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鱼”船上的小伙子拉着船帐,顺风一滑快驶进马甲板上。
这一声叫唤引得港口边上的人纷纷前来,静等印着“安洄”船帆字号的大渔船停靠在岸边。
甲板上挤满男女老少,摩肩接踵,喧闹不凡。有人对着拉船帆的小伙喊:“哎!划舟又出海捕到什么鱼了?”
划舟见船离甲板愈来愈近,见状将帆绳往后拉,数大的船帆也随之收缩起来紧贴在船杆上。
划舟向岸边喊:父老乡亲们!今儿有大好鱼!好货不断!”
这一声,激起岸边上的人们呼喊。
船正好停靠于岸边,划舟正往渔货舱中将拿出他所说的“大好渔”。刚一掀开船舱布帘,奇怪的是里边竟走出一位赛过秦罗的女子,身穿水纱薄衣,头饰白玉钗,青服裙随风摇曳。
她步伐如水般轻柔,女子面若梨儿白,双颊粉若桃花,圆溜水润的双眸,柳儿叶眉细而俏勾勒于她圆润的脸。
长淼走出湿热的船舱,回眸映于划舟的眼,轻笑二声:“划舟公子,是有劳您了。”
划舟心膛忽而闪快,脸霎红润,身定原步。长淼撩动侧脸旁的碎发拨于耳上,步伐缓缓走上马甲板。
众人见划舟还未迟下来,只见一位姑娘低着眸向他们走去,见着这位女子拥神仙赐下的美貌,心振得快些,或某一时心不振了。
长淼下到马板,不理会众人那惊奇神情,向港湾走去。
让长淼感到不错的是那群人竟然没跟上来,这是她施行的“小法术”起了作用。走出码头,见前方人群较多便继续走向深处。
码头深处是中心集市,长淼刚踏入其中听闻各式各样的叫卖声。
“糖葫芦!北街南街东街西街走马的糖葫芦!”
“今儿特色菜三鲜鱼丸子!”
“各位父老乡亲们,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今儿表演的是胸口碎大石!”
“好—!”
长淼细细打量周围阳生的一切:“这难道就是人间的市井”。
她此刻感到喧闹不适,此前二十一年间她都在暗无天日里的深海宫中生活,此次来人间是因身边的侍卫常常谈起,听着那口中的烟火人间不免心生向往。
而此次一来,这人间的模样真如他们口中阐述的大体相似。
长淼走在集市里对吵闹的环境有些许不适,每走一步路都伴随着轻微头昏,如今只想寻一安宁去处。
她初来人间,还不是很适应这双新生的腿,只敢一点一步走。
许久长淼走进一处静园,那儿路旁长了些细竹和些花草,她俯下身子去抚摸这些她从未见过的植物,自言自语道:“这便是人间的花草,摸起来竟是暖和的。”
忽然一卷书轴滚落到脚边,她迟疑拿起放于手中观摩。听见有人好似在唤她。
“姑娘!你——”
长淼抬起头来,是位穿着素长衫的少年,头上挽布条,怀中抱着数多书轴。
少年半膝腿,满脸茫然看着,这位美好的女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长淼眼中秋波一定,少年稻壳色的皮肤挂着一硬朗的五官,脸上的线条却很柔和。而姿态如身旁的小竹一般,股弱。
她又见少年怀中数多的数书卷,又摸了摸手中的,明白由来,她直起身,望着少年稚嫩的脸庞,居然生出一丝欣喜。
从自己出船舱那刻,便觉人间的人总是以同样的神情望着自己,可面前这位少素衣少年眼中自己并不一样,谈不上哪儿不同,便是奇怪。
“这位公子,这书轴是您不小心掉的吧?”长说罢便将书轴递上去。
蒲少清见此却往后退一步,顿时心乱如麻,心中弦调被打乱,静园中树上的鸟儿叽擦响如杂乱无章的音符钻入脑中,含着头慌张道:“姑娘,不可!”
长淼怔住,握紧手中的书轴,不明这位少年为何后退。
今儿街上见她的人全是想靠近且亲近,而这少年却异于旁人反应,心想或许是不小心吓着他了,便露出温和地笑道:“公子,莫怕,小女在想你捧着数多书卷,而我这又刚好拾得一卷,不明由来,见你捧着数多卷书卷想这应是你的。”
蒲少清吞咽口水,手微颤抖接过长淼递过的书轴,给对方行礼,声音沉沉:“有劳姑娘了。”
低着头捧着书轴要从长淼身边走过,却又叫被叫住,少女的声音拨动着心弦,弹评弹快曲,而枝头上的鸟儿长鸣不停。
“公子请留步!”长淼跑到他面前,长裙微微摆动着:“公子你可知这是哪?小女好像迷路了,初来乍到,对周边事物还不熟,还有劳公子带小女一程,可…否?”
蒲少清红着脸,点点头:“姑娘若不怕麻烦,请随我来吧。”他走到长跟前,却不敢再瞄一眼。
“姑娘第一次来毓江口吧?”
长淼紧跟在蒲少清的身后:“嗯。”
蒲少清呼吸一口气:“姑娘,这里是民乐书堂,你是从后门进来的吧?”
长淼:“应是吧”。她紧盯着薄少清的背,发现几处明显的神色补丁,恍然间她想起还未问问少年名字:“公子,请问你贵姓?”
蒲少清回过身,目光与她水润的的双眸相撞,心又忽然停下,说话变得不利索:“姑……姑娘,鄙人姓蒲,跪于佛前入蒲团的蒲,名少清。
“跪于佛前入蒲团,争好世间无多闲时。少自有为在应书中,清者应存朝堂。”长淼无意识背出了这首诗句。
蒲少清停下脚步,眼中有一二惊奇:“姑娘你知道?”
长淼轻笑道:“自然”。这首诗词是她前些日子在宫中听一侍卫讲述,他当时刚在人间辞官,听闻这作这诗的诗人结果不好,被挂上莫须有的罪名烧死在一场火难中。
静园中春光无限好,百花争鸣,翠鸟鸣声。两只蝴蝶飞过蒲少清的发梢。瞳眼是清澈,闪烁着别样星星。
二人停于路中,相望,甚久。
半响,长淼莞莞一笑:“知道,我名字的说词就俗了,我无姓,只有名,名日长淼,安乐长宁的长,三水成淼。”
瞬时二人都双双低下头,嘴角漾起温和的笑颜,不知不觉日光悄移长影。
蒲少清许久,出声道:“还请长淼姑娘跟来”
长淼频频点头,“我会跟来。”发出小笑。
刚到到藏书阁中,蒲少清把所有书轴归位,他让长淼在外头等候,说自己很快就处理好书轴。
而长淼闲不住在藏书阁周边走走,时不时往藏书阁的小窗口那望。
蒲少清把最后一轴书卷放于最高架位上,脚踩木爬架小心翼翼往下走。
忽而想想那位名长淼的女子怎会来此,是与家人闹得离家出走,还是与家人游玩时走散了,她的穿着虽不华丽,但单看面料也能看出是上等的丝布制成。
难不成是位官人的女儿?又或许是位商贾之女?她到底是谁?从哪来,为何来此地?
蒲少清的脑中全是这位姑娘身上的不解之迷,他刚踏出藏书阁时,刚跨出门槛没几步,突然后背有股强劲的推力令他扑倒于地上,幸好双轴先着地,面部并无与地板来个面面相撞。
不久,酥麻的疼痛立马出现,疼的感官逐渐的放大,他忍着疼扭头望去后去,一有位人高马大男人,戴着高帽身着华丽的贵服。
男人皮肤白皙与他的稻壳色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样貌如心机的笑面虎,一双清明似丹凤眼显示尊贵身份。
蒲少清双眼恶狠狠瞪着他,说道:张公子,我也没意你,怎么能…”
张年祉低着眉,谈吐续读道:“蒲少清,你要明白家道中落者,不配考科举,不配当官,也不配进书堂,即使你是个扫地僧,也不能入书堂。”他说话语非常绝决,让蒲少清难堪不已。
蒲少清试图站起身,可膝盖磕得重,这几日吃少食,身体一下无法聚力,张年祉见状又故意上前,眼中全是不羁,一脚踩上蒲少清的手,令他叫连天,声断不绝。
随后故作可惜道“言涟呀,言涟,连小字都被摘了。”
“你干嘛!”长淼见蒲少清倒在地上,脸色凄厉。
连连跑过去推了推张年祉,就要把蒲少清扶起来,无意中瞧见那只被张年社踩得血红的手,心中怨艾,她三两下把蒲少清扶起,“少清你小心点。”
张年祉是毓江口大姓人家,家里人都做官,做官成什么样便只有自个门清,养出的性子也正如所瞧见那样。他见长淼这张神仙似的脸,又心生好歹,却也不舒服,抑扬顿挫道:“哎,这小女子长得真标志,可惜你知道扶的这个人是谁吗?是……”
“他是谁不重要,仅是公子你欺负人。”长淼打断张年祉的话,便想扶着蒲少清离开。
“可张年祉自然不同意,上前一步扬起手臂挡住她们的去路,兴许被长淼打断有些愤怒:“他是谁很重要!我来告诉你他是谁!”
“蒲少清感到不对不对劲,小声在长耳边说道:“别惹他,我们惹不起,他们家都是做官的,你就听他说吧,长淼姑娘。”
没成想张年祉的耳朵却很灵。
“是,长姑娘你他说了不要惹我就不能惹,这是规矩!”
张年祉挑挑眉,面色变得和悦:“长姑娘我是怜惜你,才和你搭话,请姑娘你不要不知好歹,这也是规矩明白了吗?”
蒲少清轻扯了长淼的衣角,眼眸垂下示意她不要和张年让唱反调。
长淼微微皱眉,她并不喜欢张年祉这自己为事的样,她初次来人间,也不明什么规矩,只知道蒲少清好像挺怕他的。
张年社见她迟迟未说话,呆呆得立住原地,他觉得活也应了完些:“长姑娘,你扶着这个人是当朝叛国贼的私生子,当今圣上下了诛满门的命令,可惜啊,蒲少清是个私生子,连个祖谱都没上,真是好命啊——,结果好在圣上开明,把蒲家的地啊,屋呀绞得一干二净,他最弄得他只能窝在港口边上发臭的鱼摊子,一身鱼腥味。”说罢,故意扬起袖子捂住口鼻。
蒲少清攥紧拳头,心中一团火在喉口将要吐出,身体微微颤抖,但他敢怒不敢言,任由张年祉抽剥他深处的伤疤。
“还有他是全毓江口人都不敢靠近,因为他是个…”
“我不管他是谁,什么叛国贼的私生子,你我不懂,但我明张公子你在滥用权力!你仗看你家人做官,就欺压像蒲少清这样的的平民百姓!”
“她顿了顿,发现张年祉神情有微妙的变化,思索一番:“或许,张公子您对蒲少清是有歉意,深深的罪意?”
“张年祉听闻,故作镇定,快速抽出腰间外一块木牌,举到长森面前,他明白长淼说的是一半的事实,轻笑道:“我手中的这块牌是可以逮捕你进牢狱的!不管你长姑娘是否有罪!”
“蒲少清惊得直接跪下,想顺带着长淼,可他力气小拉不住,连连给张年祉磕了好几个响头,口中慌张道:“张公子,张公子你行行好长淼姑娘初来毓江口,不懂这儿的礼数还请您包容这一次!”
张年社而见着蒲少清跪下的模样,狼狈、懦弱、胆小、满足了他的心:“长姑娘,你长这神仙似的面孔,是能让众人所怜惜,你要好好去珍惜你有的一切。”说罢他的手情不自禁伸向长淼的脸,轻轻抚摸着细腻光滑的脸庞。徐徐道来:“长姑娘,跟我走吧,初次来毓江口,我来带带你好好观赏毓江好风光,如何。”
长淼头一撇:“不了,张公子,你自己好好玩吧。”说着就想拉着蒲少清起来,而他的身子黏在地上一般,但他不敢起。
“少清快起来呀!”
“长姑娘他不会起来的。”
长淼瞟了张年祉一眼,又看看蒲少清。顿觉得扫兴,无奈之下转身便离开,尽管张年祉在后边叫他她,而她也不回头。
“蒲少清,你是福气到了,还是什么?”张年祉俯身看向他。
“张公子,民不知。”
“你说不知,早晚有天你会自己说的。”
夜渐天色渐晚,集市中商贩们开始挂起灯笼于摊子前。在灯光如同火般给黑夜烫出一片明光。
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叫卖声比白天时还响亮。
蒲少清带着满是伤痕的身子,游走于集市中,食摊散发出香味引得肚子“咕咕”叫,可全身上下也就半个铜板,连个烧饼都买不起,只能求个眼饱。
一位戴着天狗面具的少女撞倒到他的肩。
蒲少清下意识给对方行礼抱歉:“不好意思姑娘,是失礼了”。
“蒲少清?”
他觉得这声音耳熟好似从哪听过,抬起头一看,那少女摘下了面具露出真容。
是——,长淼姑娘”蒲少清扇动着眼眸,原本黯然的眼忽而变得澄澈明亮。风吹动她额间的碎发,灯光衬着她多了分清冷,他平凡流沛日子在这一刻多出一个不寻常的人。
长淼瞧见他脸青一块,紧一块,特别是嘴角还有残余的血迹,瞬间提起心,担心问道:“这脸是怎了?是张公子打的吗?”
你蒲少清不作声,从她身边掠过,他并不想连累长淼,只因其身份太碍事。
“叛国贼的私生子”。张年祉这句话不停在他耳边回旋想多了自己也在默念,想多了自己也相信。
见状,长淼从背后拉住他的手:“少清,我不管别人说了什么,不在意你是谁,但我明白,你白天说过让我跟着你。”,那绵言细语,终让蒲少清停下脚步,少女的目光炽热,星眼中似有万家烟火,她急于想知道答案结果。
蒲少清低着头失落道:“可你白天时走了。”好不巧这肚子不争气,响出“咕咕声,让长淼灵敏的耳朵听着,不忍发出嗤笑:”蒲少清我白天时走是因为那张公子,他太嚣张了!嗯——我听你腹部发出声音,要不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蒲少清谢绝的话还未说出,就被长淼拉着跑。她飘逸的发丝散出缕缕清香,市井灯火处似乎只有她最亮,掩盖住周围的人群。
蒲少清就那样跟着她在后头跑,直到灯火通明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