

别再寻顾昭寒了……

倒在雨里脆弱不堪的他，唇瓣张阖，眼睫轻颤“带……我进去……”

苏珩闭上眼，将谢清昀缓缓抱起，破了结界，快步走了进去。

千百个人面覆盖的恐怖场景吓了他一跳。

翻涌的魔气和冤死的重重魔影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苏珩凝了一道法罩，完完整整的披在谢清昀身上，抵挡一些刺骨的寒意。

谢清昀缓缓落地，苏珩在他右手边搀扶着。

二人朝着黑暗试探的走着。

苏珩却看到了和谢清昀不同的景象，大抵这里对人族魔族有不用的对待，他看到了母亲苏瑶所在的那樽红棺半开，就在他身后，有一股熟悉无比的气息，淡紫色带着花香的，他记忆几乎是瞬间回到了那个温暖的街道，夕阳下苏瑶一身红衣笑靥如花。

脚步顿下，不受控制的向后走去，灵蛛拍他的脸，他也没有丝毫感觉。

在他眼中，红棺里苏瑶半坐着，微笑的望着他，温柔似水“珩儿，这一路可好？可受委屈了吗？”

谢清昀眼中只有那诡异的周围环境，步伐缓慢，稍微快一些心脏便受不了。

阵阵的疼。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久。

走多久才能见到顾昭寒。

下一秒便被休憩空间一张大口捕获。

重重落下，索性身下柔软，谢清昀受惊心悸，伏在这柔软无比的地上，轻轻按压胸口忍着疼痛，尽力呼吸着，周围环境更加暗淡无光，他没有轻举妄动谨慎的望着四周，适应着光线。

下一秒角落里的什么东西，沉睡的巨兽，速度极快的扑过来将他扑倒身下，那东西居然有手，抚摸他的脸颊，接着奇怪的伏在谢清昀脖颈间朝着银丝深嗅一口。

“师尊……”

谢清昀看向那个巨兽，黑暗中好像看到了他的轮廓，长高了，肩膀也宽厚了。他心中惊喜。

可下一秒，谢清昀耳垂感到一道呼吸，痒痒的热热的，听见了一句什么话，脑中警铃大响，一片空白。

接着便是一道吻，熟稔无比，凶狠无比，只知掠夺，不知知足。

很近的距离，他看清了顾昭寒如今的模样，魔纹，魔气，眼中的冷漠暴戾，酸涩的痛处密密麻麻从心脏蔓延四肢。

原来他真的沦为魔修了，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推在他的身上，却纹丝不动。

他魔族的本性太过恶劣，恶劣到刺眼，双眼模糊，晶莹盈满，谢清昀闭上眼，泪珠断了线往下滑。

接着便传来疼痛，谢清昀被掐住脆弱，耳边是从未有人对他说过的恶毒的话，去死啊。

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滑落。有些丢人。

顾昭寒似乎把他当成了幻境，看来是真的很恨自己了。力道再次加大，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让自己死了，他不明白，他明明对这个弟子也是不错的，他明明那么为他着想，他明明那么努力的当一个师尊，恐怕如今却不能够了。

如此，此番种种，便是他谢清昀自己，咎由自取，自轻自贱了。

罢了……

即将死亡时，苏珩将他救走。

跌跌撞撞，背着他，又回到玄天宗，苏珩将他轻放在竹椅上。

谢清昀才回过神来，泪水依旧不要钱的往下落，神色痛苦，哭的梨花带雨，鼻头和肌肤都带上了桃花颜色。

但没发出一点哭泣声，只有泪滴落地的声音，悄然无息。

苏珩不忍抬头再看，跪下替师尊疗着伤，看着师尊这般，他也很想哭。

“珩儿……”谢清昀喊他。

苏珩依旧低头，嗯了一声，他感受到谢清昀还在流着泪。

许久许久。

只见谢清昀毁去手腕上的半月，将他的两把护剑，双手递到他面前。

“霜月，护月就归你了，就当为师赔给你的……”霜月化为银丝缠绕谢清昀的手腕，不舍。

苏珩紧抿着唇，泪也落了下来，把头埋的更低“师尊，您别这样……”

谢清昀扯出一个笑容“快点，为师快拿不住了……”

苏珩接住了剑，郑重的跪拜，师尊曾赠与他的剑穗一直收着，索性将剑穗挂在护月身上。

伤治的差不多了，可谢清昀还是很虚弱“师尊，让徒儿服侍您去沐热泉吧……”一定是受了凉受了惊的缘故。

谢清昀点头，温泉之中，那具曾经无暇如玉、刚柔并济的身躯，如今竟然落下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背后的天雷，手上的疤痕，手臂乃至肩颈的血痕……

触目惊心……

甚至一头青丝换白发。

谢清昀眼眸暗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更衣时他才淡淡的说“昭寒也曾来到这里，沐浴过……”

苏珩为师尊穿好衣服，又披了裘衣，将他裹得严实，听到这话指尖又停了下来。

“师尊，您别想着他了！他已是魔修，与同门为敌，打斗杀害都已经不眨眼了，何苦作践自己！”

谢清昀抬眸，有些呆滞的看着他。

苏珩接着说“他已不是玄天宗的弟子，更不是您的弟子，他是魔族。

从今以后，师尊只有我一人为徒，可好？”他实在是不愿让师尊为那个逆徒如此这般。

行尸走肉，浑浑噩噩。

谢清昀眸光敛下。

苏珩等待着他的回答。

寂静中，苍凉的夜色沙沙作响。

“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年时间，苏珩长的越发俊美身高八尺，面若桃花，眼睛更是生的美丽，一身正气，清风浮水一般的人物。

和当年的谢清昀，气质相貌很是相似，谢清昀似乎更冷些。

他游历在外，惩恶扬善，除魔杀妖，美名远扬，世人感谢他道只需感谢我师尊便是，谦虚无比，正直无私。

每次历练回来总会给谢清昀带些有趣的小玩意譬如机关鹤，棋盘，流落的秘籍或者有意思的话本什么的解闷。

吃食带的最多的就是酒酿，糕点，甜点之类的。

世人都说，天下第一剑教出来个天下第一人，武力值天下第一就算了，还又懂事又慈悲，知道感恩，长得又好看，真是随了人家师尊。

都是顶好顶好的人。

谈到清霄仙尊只是却总带些遗憾。

同时会怒骂魔族可恶。

可无人不知，谢清昀的桌案下的小盒里仍存着两个发霉了的，精致点心，依稀看出花瓣的模样，还有一朵小巧的忍冬花，已经风干。

他被苏珩静心照顾，请来各位药谷长老常来相看，身子倒也好了许多，只是还是柔弱无比，无法再执剑，亦无法疾步而行或是见风见冷。

娇贵无比。

“师尊，您又出来了！”苏珩剑眉星目，嘴上怪着，脸上却笑着。

下雪了……

推窗看去，纷飞的大雪倒是让人心生欢喜，银装素裹，松林竹林还是桃树各类花朵，都不见了踪影，竹楼前的寒潭凝着薄冰。

有的只占据双眼无穷尽的白。

虽说竹阁有苏珩法罩护着，没有冷意，可走在院里便是走了出去，自然能吹到寒风，能感受到软绵绵冰凉的鹅毛大雪。

谢清昀站在院中，身上披着苏珩为他寻的白色的暖裘，配上原先的淡蓝色衣裳，和那张脸，很是灵气逼人。

他眉眼如画，眼睛笑盈盈的伸出手来可爱的飞落下来雪花，看着在自己的手心化掉，接着便不忍用手接，等到雪花落到狐裘毛茸茸上，再眨巴着眼静静望着雪花的形状。

如同不小心落入凡间的仙女。

“今日下雪，难得……”谢清昀见他归来，冲他一笑。

苏珩也笑着。“师尊，你生的好看，比女子还要美，我游历了那么多地方，没有我没去过的，也没见过比师尊还美的人。

尤其是眼睛，师尊，您的眼睛好看极了……”

谢清昀听了淡了几分笑意，眼神忧郁起来。

他也见过一双极美的眼睛。

也是落雪时节。

苏珩心中叹了一口气，不该说的。淡淡的说“我们回去吧。”

谢清昀点头随他一同回屋。

暖灯热茶前，苏珩拿出来山下带回的点心摆在桌前，放在空间里还热着的山药糯米糕、桃花酥、莲子糕、茶果子还有烤红薯一道南瓜甜米羹。

个个精致小巧，特别是桃花酥和茶果子，桃花酥状若桃花，瓣瓣清透，和桃花长的实在是相仿，茶果子圆润小巧，颜色可爱。

“山下阿伯还未收摊我看他实在辛苦，就又多买了烤红薯，其余的糕点吃食已经分给师兄弟了，望师尊喜欢……”他思虑周全，又仁慈豁达，宗门上下无一人不喜。

谢清昀冲他笑笑“自是喜欢的……”拿起白里透红的和果子咬上一口，配着热茶喜笑颜开。

“师尊喜欢自是最好……”二人边吃便谈，偶尔下棋……屋内的暖意不似冬日，倒好像是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