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盒里的日记本边缘卷得厉害,封面的福利院轮廓用铅笔涂了又改,墨迹在纸页上洇出淡淡的灰。
角落的签名被摩挲得发白,依稀能看出是“陈父”两个字。
江云归捏着日记本的指尖微微用力,纸页粗糙的纹理蹭过皮肤,像在触摸一段尘封的时光。
他翻开第一页,字迹歪斜得几乎认不出,墨水在纸面晕开,像未干的泪痕。
“今天把默儿领回来了,他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猫。”
“王秀英问他脸上的疤,我说开水烫的。她信了,真好。”
萧停川凑过来时,呼吸不小心扫过江云归的耳廓。
对方像被烫到似的偏了偏头,指尖在“疤”字上顿住。
那里的纸页比别处更薄,显然被反复翻阅过。
“李振东的钱真好用,”江云归继续念下去,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王浩他妈那边,总算能交代了。”
最后几个字被笔尖戳破了纸,留下个黑洞洞的窟窿。
江云归盯着那个窟窿,突然想起仓库里钢丝绳的断口,也是这样参差不齐,像被人用蛮力扯断的。
“王浩的母亲……”他突然抬头,目光撞进萧停川的眼眸,“是不是被李振东害死的?”
萧停川的喉结滚了滚。
技术队刚传来的报告显示,王浩母亲的化工厂爆炸,是因为使用了李振东公司提供的劣质原料。
他没说出口的是,高中时江云归为了帮被欺负的学弟讨公道,也曾这样盯着他,眼里的执拗像团不灭的火。
日记本往后翻,字迹渐渐变得狂躁。
有几页被撕得只剩残角,上面的字迹被水洇过,只能辨认出“断腿”“报复”“卖”几个字。
“陈父被李振东打断腿后,”江云归合上日记本,指腹在封面的福利院轮廓上轻轻摩挲,“把陈默卖给了人贩子。”
车间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窗户哐当响。
江云归的刘海被吹到额前,遮住了眉骨的疤,露出的眼睛亮得惊人,像在黑暗里找到光源的狼。
“王浩的校服纤维,”萧停川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哑,“和货架后的布料残留完全一致。”
江云归没接话,转身走向车间深处的排水管道。
管口结着层绿色的垢,边缘沾着几根棕色的头发,长度和王浩的完全吻合。
他想起那根带血的红领巾,针脚里的暗红色纤维,或许就是从这里沾到的。
“陈默把王浩藏在这里。”他蹲下身,左肩的刺痛让他皱了皱眉,“直到……”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两人都懂。
车间角落的化学品桶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地面的划痕指向排水管道,像条无声的证据链。
萧停川看着江云归专注的侧脸,突然注意到他握着日记本的手指在微微发颤。
不是因为害怕,更像是某种压抑的情绪在翻涌。
就像高中时,江云归看到被欺负的女孩,也是这样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如纸,后来才和他一起冲进去,暴揍那两个混混。
“回去。”江云归突然站起身,日记本被他塞进证物袋,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审陈默。”
走出化工厂时,天边已经阴了下来。
乌云压得很低,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悬在头顶。
江云归的左肩疼得更厉害了,他下意识按住那里,指尖触到冲锋衣下的疤痕,那里的皮肤比别处更烫。
萧停川从车里翻出个暖宝宝,递过去时故意用了轻松的语气。
“江队,旧伤犯了?我妈说这个管用。”
江云归的目光在暖宝宝上停留了两秒,没接。
黑色的冲锋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沉默的旗。
“不用。”他拉开车门,声音冷得像要结冰,“先去看守所。”
萧停川看着他坐进副驾,背影挺得笔直,却在转弯时因为颠簸轻轻蹙了眉。
他突然想起高中时,江云归打篮球崴了脚,也是这样硬撑着不肯让人扶,最后却在无人的楼梯间,偷偷揉着脚踝红了眼眶。
看守所。
看守所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走廊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
江云归走在前面,黑色冲锋衣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道无法逾越的界限。
陈默坐在审讯室的铁椅上,双手被铐在桌沿。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听到脚步声时,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江云归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把日记本推到陈默面前,封面的福利院轮廓正对着少年的视线。
“认识这个吗?”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陈默的指尖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点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爸的。”
萧停川坐在旁边记录,笔尖划过纸页的声响里,能听见陈默喉咙里的哽咽。
他抬眼时,看见江云归正盯着陈默脸上的疤。
那道从眉骨到颧骨的痕迹,在白炽灯下泛着浅粉色,边缘整齐得不像烫伤。
“李昊是你杀的。”江云归突然开口,语气肯定得不容置疑,“用李振东公司的钢丝绳,注射了过量胰岛素。”
陈默的肩膀猛地绷紧,却依旧低着头,只有紧握的指节泛出青白,泄露了他的慌乱。
“张子豪看到了,”江云归继续说,把那半块烧焦的饼干照片推过去,“你用他奶奶的饼干灭口,因为他知道王浩在哪里。”
这句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陈默紧绷的弦。
他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像充血,声音带着哭腔:“他该杀!李昊把王浩的红领巾扔进厕所,还说……还说他妈妈死得活该!”
江云归的指尖在桌沿轻轻叩击,节奏均匀得像在计时。
他想起那根绣着枫叶的红领巾,残端的血迹里,除了李昊的DNA,还有陈默的。
显然是他捡回来时不小心蹭到的。
“王浩……”陈默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只是想保护我。”
审讯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江云归的左肩又开始疼了。
他下意识按住那里,指尖触到衣服下的疤痕,突然想起车间里那根化学品桶,边缘的凹痕像是被人用肩膀撞过。
形状和陈默右肩的淤青完全吻合。
“你把他藏在化工厂的排水管道里。”江云归的目光落在陈默的右肩,“直到李昊找到他。”
陈默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日记本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他没再否认,只是反复呢喃:“我只是想让他们赎罪……用他们教我的方式。”
萧停川在笔记本上写下“复仇闭环”四个字,笔尖顿了顿。
他看见江云归正盯着陈默颤抖的指尖,那里的形状和高中时江云归攥紧钢笔的样子几乎重叠。
那时的少年也是这样,明明眼里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李振东的钢丝绳,”江云归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你怎么拿到的?”
陈默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他公司的仓库从不锁后门,好像笃定没人敢动他的东西。”
江云归的指尖在桌沿画了个圈,那里的漆皮已经剥落,露出底下的金属。
他突然想起仓库梁上的挂钩,位置刚好能让一个瘦高的少年够到,就像陈默这样,站在堆叠的木箱上,用偷来的钥匙打开挂锁。
“王浩的遗书,”江云归把笔迹鉴定报告推过去,“是你模仿的。”
报告上的比对线条像纠缠的蛇,陈默的笔记和遗书的笔迹在压力值上完全吻合。
陈默盯着那些线条,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细碎的哽咽:“他总说我写字像他妈妈……原来,只有这点像。”
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技术队的人递进来一份新报告。
江云归翻开时,指尖在“陈父临终前吐出的纸条”几个字上顿住。
上面写着“车库第三根柱子”,后面跟着串模糊的编号,和李振东公司的药品批号前几位完全一致。
“该结束了。”
江云归把陈父的纸条推到陈默面前时,少年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强光刺痛。
纸条边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车库第三根柱子”几个字被浸得发皱,底下的编号像串催命符。
“你爸藏了李振东的罪证。”江云归的指尖在编号上轻轻点了点,金属桌沿的凉意透过指尖漫上来,“在他公司车库。”
陈默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砸在纸条上,和早已干涸的血渍混在一起。
他突然趴在桌上,发出压抑的呜咽,像头终于卸下所有防备的幼兽。
萧停川看着他颤抖的后背,突然想起高中时江云归考差了的时候,也是这样趴在课桌上,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那时自己偷偷塞给他颗草莓糖,被他反手扔进垃圾桶,却在放学后看到少年躲在操场角落,偷偷舔着糖纸。
原来再冷的人,也有藏不住的柔软。
审讯室的时钟指向午夜,江云归的左肩疼得越来越厉害。
他下意识转动脖颈,听见骨骼发出轻微的声响,像生锈的合页。
“带他去看守所。”他站起身,黑色冲锋衣的衣角扫过桌沿,带起片细小的灰尘,“通知技术队,去李振东公司车库。”
萧停川跟在后面,看着江云归的背影在走廊尽头转弯。
白炽灯的光晕落在他身上,像给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镀了层脆弱的银。
李振东的车库弥漫着机油味,第三根柱子上有处细微的凹陷,像是被人用硬物反复敲击过。
江云归蹲下身,指尖在凹陷处摸索,突然触到块松动的砖。
“在这里。”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左肩的刺痛让他皱紧了眉。
萧停川搬开砖块,里面藏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打开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装着叠泛黄的合同和几张照片。
李振东与陈父交易的记录,还有王浩母亲工厂爆炸现场的偷拍,画面里的浓烟几乎遮住了半个天空。
“足够定他的罪了。”江云归把铁盒递给技术人员,指尖在照片边缘停顿了一瞬。
照片里有个模糊的小男孩身影,穿着青港三小的校服,正对着浓烟的方向哭,红领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走出车库时,天开始下雨。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带着初秋的凉意。
江云归的左肩疼得几乎抬不起来,他靠在墙上,看着萧停川给自己打伞的手。
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和记忆里某个递草莓糖的手渐渐重叠。
“江队,”萧停川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我送你去医院?”
江云归摇摇头,目光越过雨幕看向远处的路灯。
灯光在雨里晕成团暖黄,像多年前巷口那盏照亮他的灯。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是枚星星挂件,金属边缘被磨得发亮。
“这个......”他的声音有些发愣,“好像很重要。”
萧停川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是他高中时送的毕业礼物,没想到江云归一直带在身上。
雨水打湿了少年的睫毛,让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显得格外柔软,像蒙着层水雾的星。
“是很重要。”萧停川的声音有些哑,“是别人送的。”
江云归低头盯着挂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星星的棱角。
雨丝落在他的发梢,像撒了把细碎的银。
他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却像道裂缝,让萧停川看到了藏在冰层下的光。
“或许吧。”他把挂件塞回口袋,转身往警车走,黑色冲锋衣的下摆扫过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
萧停川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跨越多年的等待,或许才刚刚开始。
雨还在下,但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像所有黑暗终会迎来的黎明。
审讯室的灯光依旧亮着,陈默坐在铁椅上,看着窗外的雨。
萧停川给的热牛奶放在桌沿,已经凉透了。
他想起王浩总说,等雨停了就去放风筝,风筝上要画满化学方程式。
原来有些约定,注定只能埋在雨里。
警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江云归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眉头却始终没松开。
左肩的刺痛像条小蛇,顺着骨骼往心脏钻,他下意识蜷了蜷手指,碰到口袋里的星星挂件,金属的凉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萧停川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从后视镜里瞥见他发白的脸色。
雨刷器左右摆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的轨迹,像在擦拭一段模糊的记忆。
他突然开口:“江队,知道青港三小门口的炒肝店吗?”
江云归睁开眼,眸子里的迷茫一闪而过:“不知道。”
“味道不错,”萧停川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明天早班结束,我请你?”
雨点击打在车窗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江云归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霓虹在雨里晕成一片模糊的光,像被打翻的调色盘。
他没回答,却悄悄调整了坐姿,让左肩靠得更舒服些。
看守所的值班室还亮着灯,老民警正在泡浓茶,茶叶在玻璃罐里翻滚,像团绿色的云。
看到江云归进来,他把茶缸往桌上一放:“江队,陈默刚才说想再见你一面。”
江云归的脚步顿了顿。
走廊尽头的探视室亮着灯,陈默的身影在玻璃后显得格外单薄,校服上的污渍还没洗干净,像幅没完成的画。
“我爸的日记,”陈默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能留给我吗?”
江云归看着他指尖紧握的栏杆,那里的漆皮已经被磨掉,露出底下的金属。
他想起那本日记里的字迹,从工整到狂躁,像段失控的人生。
“结案后会作为证物存档。”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在陈默低下头时补充道,“可以申请复印。”
陈默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突然抬头,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王浩说,苯酚遇强酸生成的毒雾,其实可以用酒精中和。”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耳语,“他总说,总有办法赎罪的。”
江云归没说话,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哽咽,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扑扇着翅膀却飞不起来。
值班室的老民警递来杯热茶,杯壁上的水珠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那孩子命苦,”他叹了口气,“从小被欺负,好不容易有个弟弟,还……”
江云归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帘上,那里的路灯像颗孤独的星。
他突然想起陈父日记里的话。
“默儿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猫。”
心口莫名一酸,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江队?”萧停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手里拿着件黑色外套,“雨大了,披上吧。”
江云归接过外套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
萧停川的手很暖,像揣过热水袋,让他想起车祸醒来那天,护士递来的温水杯,也是这样熨帖的温度。
“谢谢。”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
走出看守所时,雨势渐小,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
萧停川撑开伞,刻意往江云归那边倾斜,自己的肩膀很快湿了一片。
路灯的光晕透过伞面洒下来,在两人之间投下细碎的金斑,像撒了把星星。
“青港三小的案子,”江云归突然开口,脚下的水洼映出他模糊的影子,“受害者家属那边,需要安抚。”
“我已经安排了。”萧停川踢开脚边的石子,石子在水洼里溅起涟漪,“王浩的生父想成立基金会,用李振东的赔偿款,帮被霸凌的孩子。”
江云归的脚步顿了顿。
远处的天际线泛起微光,雨丝在晨光里像无数根银丝,编织成张透明的网。
他想起那根绣着枫叶的红领巾,残端的血迹已经干涸,却像枚印章,盖在这段扭曲的过往上。
“明天……”
他侧过头,目光撞进萧停川的眼眸,那里的笑意像雨后的阳光,带着点潮湿的暖。
“炒肝店,几点开门?”
萧停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萧停川的伞在江云归头顶顿了半秒,雨滴顺着伞骨滑落,在两人脚边溅起细碎的水花。
他低头时,看见江云归的鞋尖沾着泥,却依旧站得笔直,像株被雨水洗过的竹。
“六点。”
萧停川的声音带着笑意,尾音微微上扬。
“我去接你。”
江云归没应声,只是往伞下缩了缩。
左肩的刺痛不知何时减轻了些,或许是暖气的缘故,或许是身旁这人的体温透过布料漫过来,像层薄薄的暖。
警车驶过青港三小门口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校门旁的炒肝店亮着灯,烟囱里冒出的白烟在雨里散得很慢,混着芝麻酱的香气飘进车窗。
江云归的目光在店招上停留了两秒。
红底白字的“老北京炒肝”,边缘的漆皮掉了块,露出底下的木色,像块褪色的记忆碎片。
他突然想起什么,指尖在冲锋衣口袋里摩挲着那枚星星挂件,金属的凉意里,竟透出点莫名的熟悉。
“这家的糖蒜是老板自己腌的。”萧停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怔忪,“你应该会喜欢。”
江云归转头时,正撞见对方眼里的光,像藏了整片星空。
这个眼神突兀地撞进脑海,却没激起任何涟漪,只有一片温和的麻,像被阳光晒过的被子,暖得让人发困。
回到公安局时,值班室的灯还亮着。
林念眠趴在桌上补觉,卷宗散落一地,其中一本的封面上,“血色父爱”四个字被红笔圈着,像个未愈合的伤口。
江云归轻轻把卷宗收好,指尖在“陈默”的名字上顿了顿。
少年最后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总有办法赎罪的”,像根细针,刺破了笼罩在心头的雾。
萧停川泡了两杯咖啡,递过来时故意碰了碰他的手背。
“江队,休息会儿?”
咖啡的热气模糊了镜片,江云归望着窗外渐停的雨,天边的云被染成金红,像那年夏天的烟花。
他没说话,却在萧停川转身时,把那杯咖啡往对方那边推了推。
距离刚好够指尖碰到杯耳。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
江云归翻开新的卷宗,笔尖落在“案件总结”四个字上时,突然停顿。
桌角的星星挂件在光里闪了闪,像颗被遗忘的星。
他想起陈默趴在审讯室桌上的背影,想起王浩作业本上的化学方程式,想起李振东车库里的铁盒,想起萧停川眼里的光。
这些碎片在脑海里慢慢拼凑,最终定格成炒肝店飘出的白烟,在晨光里散成温柔的网。
“明天见。”
江云归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走廊尽头传来萧停川的回应,带着点痞气的笑:“明早六点,别迟到。”
笔尖落在纸上的瞬间,江云归的嘴角微微上扬,像被晨光吻过的冰,终于泛起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