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满懵了。
他真的只是好奇为什么冯雪要那么拼命,家里挣钱的又不止是她们娘俩而已,女孩子家家干嘛要把自己弄的那么辛苦。
可冯雪的话明显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加之冯雪云淡风轻的态度,更是让他拿不准主意摸不准神。
他俩分明是同龄,怎么生活阅历如此深刻不同。
“你这是什么表情。”冯雪看他那副震惊茫然又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已经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
“呃,”谷满卡壳了下,确定她不是强颜欢笑,才斟酌着语言,“叔叔是、那个,嗯,什么······”
冯雪平静地说:“工地铁架子上摔下来,当场没了气。”
一瞬间,饶是总能在各种不合适节点强行插入满嘴胡话没事找事的谷满,这会儿也说不上话来了。
林燊倒是不似他俩,就这没有回避的问题,淡定发问:“没赔钱?”
“赔了啊,”冯雪说,“赔了一万五。”
谷满气笑了,转头把炮火瞄准了一直没说话的金桔,火气味十足:“一条人命一万五?桔子姐,就这种事,你也不管一下?”
话音落下,林燊目光立马落在他身上,仿佛按捺着脾气。
金桔听了他的话,也有些无奈:“你要不要先问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冯雪瞅了谷满一眼,“很多年前了。说是耽误了他们的工期,本来不该也没钱赔的,是看在我爸跟着他干了那么长时间的份上。”
“你怎么不告他们啊?”
谷满还想说点什么,突然想到他们来的目的,“你不用去打工了,你就巴着我哥,我哥有钱。”
“你是不是傻呀?”林燊卷起路边的狗尾巴草砸他一脸。
谷满抹了把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跟桔子姐不是有计划发展这儿吗?让冯雪跟着你干着啊,还上县里干嘛。”
“叫姐啊弟弟,”金桔看着他,深感头疼,“她比你大。”
谷满不服气嘟囔:“她才不比我大呢。”
大家没理会他的话,继续方才的话题说着,谷满摸了摸鼻子跟在后面。
等到金桔缓过惊喜那阵的神过来,还是觉得林燊站在套公式创业给出地专业性一条龙发展建议不适应于镇南,毕竟这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村子,没有人会为此远道而来。况且县里火车站都没有,要从市里下了高铁和高铁,转公交到县里,最后还要来回倒大巴回村,大巴还不进村是口头喊停,招手就上的那种。
现代人喜欢原生态没错,但很少有人来这种深山老林体验生活,大家需要的也是靠后期铸造的随时能够提供便利的农家,并非原始真实的下地上山纯生态。
说着说着,聊到了当初金桔跟冯雪提出地建议,在经过找厂家的实践之后,切切实实看到了结果,这让他们也生出了几分心思。
“自己做加工,”林燊思考了两秒,“建厂?”
金桔顺着他的话点头:“是有这个意思。”
“你们不是已经找到加工工厂了吗?”林燊记得村里搞直播的只有两三户,还有一户包了半边山的那一家是专门把水果托去加工厂售卖。
“那个加工厂不太行,每年都借着市场萧条压价,不同意就不收我们的。”
林燊对工厂类不熟悉,干脆当了甩手掌柜:“你跟他聊,要是有戏就把计划书送我这儿来。”
“他?”别说冯雪了,就是金桔都对谷满秉持怀疑的态度。
“嗯,”林燊点头,“他。”
“······”
还没做呢,光听着就很没谱。
在他们还保持现状的时候,冯雪脑子飞速运转,经过近段时间的友好相处,谷满时不时奔着果园去的上蹿下跳,直播间里帮忙控场。
这些冯雪都看在眼里,莫名对谷满产生了些许信任,于是抓紧要回去写计划书。
顷刻间,非遗民俗村的计划夭折了,金桔试探性问道:“还看吗?”
“什么时候走?”林燊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金桔犹豫了下,“八月二十三。”
经过年岁已大的香樟树下,微风迎面吹来,阵阵蝉鸣伴随着蚂蚱和臭屁虫的扑腾,给人一种时间会就这样走下去,连同指缝发丝间都写满了岁月静好。
风摇曳着,惊动了树梢的鸟,它一动便有树叶跳落。
余光间,林燊立马拉住了她手腕,低垂着眼眸向下,金桔让他看得不太自在,下意识地就要别开眼,然而却听见他的那句:“别动。”
金桔闷闷地哦了声,便僵硬着没有再动。
眨眼间,林燊抬起的手到了她眼前,手指穿过额前细碎的胎毛,揪出了一根缓缓掉下的落叶,还有一片卡在绑起的发里。
见林燊动作轻慢间没有取下,金桔提议道:“我自己来吧。”
“行,你自己来吧。”
落叶卡的很刁钻,勾着绑紧的发圈尾,稍微用点力又撕扯到头皮,金桔想把皮筋取了摘下叶子,再重新绑起。
但林燊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图,一招手:“低头。”
金桔抿了抿唇,还是照做。
“有点疼,”林燊说,“你忍一下。”
金桔总觉有些尴尬,随便扯了个话题,说:“谷满真的会看工厂吗?”
“嗯,”林燊大掌压在她脑顶,低声说,“他就是懒了点,喜欢耍嘴皮子功夫,其他都还行。八月二十三满期?”
“嗯。”
“回涪陵?”
“会回。”
他择下她头上的那片落叶,抚平乱蹦的发丝,捏紧了枯枝在手里把玩,就听见金桔叫了他的名字:“林燊。”
林燊嗯了一声,和她拉开了安全距离。
安静片刻,金桔像很多年前那样仰起头望着他,湿润泛红的眼眶看得眼前人模糊了大半,开口时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易觉察鼻音,又轻又哑:“没关系。”
时光仿佛穿过了一圈又一圈,就这么将他们送回了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阳光温柔微风拂脸,抬头时桀骜不驯的少年就在眼前。
听见那三个字不禁怔愣住了,面部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下一秒,金桔哽咽着嗓音,小幅度摇着头说:“没关系。”
“你······”林燊嘴唇嚅动。
“林燊,”金桔望着他,一字一顿,“对不起。是我没有做到,是我忘了。对不起。”
尤还记得,那天出了的家门,眼看着后脚跟出来的金立光上了一辆红着的车,两人动作亲昵熟稔,私底下仿佛已经发生过许多次。
紧接着,他和女人换位置,揽女人的腰捏女人的脸蛋,期间还要环顾四周做贼一样。
可女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些,捧着那张警惕的脸烙了个大红印。
也是那天,金桔怀揣着难以接受的事实和他们见面,糟糕的心情和无处倾诉的心事,一时间悉数宣泄在了林燊的身上。
那些见不得人的糟粕成了他的一场无妄之灾。
“那你,”林燊抿紧了唇,经过几次心理准备,才问出那句时隔多年的,“原谅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