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了。”
陈屿:我现在已经不叫陈屿了,叫“狗贩子”。
小猫眉头皱在一起,感觉猫生扁扁的。
狗妖轻蔑一笑:“回南街道,余晖小区,住在七栋二单元的……”
狗妖并没有说完全,她看到陈屿的脸色倏地变暗。
“你告诉我吧。”
陈屿:“告诉……?”
“如果你告诉我了,我就带你去找你的前主人,怎么样?”
狗妖站直身子,拧了一把蓄着雨水的长发。
那雨水被挤出,噼里啪啦地落在地板上,声音很响很响,至少在陈屿听到狗妖所说的地址时,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暴风雨之日。
哗啦啦的绿叶被打落,那天像是有什么冤屈,让雨珠变成倾斜的刀刃,把花从枝头割腕,把果子的头颅斩下。
陈屿严肃地看着狗妖。
“这样看着我作甚。”
狗妖变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她轻轻叹息一声,低下头,正要点烟。
陈屿立马:“吸烟有害健康。”
狗妖:“……事多。”
收了打火机,狗妖嘴里叼着没有点火的烟,啧了几声。
“苏怀玉没有告诉你,你前主人的事情?”
陈屿:“……”
“看来是没有了,”
狗妖点不了烟,只能叼着干吸,她复又问陈屿,“那你想知道吗?他不愿意告诉你的,我能替你做到,他瞒着你的,我也能轻松揭开。只要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在哪里。”
陈屿眨眨眼。
狗妖:“这笔买卖对你来讲,如何?难不成,你不想报仇雪恨,你不想亲眼看看之前虐待你的男人,如今过得怎么样?”
话了。
小猫的眼睛,没了高光。
“你的意思是,我看到了他,就能释怀了?”陈屿抬起头,冷不丁地反问,“如果看了,我就能忘记伤疤,那我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妖。”
狗妖:“啧。”
陈屿捏着玉吊坠:“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
狗妖丢下没有抽过的香烟,用赤脚碾了碾。
陈屿看了眼那蔫巴巴的烟头:“我不会因为你的一两句话,就忘记一个对我好了十多年的妖怪。我不是瞎子,也不是没心没肺的……”
猫。
陈屿又说:“我也不会放任你去找隔壁的人类。”
“你阻止的了我?”
陈屿摇摇头:“阻止不了,我看不透你的修为,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你。”
“那为何这么有底气?”狗妖朝陈屿走来,“不应该啊,你才21,不过稚童。”
“或许就因为我年纪小,才没有后怕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是猫。”
“知道你是猫。”
狗妖坐在了陈屿的床上,留下一个湿乎乎的屁股印。
陈屿:……
哈哈,被子也要洗了。
狗妖拿出一把梳子,递给陈屿:“替我梳梳头,好不好。”
陈屿:“不好。”
狗妖:“那我今天不走了。”
陈屿:“……癞皮狗。”
“你说什么?”
狗妖猛地捏住了陈屿的下巴,她上下看了看。
陈屿随便她怎么动作,也没有反抗。
因为小猫感觉不到一开始的恶意了,这个狗妖好像不会对他做什么,那她又干嘛还留在这里?
盯得这么死,陈屿都没办法给刘秋华通风报信。
狗妖松开手,又拉住了陈屿的手腕,她饶有兴趣地捏了捏小猫爪子:“呵……”
陈屿有点膈应:“笑什么。”
狗妖抓的死死:“我在笑你。”
“我有什么好笑的。”
“你有什么好笑的?”
狗妖捏着陈屿的手腕,捏到手腕处突出的小骨头,“你就没觉得自己的手……有点重吗?”
陈屿不自在地缩起手指:“没有。”
狗妖笑看着陈屿手腕上,那条飘飘然的红线。
“小猫你太迟钝了。”
陈屿:刚刚还叫我狗贩子……
狗妖抬起头,看着红线飞到了天花板下。
那线团在房间里缠绕,像一棵古老的紫藤,垂落满篮紫花。而紫藤正在生在的另一头,却爬行着,钻出了门缝,钻到了屋外。
好似在探求什么太阳。
“……”
看到狗妖的视线落在房门。
陈屿马上开口:“你从窗户走。”
狗妖:“?”
陈屿心虚地别过头:“顺便把乌云带走吧。”
“你都知道了?”
“我不是盲妖。”
“那我偏不走呢。”
陈屿沉默片刻,开口:“你可以帮我去买盒退烧药吗?”
狗妖:“……”
“我发烧了。”
“关我什么事。”
“那你走,别回来,我会关窗的。”
“我也会施法开窗。”
陈屿:“你走之后,我把玉吊坠挂在窗上,这样你不光推不开窗户,连这栋楼都没法靠近。”
狗妖挑眉:“哦~既然这样,我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陈屿默默挪了挪小猫屁股,声音很轻:“不做。”
“在苏怀玉没有回来之前,你无法拒绝我。”
“我现在就……”
狗妖看着陈屿悄咪咪摸向手机,她像看一个小孩一样:“你是说刘秋华吗?”
陈屿:“……”
这只淋雨狗还知道刘奶奶?
“她不是我的对手,当然住在黄玫瑰的廉芳春和季江流也不是。”
“……”还有黑猫警长。
“王平川警员跟着苏怀玉去了北方,你的苏先生还没和你说?”
陈屿捏拳。
苏先生,家被盗了你知道吗?
“我只想自己养自己的孩子,”
狗妖伸手,抚摸着陈屿的脸颊,“陈屿,再过几年,我的孩子也能像你一样大了。普天之下,这么多母亲,有哪一个会把自己的孩子推出去让给别人养?若真有这般的人,那也枉费有心智,枉费投胎成了长命鬼。”
陈屿:叽里咕噜说什么呢,狗爪子摸脸好刺挠。
“我若是你的娘亲,你会想见我吗?”
陈屿:“可是……我没见过我的父母。”
且。
陈屿曾听前主人说过,他是被一只母猫丢出窝的猫。
不过前主人的人品堪忧,小猫没有放在心上。
狗妖越发凑近,语调带着蛊惑:“我可以让你见到你心中所想的,不管是一年前、五年前还是十年前,哪怕你还在你娘肚子里的事情,我都可以变现,只要你……”
声音悠悠。
话还没说完,玉吊坠闪出一阵赤红色的光亮。
狗妖眼睛一瞪。
只见一九尾赤狐的虚影笼罩住床上的陈屿,那狐狸尾巴一甩,狗妖就被这尾巴弹开,猛地撞向了屋子老旧的白墙。
声音很响。
墙上挂着的油画哐当坠地。
油画老了,画框应声碎了。画里面的一朵花儿,伸出了逼仄之地。
陈屿来不及思考隔壁的顾瑾蓝能不能听到响声,他看到狐狸尾巴温柔地揽住了他。
“苏先生?”
没有回应。
看来只是玉吊坠的被动保护。
狗妖从墙上落在地面,她吐出一口鲜血:“呵……”
陈屿看着那口血:“你……没事吧?”
狗妖站起来,见着尚未散开的狐狸影子。
她啐了一口:“要不是真身被狐狸锁住,我早就掀了这个地方。”
狐狸尾巴动了动,不说话。
狗妖轻掸旗袍袖子:“反正你远在千里之外,所能控制的妖力不过万分之一……”
她边说,边笑眯眯地单手掐诀。
一段陈屿听不懂的咒语,如同雨水一样倾斜,狗妖的妖力肉眼可见地在陈屿面前汇聚。
陈屿知道,越是强的妖怪,所能具象化的东西就越多,苏怀玉的狐狸影子,面前狗妖流水般的妖力……
狗妖的实力或许远远在陈屿的想象之上。
便看着妖力凝结成一块方方正正的玉石,随后狗妖伸出手,虚空一握,玉石剔肉削骨,成了一只如意。
玉如意通体翠绿,上头镶嵌了几条发彩光的金线。
金线从玉柄长至云形首部,陈屿能看出来,此金线不非普通金银,或许里头掺了什么妖怪秘制的法宝。
嘶……
陈屿咽了咽,虽然有苏怀玉在,但这狗妖到底要对他做什么……
有点瘆得慌。
狗妖笑看如意,她抬起头,一双深黑色的眼瞳:“我既然做不了孽。”
赤色狐狸睁开眼。
狗妖:“那就给你们添点堵吧,毕竟……”
一阵狂风从窗口吹入,吹开狗妖已经阴干的长发,她一转玉如意,顷刻间,已瞬移到陈屿面前。
狗妖嗅了嗅。
随后。
陈屿在一秒的时间里,看到狗妖抡起玉如意,秉着捶死糯米团把他变成年糕的决心,砸向了他的脑袋瓜。
不是!
苏先生呢!
苏怀玉妖力变成的狐狸,就在那瞬息之中,消散了。
陈屿瞳孔地震。
不过这都是眨眼间发生的事情,毕竟思考本就迟钝,还发着高烧的小猫,压根来不及做什么遮挡。
完蛋咯,要被砸成猫猫饼干了。
“叮——”
声音落定。
陈屿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头。
嗳?
不痛。
没有砸到他头上?
是苏先生显灵了吗?
玉吊坠挂在脖颈处,没有任何光亮,看来苏先生刚刚已经燃尽了。
陈屿微微眯着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狗妖。
嗯?
狗妖呢?
他的视线好像有点奇怪。
怪矮的。
……嗯?
陈屿看到面前的被褥和毯子变得好大好宽,甚至遮住了他的双眼,可他分明是坐着的啊,怎么会……
狐狸不见了。
狗妖也不知去了哪里。
玉如意和那湿漉漉的女鬼,就像是一场无厘头又荒诞的怪梦,在渐渐停歇的大雨里,同那乌云一起离开了这座温吞的城。
陈屿艰难地抬起猫猫脑袋,他还在发热,耳鸣一阵一阵地来,他总感觉视线不对劲,怎么能这么矮。
他怎么说都有一米七五,穿点厚鞋子就能四舍五入跨进一米八的大门。
他不矮的。
陈屿想伸出手揉揉太阳穴,手还没碰到脑袋,他就看到一只毛茸茸,粉色的小猫爪子肉垫。
……啊?
陈屿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紧接着,他见到那肉垫也跟着意念缩了缩。
嗯。
好眼熟的爪子。
该不会是我自己的吧.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