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逐转过头看向陆白羽,一脸古怪,“你确定?”不怪他觉得奇怪,而是画像上的人根本就没有脸。
画上的人身形颀长,身体微侧,戴着副银白面具,堪堪露出半边侧脸,一身素白长袍,独腰间挂着一枚血红玉佩。
最多只能看出对方长得应该不错,而且如果望月族长所言为真,这人都是三千年前的人了,陆白羽如今也才刚过十八而已。
陆白羽有些茫然看向沈逐,却突然一惊 。
“…………我知道在哪见过了。”
“哪儿。”沈逐问。
“你。”说着陆白羽将头扭过去看向薛重,忍不住道:“薛重你看像不像,从我这角度。”
他边说边将靠在一边的薛重拉到他旁边,许是为了通风,殿内的窗户常年大开,沈逐侧站在窗前,冷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连带着右手边架上的烛火也摇曳不停,日光下,沈逐的侧脸暖白如瓷。
和画像上的人如出一辙。
“……”沈逐站在原地,稍稍抬起眼皮,一脸随意:“是么?快拿个面具给我,我要显灵了。”
薛重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好像从进这间灵官庙开始,这人就一直淡淡的,不同于先前在望月族长面前的兴致勃勃,反倒有种兴致缺缺的模样。
他的眼神清亮,沈逐却被看得有些怪异。
好在这种怪异感没有太久,也不知是懒得搭理陆白羽还是真的赞同,薛重像是顺口一般,“嗯”了一声。
“别说,沈逐,这会儿你就差那红色玉佩了。”陆白羽脱口道。
不得不说,那画上的人和他真的有几分相似,虽看不清脸只半边侧影,但身形气质着实相近,尤其是沈逐今日恰巧穿得一身白衣。
沈逐盯着那画看了一会儿,瞥过画上那抹红,无意识地搓了下手指,红色的玉佩他还真有一块,成色么也挺像,不过要薄上许多。
“卖花灯喽,卖漂亮的花灯啦~~”吆喝声由远及近从窗边传来,一个挑个花灯的青年正从不远处朝这边走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沈逐正巧站在窗边的缘故,那卖花灯的年轻人停了下来,脚尖转了个弯,踏着轻快的步子就朝窗边跑了过来,一脸喜气洋洋道:“这位小公子,好看的花灯要不要瞧瞧。”
一提玩的,陆白羽这会儿立马凑了过来,抻着个脑袋问:“老板,你这花灯做得可以啊,这兔子做得活灵活现的,尤其是这双眼睛,那点得跟活了似的。”
那老板一见陆白羽立马上道地从担中挑出一个兔子花灯递给他,“您瞅瞅,谷中的花灯就我做得最好,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陆白羽点了点头,转了转手里的花灯笑问道:“谷中近来过节?”
“咦?”灵官庙的地基要比外面高上不少,加之两人中间还隔扇窗户,天又黑了下来,那老板站远了一看,才发现这三人有些面生,身上的服饰也与他有些不同,想起来白日里圣子提到的外乡人,“你们就是圣子圣女说的客人吧。”
圣女?
“你们的圣女可是那位花碧姑娘?”陆白羽问。
那老板欣然点头,随后说起今日恰巧是望月谷的花灯节,望月谷有旧俗,花灯节当日谷中男女以持花灯表示自己尚未婚配,遇上心怡之人可将手中花灯赠与对方,若对方也同样回赠花灯表示二人两情相悦。
不过后面逐渐变成普通的灯会,但互赠花灯的习俗仍在。
在老板忘情地热聊下,陆白羽最终买了五个一模一样的兔子花灯。
“至于买五个?”沈逐看了看手里的花灯,有些怀疑。
提到这陆白羽一脸乐滋滋,“当然得买多点啊,万一等会咱们遇到了漂亮的仙子呢。”
“…………”沈逐没什么表情地瞥过那些花灯,希望等会儿不要有倒霉姑娘碰上陆白羽。
“不喜欢逛灯会?”薛重的声音突然横插过来,似是随口捡了句话问。
沈逐抬了抬眼皮,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下,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薛重的身后是条有些陡的长坡,两边分别坐落着一高一矮的茅草屋,再往前些就是那卖花灯老板说的集市了,许是因为花灯节的缘故,一路上灯火长明,薛重的身后一片暖光。
沈逐不是没有被人问过是否喜欢一样东西,相反,从小到大因为过于优秀的灵力和相貌他被这个问题问过相当多次,可大多数时,他被问得更多的是,你喜欢这件东西么,而非你不喜欢这件东西?
就好像问这句话的人早就默认他喜欢某件东西,或者了解他的喜恶是非。
十八年来只有一个人。
“屁嘞,他小时候可喜欢逛灯会了,只不过那时候他被勒令于山中,有一回刚解了禁令,他就马不停蹄地跑下山了。”陆白羽一手拎着花灯,一边不忘转过头来看沈逐。
可惜因为他的目光落在沈逐身上,而沈逐此刻又走在薛重的前面,所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薛重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趔趄了一下。
“后来…………”陆白羽突然想起,那次沈逐其实没有去成。
他转过头望向沈逐,“那次你为什么没去成来着,时间久了我有些忘了。”
话音刚落,天上突然亮出一团星光,有人在打铁花,那铁花打得很是漂亮,星光熠熠,不同于灵火长明,转瞬即灭,沈逐随口道:“你都说过去那么久了,我哪还能记得,无非不就是路上耽搁什么然后忘了。”
“也是。”陆白羽说。
又是一截火花飞出,沈逐摇了摇头,其实那次山下的灯会,他是去成了的,只不过后来他又回来了一趟,不是路上耽搁也不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那是很多年前发生在清静峰的一件事。
林姝那时常来找那人下棋,一来二去,他也时常在一边看着两人下棋。
在某个呵气成雾的日子里,那人正和林姝下着棋,偶然间谈起山下有个叫花灯节的东西,山下张灯结彩,火树银花,据说很是热闹。
于是那天夜里沈逐本想让重华陪他一起下山去逛逛那个花灯节,但对方似乎很忙,一直抽不开身。
隔着走廊透过窗户,他看到重华侧着的身影,直到天亮,对方屋里的灯都还未熄灭。
他依稀记得第二日重华就闭关了,再之后就是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