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废弃的宅院外,洛云琛敏锐地感觉到一丝极淡的、非比寻常的阴冷气息。
洛云琛指着那黑洞洞、散发着霉味的门口,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我进去看看,在外面等着。”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将他往后一拽!洛云琛猝不及防,整个人踉跄着撞进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里,谢悔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环住他,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洛云琛满脸不解的看向谢悔“干嘛?力气这么大。”
“您在此等候。”谢悔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紧绷,他甚至没敢低头看洛云琛,生怕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一毫涉险的意图“弟子去去就回。”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粗暴地将洛云琛推到身后安全的空地上,自己则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漆黑的宅院之中。
洛云琛站在原地,揉了揉被撞得有些发疼的头,看着那瞬间被剑气绞碎的院门,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随即又被更深沉的思索取代。
谢悔有问题。
宅院内传来几声短促的爆鸣和凄厉的尖啸,随即归于平静。不过几息之间,谢悔便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衣袂飘飘,连点灰尘都没沾上。
“解决了,只是几只低阶怨灵纠缠形成的秽物。”他走到洛云琛面前,目光第一时间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确认无恙,紧绷的下颌线条才略微松弛。
洛云琛“嗯”了一声,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投向宅院外围的墙角。刚才谢悔在里面动手时,灵力激荡,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缕……异常熟悉的气息。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俯下身,指尖在布满青苔的墙根轻轻一抹。一缕几乎微不可查的、带着阴寒与腐蚀特性的灵力残留,在他指尖萦绕不去。
这气息……
洛云琛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与他当时在问剑台上,被那道致命乌光击中时,所感受到的、隐藏在乌光核心的那一丝本源气息,同出一源!
虽然极其微弱,且被怨灵的气息巧妙地掩盖过,但绝不可能认错。
他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谢悔的反应,找点乐子,却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看似普通的邪祟事件中,意外摸到了导致自己身死道消的那条毒蛇的尾巴!
洛云琛缓缓直起身,指尖那缕阴寒气息悄然散去。他望向青霖镇更深处,那里似乎依旧笼罩着一层不详的阴霾。
他倒要看看,这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而谢悔那明显知道些什么,却又“守口如瓶”的乖徒儿,这次还能不能继续装下去。
“看出什么了?”谢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显然注意到了洛云琛在墙角的停留。
洛云琛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之前的漫不经心,甚至还带着点嫌弃:“看出这地方的卫生搞得极差,青苔都快长到人脚脖子了。”
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吧,早解决早回。这地方待久了,身上也沾了霉味。”
谢悔看着他这副模样,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但眼底的疑虑并未完全散去。他沉默地跟上,依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将洛云琛护在灵力所能笼罩的最安全范围内。
两人又走访了几处出事地点,这些地方之间并没有任何关联,甚至像是遇到人想杀就杀,想宰就宰了。
洛云琛在一处还有人住的民居门口,停下脚步。地上那是一滩黑褐色的血水,在土地上并不明显。
“这是狗血吧,到底是谁教他们的……”看似调侃的一句话带了点无助和心酸,民间的说法是有点用的。这明显不是一个量级。
谢悔点了点头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但每次洛云琛稍微靠近那些阴暗角落,他都会第一时间将其拉开,或者是挡在前面。
洛云琛面上如常,就好像就算天塌下来,跟他也没有多大的关系,那种漫不经心对待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但在心里默默记下谢悔反常的点。这小子,警惕心强得离谱,几乎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而且,他对怨灵、邪祟的了解程度,似乎也远超一个正常弟子该有的水平,仿佛……早已见识过无数次。
线索收集得差不多了,洛云琛心里也有了计较。这邪祟行事颇有章法,懂得隐藏自身核心气息,甚至懂得利用低级怨灵打掩护,绝非寻常野生邪物。背后定然有人操控,而且极有可能与半年前那场袭击有关。
那么,接下来,就是钓鱼时间了。
傍晚时分,镇长战战兢兢地送来晚膳,依旧是些粗茶淡饭。洛云琛没挑剔,慢条斯理地吃着,状似无意地对谢悔说:“今晚我守夜。”
谢悔夹菜的手一顿,抬眼看他,眉头立刻锁死:“不可。”
“为何不可?”洛云琛挑眉,“总不能事事都让你干了,我出来一趟,总得有点参与感。”
“您的安全最重要。”谢悔语气强硬。
“我的安全?”洛云琛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盯着谢悔的眼睛,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我的身边,不是只有你吗?有你在,我还需要担心安全?”
这话再次精准命中了谢悔的死穴。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洛云琛的视线,声音低了下去:“……弟子不敢托大。”
“那就是你觉得你护不住我?”洛云琛开始胡搅蛮缠。
谢悔:“……” 他感觉自己又被师尊绕进了死胡同。
最终,依旧是谢悔妥协。但妥协的结果是——洛云琛可以在相对安全的镇长家客房内“守夜”,而谢悔,则必须在屋顶,或是不超过三丈远的地方守着。
是夜,月黑风高。
洛云琛坐在窗边,支着下巴,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知道,鱼饵已经撒下。那幕后之人既然在此地布局,定然会关注他们这两个“归墟之涧来人”的动向。自己这个看似最弱的突破口,就是最好的鱼饵。
他并不担心真会有什么致命危险。先不说谢悔那小子就跟个背后灵似的守着,单就他自己,即便如今身体是弱鸡,变小了也不影响脑子。
阴沟里的老鼠若不露面就把他揪出来,若敢露面他眼神微冷,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渐深。
就在洛云琛以为今晚要无功而返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阴寒与腐蚀特性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强大的神识感知中漾开了一圈涟漪。
来了!
那波动来源,正是镇子西头那片乱葬岗的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窗外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下,谢悔的气息瞬间出现在他身侧,带着凛冽的寒意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杀机。
“师尊,”谢悔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有东西过来了,您待在屋里,绝对不要出来。”
洛云琛看着他如临大敌、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去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模样,心中那点恶趣味又冒了出来。
他非但没听话,反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得近乎欠揍:
“没意思,陪为师去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敢在本尊……敢在归墟之涧地盘上撒野。”
说着,他竟率先朝门口走去。
“师尊!”谢悔的声音里带上了惊怒,一步上前想拦住他。
就在这时,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鬼哭之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吞噬了镇长家院落的光亮,也将两人彻底笼罩其中!
黑雾隔绝了视线与部分神识,阴冷的气息无孔不入。
谢悔几乎是本能地将洛云琛紧紧护在身后,长剑已然出鞘,雪亮的剑光在浓雾中撕开一道口子,映亮了他冰冷肃杀、却又隐含一丝绝望的侧脸。
洛云琛被他护得严严实实,感受着身前坚定无比的背影,以及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恐慌与杀意,他轻轻叹了口气。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谢悔的脊背。
“活着”洛云琛的声音在鬼哭狼嚎中显得异常平静“没死,别怕。”
谢悔:……
钓鱼嘛,总得有点耐心。而且,看样子,他钓上来的,不只是阴沟里的老鼠,似乎还有谢悔。
浓雾之外,隐隐传来锁链拖地的沉重声响,由远及近。
真正的鱼,要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