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芬庄园,某处花园。
何颂看着哈德里安的身体在花丛中起伏,在想他是不是对摘花这件事其实是乐此不疲的。
又是一捧百合被带到了她的面前,和两年前的场景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不同于那一次,她有些发懵地接过了它,这次的何颂微微摇头,拒绝接过这捧百合。
哈德里安没有坚持,他抱着花,走在何颂身前不过半步的位置,带她离开了花园。
何颂不语,只是抬脚跟上。
时间倒回到他们来到格里芬庄园时,管家和一众仆人早已在等待,众人簇拥向温多林夫人的同时,把剩下的三人完全晾在了一边。
塞维尔只是无所谓地要跟上温多林,但行动前他拍了拍哈德里安的肩膀,说道:
“去给你妈妈带点新鲜的花来,配她的新花瓶。”
“什么颜色的花?”哈德里安接受了这个任务,询问具体的要求。
赛尔维像是回忆了会花瓶的颜色,回答道:“白色的花就行。白色系花的花园离会客室有些远,早点回来。”
说完,塞维尔就跟上了温多林的脚步,留何颂和哈德里安站在格里芬庄园的门口。
何颂甚至在想,如果不考虑哈德里安这个因素,她现在完全就是处于一个没人监管的状态,随时能跑路。
但哈德里安像是发现了她的想法一般,转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何颂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只能跟上他的脚步,搭乘摆渡车去摘花。
等到他们来到会客室,温多林早已到场,何颂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欣赏一尊美丽的浅色系的花瓶。
不过没有看见塞维尔,何颂有点疑惑地跟在哈德里安的后面走到了温多林的面前。
优雅的贵夫人回到了她的领地,她转头瞥了一眼哈德里安和他怀抱里的百合,眉头皱起,语气嫌恶:“花留下,人赶紧走。”
哈德里安默默地把花递给何颂,正在何颂准备接过的时候,只听见温多林的声音里掺杂了怒气:“给她干什么,放桌上!”
何颂伸出去的手立刻收回,不带丝毫的犹豫,哈德里安沉默上前把本来在怀中还算整齐的花放在桌上,它们瞬间散乱开来。
哈德里安离开后,会客室只有何颂和温多林。
温多林第一个挑起了话题,她说道:
“格里芬家族在持有碧翠斯的采矿权后,同时也接管了防卫事宜,这次碧翠斯沦陷,对格里芬影响也很大,最起码,塞维尔被元帅骂得很难听。”
何颂想起她退场后,法庭仍在继续。
“本来应该认真排查每一个人,这段时间却一直有着特殊情况,”温多林顿了顿,轻声笑了下,“我没别的意思,这种事情哪里都有,总有一部分有着特权,也总有一部分人要使用特权。”
何颂保持沉默,她察觉到了温多林是在对她进行一种安慰,以及传达出一个讯号,这件事几乎是无可避免,不能简单地把全部罪责归结于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身上。
“格里芬也好,其他贵族也好,甚至是皇室也好,谁都不会做到百分百的严谨,我们要做的,是把老鼠揪出来。”温多林微微眯起眼,提及老鼠一词时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开始坐着挑拣花朵,仿佛真的把这次的会话当做了一次闲聊。
“格里芬已经开始自查了,那个名叫伊索尔德的人,她的记录被完全删除,哪怕她持有奥罗拉给的通行芯片,也需要太空港的授权才行。”
“虽然目前没有眉目,但只要做过就会有痕迹,我们只是还没找到尾巴。”
温多林说到这,她停了下来,望着何颂的眼睛,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何颂小姐,现在你有什么问题吗?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
“奥罗拉......”何颂当然最关心奥罗拉的情况,首先说出了她的名字,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温多林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她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叛国罪成立,帝国疆域内,最迟在一个月后全部收到通缉令。”
何颂咬牙,事情还是来到了这个地步,明明她什么也没做。
温多林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把何颂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我想哈德里安应该和你说过,但我还是重复一遍,发布通缉令是一回事,进程和力度是另一回事,这个度量掌握在莫棋总指挥官手里,你要是想帮助奥罗拉,尚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下一个问题。”
何颂想起哈德里安今天的发言,斟酌着开口道:
“今天在军事法庭上......我想知道......”
“何颂小姐是觉得这种事情很荒谬,对吗?”
“......是的。”何颂稍稍沉默后点头说到。
“这当然荒谬,拉着两个生物配种这种事,大部分出现在养殖场,不是吗?”
何颂沉默以对,等待着下文。
“但很可惜,这种荒谬的事情同样会存在于人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何颂的错觉,她看见了温多林嘴角闪过了嘲讽的笑意。
“看中血脉的贵族,鲜少和平民缔结婚姻关系,更别说生下孩子,最起码,明面上没什么孩子,有继承权的孩子最好有着纯粹的血统。”
“当然血统这个东西又有着一套灵活的标准,准确地说,谁拥有爵位,谁就是贵族,所谓的纯粹血统,无非就是追求伴侣双方都是位高权重者。”
“但皇帝陛下能娶一个平民做王妃,生下的小公主也有着顺位第三的继承权,愿熙的孩子也没有人会去光明正大指着他说,他的父亲只是平民,公爵家的继承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评价的。”
“权力场就是这样,看中的就是手里的资源和权势,如果你足够有能力,或者你不在乎所谓的血统,能抗住家族的压力,那恭喜,你有着婚恋自由。”
温多林微微一笑,露出了不同于之前的笑容,那是一种带着危险的笑意。
“但军部是更加残酷的地方,何颂小姐。”
“我没上过战场,但我能看见愿熙身上的伤疤,我的丈夫也只是脸上没受伤,事实上他的左腿早就换成了义肢。你比我更清楚和虫族作战时的残酷与凶险,能够作战的人,很多,而有着更高生还率的士兵,少之又少。”
“为了有更强大的哨兵,更智慧的向导,何颂小姐,你会把这种事情寄托于概率吗?把人类一段时间的哨向质量交付天意,稍有不慎就会出现断层,这段时间谁去抵御虫族,谁去指挥军队?”
何颂无言以对。
会客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温多林继续摆弄花束的声音,她从桌上的百合中挑选了她觉得更合适的单束花朵,一枝一枝地插进自己的新花瓶里。
温多林插进第七枝百合的时候,何颂说话了。
她张开了嘴巴,哪怕她觉得喉咙干涩,她也要说出来:
“我依然想要拒绝。”
温多林的手一顿,抬起头时,一双眼睛闪耀着锐利的光,何颂在这目光下没有退缩,而是抬起头来,朗声道:
“我可以作为人类的利刃或护盾,这一切都是出自我的个人意愿,但如果是这种践踏人意志的行为,被包装成为所谓的奉献......我不认同。”
温多林轻笑出声,她的目光依旧锐利,却没让何颂感到压迫力,只听见她说道:
“我早就说过,何颂小姐,你是自由的。”
那间画室里,她烧了那幅画,让奥罗拉带她离开了格里芬庄园前,说的就是这句话。
温多林在何颂诧异的眼光中放下了花束,继续说道:“这次的对话完全就是多此一举,你的认知和信念不会屈服,这一点,从当年的拒服从测试的得分就能看出来。”
何颂轻轻皱眉,问道:“温多林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温多林拍拍手上的灰,说道:“在太空港的时候我就说了,今天是你的毕业仪式,去学校吧,我让哈德里安送你。”
何颂依旧不清楚这次的对话有何意义,但温多林很快就给了她答案。
她拍下灰尘后,用放在一旁的毛巾更进一步地清洁了手,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了何颂的面前,抬手抚摸上了何颂的头。
温热的手掌传来了暖意,同样温暖的还有温多林的声音:“或许这个做法有用,但带来的负面影响绝对是巨大的,清楚这一点的人很多。”
“想要去结束它,却又无可奈何地依赖它,人就是这么矛盾。但这些年来,尤其是云昭元帅上台后,这种情况正在逐渐减少,为此,军部里面挺多不和谐的声音。不过嘛,我猜——”
温多林眨眨眼,声音压低,说着她的猜测:“我猜,莫棋总指挥官有着自己的考量,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找你单独聊聊的。”
“好了好了,去学校吧。何颂小姐,你未来的路不好走,但就我个人而言,我愿意为你提供我力所能及的帮助。尤其是和哈德里安有关的事。”
温多林放下了手,何颂能看见那双眼睛里满满的关怀和真切,她说:“我自认为我的教导没有问题,但如果他的行为有越界,我会承担对他进行二次教育的责任。”
有,,,蟑螂——
来自一个一边码字一边警惕蟑螂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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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第二捧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