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剧院后台。
“你要是感兴趣,来我的话剧团多好。”和他穿着同样黑色燕尾服的男人笑着帮他理了理领结。
“不来。”少年皱起眉,穿这身衣服他很不习惯。
“你脾气好点,别毁了我的名声。”男人拍拍他的肩膀,收起散漫的表情,压低声音问:“外面风头正紧,你这是干什么,还嫌自己活得太长?”
慕夏抬起头:“我办件事,他们查过来你就按我说的做,不会牵连到你。”
男人挑起眉,摆摆手:“好吧,谁让我喜欢你呢,只好舍命陪美人了。”
“想死的话,以后这种话多说。”
“瑞先生,话剧开场了。”前面传来一声呼唤。
男人笑了一声,抬步去舞台上了。
“卡——”
何曲皱起眉,看了一遍镜头,朝中间大喊道:“宴初,专心点,你的眼神明显散开了。”
祁宴初朝何曲点点头:“抱歉,刚刚走神了没能进入状态。”
视线又落在和自己搭戏的演员身上,嘴角带出点笑意:“得麻烦你陪我再拍一次。”
扮演瑞蝶的演员点点头,两人又来了一遍。
第二次被何曲喊停。
祁宴初站在那里好久才回过神,穿上这身衣服,他根本没办法专心,从前那些事全部涌进他脑海中,理都理不清楚。
“给我一些时间。”祁宴初打了个手势,对搭戏的演员道歉后,从镜头中心走出来。
“下一段。”何曲没说他,也没催他,直接挥手换下一波进度。
对于何导唯一特殊对待的情况,剧组大多数人都见怪不怪了,只有那个新来的演员还一头雾水。
红绿的八角亭隐没在一片银杏树海中,金黄叶子铺满不规则石块镶嵌的幽静小路。
商郁的脚步停在不远处,望向树下。
青年靠着一棵银杏席地而坐,一条腿屈起,胳膊搭在上面,仰头靠着树干,闭着眼睛。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天空澄澈,流淌着冬日午后独有的气息。
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轻轻拂过眼睛,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
商郁静静看了一会,悄声抬步走过去。
站到树下,他不禁想象从前那些没有他参与的日子里,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也和现在一样,喜欢一个人找地方待着,想自己的事情,不喜欢说话,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就这样坐着,直到天黑……
按照他现在淡薄的性格,以前应该是这样的。
商郁习惯探索,揣度不同的人和不同的过往,这种情况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尤其明显。
祁宴初好像睡着了,呼吸清浅,保持着最冗长的频率。
商郁直到他没有,在他旁边坐下,也不说话,静静陪着。
许久之后,身旁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我已经很久不弹琴了,上次是个意外,因为……”
多余的话他没说。
“是为了我,我知道。”商郁侧头看向旁边,嘴角含着温柔的笑。
他这话说来有些太自信,甚至太自大,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但这也是事实。
祁宴初无可辩白,默默转移话题:“我不习惯这身衣服。”
这件衣服,太像出事那天他穿的那件衣服了,所以他有些分不清到底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你还打算继续弹琴吗?”
“不清楚,但我很早就被剥夺这项能力了。”
祁宴初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天留下的疤痕已经修复了,除了不太灵活,其他一切正常,他当时觉得是解脱,可被人问起,他又不确定了。
他还是放不下曾经那些畅快肆意的时光。
商郁:“为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手指动不了了,碰到琴键就会发抖。”祁宴初又闭上眼睛,声音平静:“这样的一双手没有资格再碰钢琴。”
“如果你是因为这些放弃它,那你辜负了你的天赋,很多人的天分就是这样被消磨掉的。”
祁宴初没回应,垂眼盯着自己的双手,一片银杏叶子从头顶飘落,落在他向上的手心,轻轻的一片,仿佛盖住他手上的伤口。
“你只管向前走,哪怕荆棘遍地,前面还有我替你开路。”
商郁朝他伸出手。
他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人过去经历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铺好通往未来的路。
祁宴初仰头看向他:“你真的变了好多。”
变得太多,让我以为你真的在我身边。
可每每午夜梦回,那些纠缠的,理不清的乱麻总是提醒着他,这场因为错误的判断和期望而开始的感情是两面打碎的镜子,把它们强行拼凑在一起的结果只能是错位,不契合,最终崩塌。
商郁眼中露出些笑意,像黑沉的潭水突然就能看清水中的游鱼:“我还是我,有哪里不一样?”
“我能看清楚了,你变简单了。”
祁宴初伸手,却只是把手中的树叶递给他。
他自己站起来,整理好略微有些乱的衣服。
相对而立,四目相对。
风吹不起厚重的衣摆,金灿灿的树叶却翩然在周身,明灭不定的心思几经沉浮,最终被主人藏在意识最深处。
祁宴初朝远处的热闹走去:“我再试试。”
商郁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步跟上去。
他就像随着水流远去的落叶,小小的一片,不紧跟上去,眨眼间就错过了。
拍完几组镜头,全员休息一会。
祁宴初过去和何曲说了什么,休息结束之后,就补上之前那段。
这一次倒是过了,艰难的是接下来舞台的一段。
这是这部片子的一大转折点,也是改的第二,准确来说,是第三版本子。
“你真的不考虑第一版吗?今天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何导依然坚持第一版剧本,可惜某个人吃了秤砣,心硬如铁,谁来也不好使。
“考虑什么?”商郁恰好过来。
“呃……没什么。”何曲生怕他再问,匆匆掠过话题,问:“你来干什么?”
商郁低头,把剧本摊开,递给何曲,皱起眉道:“之前换了新本子,说是修正一些错漏之处,但……”
话间一顿,继续道:“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这里原来的走向不是这样。”
商郁又就着他的手向后翻,翻到结尾:“这里和原定的结局不同。且自从冯君律挨鞭之后的所有节点都或多或少做了改变,这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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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