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昏庸无道,痴迷享乐、不理朝政、宦官当政,各路势力野心勃勃,占地为王,狄戎人盘踞域外虎视眈眈,战事频发,战火从幽州一路烧到焉支,似有南下之意。
元安皇城却依旧一派歌舞升平,奢华糜丽。
本以为能在这销金窟里醉生梦死一辈子,却不想皇帝突发恶疾,偌大一个太医院竟束手无策,无力救治,便广发皇榜,向民间寻能人异士,可救治圣上者,赏黄金万两,入主太医院。
然后有传言道福先生揭了皇榜。
谢拂之驾着马车一路北上,绕过沧州,直抵元安。
“这皇宫可不是说进就进的,”谢拂之看了眼楼君玉脸色,斟酌着语气,“除非等福先生自己出来。”
楼君玉扔给谢拂之一把银票:“那就先在元安等着。”
谢拂之连忙揣好银票,驾着马车进城。
有了钱自然要住最好的客栈,谢拂之状似无意向街边摊贩打听:“这元安城内,哪家客栈最好?”
小贩见谢拂之随手丢的银子,喜笑颜开:“自然是来福客栈。这位兄弟看着不像本地人,也是来找福先生看病的吧?”
谢拂之从摊子上顺手拿了张饼啃:“也?”
“这人生在世,谁家里还没有个不治之症了?好不容易听说福先生出山了,大家伙都想着找福先生能指点一二。”
“不错,”谢拂之胡诌道,“我家兄长被人挑了手筋脚筋,眼看着人好好的突然变成废人一个,这便寻死觅活的,拦都拦不住。这不,听说福先生出山了,赶紧来碰碰运气。”
楼君玉敲了敲马车,咳了一声:“咳咳。”
谢拂之提起买好的吃食,向摊贩告别:“哟!这是等急了,不聊了得赶紧走了。”
见谢拂之上车,楼君玉冷笑一声。
谢拂之瞬间寒毛直竖:“怎……怎么了?”
楼君玉接过酥饼:“听说你兄长被人挑了手筋脚筋,还寻死觅活?所以你才带他来看病?”
谢拂之装聋作哑:“没有啊!教主大人是不是听错了?”
楼君玉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也许是呢。”
仗着宁濯临走之时留下了一堆钱,谢拂之财大气粗,要了两间上房,一路上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楼君玉尽职尽责装好一个寻死觅活的瘸子,那老板满身富态,倒也算体恤民间疾苦,难免透露一丁点儿消息来。
“福先生早就被接进皇宫了,上面那位听说是病得不轻,眼看这天下马上要乱了,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能来的都来了。”
“小兄弟,福先生也说不好能不能出来。”
老板揣着沉甸甸的银子满脸笑意。
谢拂之挑眉:“多谢。”
二人架着马车继续行驶,楼君玉敏锐觉察到四周竟多了好些尾巴。
“谢拂之,小心后面。”
谢拂之心领神会,架着马车拐了个弯。
身后之人暗骂一声:“该死!让他们发现了!”
“赶紧给大人汇报!若是误了大人大事,我拿你喂狼!”
“是是是!”身旁那人诚惶诚恐,应了声便慌忙转身报信去了。
一处废弃宅院,那被称作大人的人织锦裹身,被披赤色狐皮大髦,面容被黄金半脸面具掩住,教人心痒难耐,甚是想探究一番面具之下究竟是何等绝色面容。
那人端着小杯轻啜,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指节修长,一下一下轻扣。
“大人!大人他们发现我们了!”
那人闻言轻笑一声:“也是,要是发现不了,便不是他了。”
近些天来,元安陌生面孔众多,谢拂之竟是瞧见了好些熟悉面容。
“我们已经暴露了。”谢拂之驾车往闹市走,“等会儿趁着人多,我们悄悄走。”
楼君玉自是没有意见。
元安闹市在北面,此方之地权贵与布衣云集,朱门酒肉、深巷野狗屡见不鲜。然而顺着深巷往外,则是游民聚集地。
江湖第一大门派——丐帮。
谢拂之二人衣着整洁,气度非凡,与此地格格不入。
马车被扔在某个酒楼后院。
“看什么看!”谢拂之走路没个正形,瞥见旁边老乞丐阴搓搓地盯着他看,呸了一声。
老乞丐抱着根棍儿,匍匐走了。
却是越走越不对劲。
身后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堆丐帮之人,皆是满脸脏污,乱发披肩,身上油污尘垢、臭味袭人。
“诸位兄弟,跟着我们又是作何?”
谢拂之前面被人拦路,身后又是一堆,两面夹击,进退两难。
“谢公子,”为首之人佝偻着背,额前乱发遮住半边脸,身上看不出颜色的衣衫破破烂烂,倒是手上一根拐杖油光蹭亮,尤其是那龙头,光亮的不像是丐帮的东西。
此物便是丐帮首领所拿之物——打狗棒。
“不在慈陵好好待着,跑京城来做什么?”
谢拂之“哟”了一声:“这位前辈,敢问江湖明讳?”
“哼!”那人冷笑,手上打狗棒敲地,一股磅礴内力扑面而来,“鄙人不才,丐帮周相旬,谢贤侄,别来无恙啊。”
“嚯,好强的内力!”谢拂之故作夸张,“即是旧识,那敢问周前辈,在下着急赶路,可否行个方便?”
周相旬拦住二人,奸诈一笑:“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次路过,留下买路财。”
“……”
“交出秘笈,我留你二人性命。”
谢拂之大呼冤枉:“前辈怕是拦错人了,家父死前留言道沧州二字,想必秘笈是在沧州,前辈不如去沧州一探?”
周相旬抄起手中打狗棒,以迅疾之势冲向二人:“既然如此不知好歹,那便受死吧!”
谢拂之腰身下弯,持剑抵抗周相旬攻势,被强烈的冲击击退数丈距离。
“周前辈莫要太贪心,”谢拂之利剑出鞘,剑光一晃,直指周相旬,“在下受武林盟所托,寻秘笈前往魔教义和,前辈莫要耽搁了天下大事!”
“我呸!”周相旬骂道,“江湖上谁人不知你谢拂之携秘笈潜逃,还义和,魔教没派人追杀你都是他们良心发现!”
谢拂之回骂:“魔教人人得而诛之!武林盟一群乌合之众,竟妄想屈居人下换取短暂和平,简直懦弱!”
楼君玉闻言嘴角一抽。
周相旬自觉不敌谢拂之:“兄弟们一起上!抓了这混小子拿了秘笈,届时武林谁敢看不起我丐帮!”
寡不敌众。
二人被逼的节节败退,眼看要落入敌手。
只听身后一道戏谑:“这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剑仙传人么?怎滴落魄成这样子了?”
谢拂之回头,一个黑脸的和尚头戴黑色斗笠,左手拿着金铂,右手握着锡杖,身披玄色经文,活像个不知道从哪个吃人的魔窟里逃出来的煞神。
“乌南潇!你个吃人的和尚不去接你那丧尽天良的单子,跑来我丐帮的地盘作甚?!!”周相旬最是看不起这种专走歪门邪道的人,尤其是二人先前有过过节,此番见了更是破口大骂。
“哎,此言差矣,周兄莫气。”乌南潇微微抬头,竟是没有五官,入目便是纯粹的黑,“鄙人前些天接了个单子,单主指明了要样东西,本来觉得跑一趟太过麻烦,奈何人家报酬丰厚。”
谢拂之闻言一阵不好的预感。
“听说剑仙死前留下的秘笈在你手上?”乌南潇眼神落到谢拂之身上,虽是看不清五官,但谢拂之莫名觉得这人甚是熟悉。
“若是秘笈真在我手里,我还能被追到如此地步?”谢拂之直觉此人武功高强,极为危险。
乌南潇歪头调笑:“不信,让我搜身看看。”
谢拂之:“……变态啊。”
“老秃驴,吃人还不够吗?怎么又看上年轻少男了?”深巷口一声厉喝传来。
乌南潇脸色微变,当即回骂:“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东厂的野狗被放出来乱咬人了,不去好好伺候你的主子,跑来管我江湖事,倒是精力充沛,你主子没把你溜好吗?”
“呵!别以为披个经文就真当自己是佛门底子了,一个吃人的妖僧而已,杀了便是。”
来人便是陛下走狗、朝廷鹰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东厂督主。
狄施琅长的妖艳,眼尾血色胭脂勾的极长,唇畔鲜红,身形修长,面容自是不用多说,生了一副雌雄莫辨,倒是馋的人心痒,很不能与之春风一度。
此番绝色之人却生了一副蛇蝎心肠,手段狠辣,不知怎么爬上了龙床,诱惑着圣上给了他钱权,一时之间出尽风头。
“不过区区一个爬床的阉人、贱货,掌了几天权就这么狂妄自大,真真配得上那句话——狗仗人势。”乌南潇锡杖银环哗啦啦地响,“死太监滚一边儿去,这人我先看上的。”
狄施琅笑的不男不女:“这不巧了,本督主也看上了。”
二人打的难舍难分。
谢拂之拉着楼君玉微微后退,本想趁着混乱逃走,一只金钵凭空而来,青石砖被震碎:“!”
“跑什么?”乌南潇一边打架一边分心关注谢拂之,向狄施琅提议道,“不如你我二人先联手找到秘笈,不然这混小子跑了可怎么办?”
周相旬冷笑:“老秃驴,你莫要忘了,我丐帮还在,杀妻之仇不共戴天,虽说我打不过你难能为妻儿报仇雪恨,但是若能恶心你一番也不是不可。”
谢拂之探究的目光看向那二人。
周相旬侧头看向那二人:“还不快跑?等着被抓去伺候老秃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