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自觉退后几步,站在谢远身旁,与司空无崖拉开距离。
“师兄,他们擅闯长青宗,被我发现了,但我打不过他们,这才被困在这。”
这话简直胡说八道,谢远就静静看着她。
司空无崖的心情在谢远出现那一刻,变得十分糟糕。
他的样貌做了改变,谢远认不出他。
司空无崖却忘不了他一人一剑杀进妖域时的情景,即便自己浑身是伤,却为了昭昭,如此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这种人实在令他讨厌!
如今他居然成了云岫的师兄,他们两人朝夕相对。
司空无崖心里十分不爽。
他似笑非笑,冲云岫说道:“昭昭,我可没有想要困住你。”
云岫回头瞪他:“你瞎喊什么,我不认识你。”她说完,又朝谢远摇头,“师兄,我真不认识他们。”
谢远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师妹说了不认识,那我把他们都杀了可好?”
不好!云岫心中说道,你把人杀了,她上哪问人自己是谁。好不容易有点线索,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总不能就这样见他们被他杀了。
可她也不能这么说,否则有点包庇他们的嫌疑,因此她仰头故作崇拜地看他:“那师兄上吧!”
谢远的目光落在她的嘴角,血液被她胡乱擦过,晕染了唇边一小片。谢远神色暗了暗,抬手在她唇角轻轻擦了擦。
云岫愣了一瞬,周身忽然罡风四起,司空无崖眼神如冰,一记杀招冲向谢远。
云岫连忙喊道:“师兄,小心!”
谢远不慌不忙,持剑与司空无崖打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云岫不想让他动用灵力,于是传音入耳,对司空无崖说道:“你们还不走?等着我把长青宗的人都喊来?”
现在她在明,有谢远在,就算长青宗的弟子来了,也不会认为她是敌。
当然,前提是谢远信她。
“你跟我走。”司空无崖一边应对谢远的剑招,一边传音入耳。
“再啰嗦就把命留下。”云岫懒得跟他纠缠。
司空无崖此行目的达到,无意再这浪费时间,反正迟早有一天他会让云岫心甘情愿回来,他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昭昭。”
云岫正要让他别乱叫,一阵黑雾漫过,这两人已经跑没影,留下云岫和谢远默默对视。
云岫默默撤下结界。
她小跑过去,拍一通马屁:“真不愧是师兄,几招就把人吓跑了,师妹佩服!有空教教我?”
谢远收了剑,轻嗤一声:“师妹,不打算解释解释他为什么这么亲密地喊你?昭昭?”
云岫有些尴尬:“师兄你信我吗?”
“不信。”
云岫哽住了。
“你不信我,还问我干什么?”
谢远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看她,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话来:“你说。”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我现在不认识他,你信吗?”云岫顿了片刻,又道,“再说了,他都把我打吐血了,我们就算认识,那也是仇家!”
谢远并未说话,云岫也不知道他信了几分。
“那你说说你在房间里,又怎么会发现有人擅闯?”
云岫心中一紧。
刚才的话果然骗不过他。
“睡不着,出来走走。”
谢远向她逼近一步:“那你房里的灵偶又是怎么一回事,出去散步,需要假装自己在房间里吗?”
师兄请不要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好吗!云岫心中抗议。
她故作震惊,不可置信地喊道:“师兄怎么知道我放了一只灵偶在房间里,你偷偷进我房间?你不要脸,你下流!”
谢远:“……”
他咬咬牙:“你接着演。”
“师兄先给我一个解释,你是不是偷偷关注我,不然怎么会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谢远无言以对。
云岫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我的清白啊……”
谢远扭头就走。
再问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动手。
云岫见这招得逞,满意地笑了,欢快地跟了上去。
暗处因宗门出现妖气赶到现场,恰好撞见这一幕的殷寒额头青筋暴出。
这俩对师兄妹简直有病,大半夜不睡觉,再这说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心里虽然骂着,却还是认真探查四周。
*
云岫躺在床上,从芥子袋里掏出一枚玉佩,看着上面刻着的“云岫”二字,陷入了沉思。
先前那两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之后,就没有再对她下死手,一个喊她“王上”,一个叫她“昭昭”,显然要么认识她,要么将她认成了别人。
等会,她是不是在哪听过“昭昭”这个名字。
云岫蹭的一下坐起身,微微睁大眼睛。
这不就是在幻境里谢远喊的那只猫妖的名字吗!
她总不可能是那只猫妖吧,巧合。
云岫躺回床上,莫名想起刚来长青宗时谢远对她的敌意。如果这个敌意不仅仅只是因为她发现了他的秘密呢?
如果……他们之前就见过,还有仇,能与谢家有仇的人,王上……妖王……
云岫猛然闭上眼!
想多了想多了,这怎么可能,肯定是她魔怔了,她就一平平无奇小妖,睡觉睡觉!
云岫强迫自己陷入梦中。
梦里下着鹅毛细雪,谢府的墙头屋檐落了一片白。
一只白猫灵巧地翻上了墙头,悠哉地往谢府少主的院子走去。
墙头落下一片脚印,又被细雪慢慢覆盖。
“年关将至,城中今夜有灯会,公子可有约?”白猫乖巧地坐在了谢府少主桌前。
谢远眉眼冷淡,扫了她一眼:“今夜下雪。”
白猫不赞同,轻哼一声,扭过头去:“雪总会停,你真无情!”
见他没有说话,她又扭回头来:“公子一人在府中寂寞,我不愿见你一人与雪相对,特来邀你夜游灯会,公子若是愿意赏脸,我此生死而无憾!”
谢远在一只猫的脸上诡异地看见了“情深意切”,他皱眉摇头:“从哪学来的油腔滑调?”
“茶楼、酒楼,反正从你们人族身上学的。怎么,我学的不像吗?”白猫直起身子在桌上走了几步,似有些疑惑。
“你一只妖,学人做什么?”
白猫一爪子拍向他垂于桌前的衣袖:“当然是为了融入人群,不行吗!”
她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
谁都知道妖族不可能融入人族,人妖本就势不两立。
“总之,今夜我来找你,你要是不跟我去灯会,我就劫走谢府宝物!”白猫转身,翻上墙头,“到时候就不信你不追上来!”
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细雪中,谢远回头看着右边洁白衣袖上映出白毛爪子形状的水痕,无声叹息。
他转过头来,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忽然化作一片细雪散开。
云岫顿时惊醒,抓了一片空。
是梦啊,为什么会梦到谢远和猫妖?为什么心里闷闷的?
云岫抬手捂住眼睛。
现在估摸着卯时一刻了,今夜她才睡了两个时辰多,又做了个奇怪的梦,她现在很困,祈祷着谢远不要喊她起床练剑。
只是,敲门声准时响起,她瞬间心死!
云岫掀开被子下床,眼睛有些睁不开,挪到门边开了门,倚着门框可怜兮兮道:“师兄,我没睡够,今日能不能不练剑?”
云岫已经料想到他会拒绝,谁知他竟然同意了,云岫瞬间精神,直愣愣地看着他。
谢远垂眸说道:“没有下次。”
他说完转身就走,云岫欢呼雀跃:“师兄你真好,我不想你像雪花一样消失!”
谢远目光奇怪地看她。
云岫没管,连忙关上门,跑回床上,盖上被子睡觉。
虽然不知道谢远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
谢远独自一人下了山,去了铸匠铺,取走他定制的剑。
只是如今这把剑,她已经不在需要。
谢远静静地看着这把剑一会,嘴角勾了一瞬,将它塞进了芥子袋里。
他打包了不少吃食,回了长青宗。
于是,云岫起床梳洗完,就发现院中摆满了不少她爱吃的食物,谢远坐在桌前,对她温声说道:“过来,吃饭。”
云岫揉了揉眼睛。
她这是还在梦里?好诡异!
“你杵在那做什么,过来!”
听见谢远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云岫这才觉得真实不少。
她的师兄怎么可能好声好气和她说话。
“哦哦!来了!”
云岫走上前,桌上摆了两碗阳春面,一小碟绿豆糕、荷花酥,鲜牛奶。
她有些疑惑:“今日早饭怎么这么丰盛?”
平日里都是她自己去膳堂吃,今日谢远竟然把饭都送过来了。
这不对劲!
“师兄,吃完饭我们要做什么?”云岫小心询问。
谢远看她一眼:“今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岫盯着碗里的吃食,觉得诡异极了!
该不会谢远知道她不对劲,打算把她除掉,永绝后患吧!饭里该不会是有毒?这是她最后一顿了吗?
谢远没管她怎么想,已经动筷了。
云岫仔细想想,以谢远的性格,他想杀人,会直接动手,怎么可能搞得这么麻烦。
她顿时安心了。
安心过后,云岫开始得寸进尺:“我以后能不练剑吗?”
谢远放下筷子看她:“不能。”
云岫有些纳闷:“那为什么今天可以?”
谢远沉默了一会,偏过头去,有些不自然道:“师妹喜得宝剑,我代师尊恭贺你。”
云岫眨了眨眼,笑容明媚:“只是因为师尊吗?师兄你呢?”
谢远转过头来看她:“我们很熟?”
云岫:“……”
谢远真不会说话!无情!
也是,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今日对她格外好,也是看在百里萧的面上。
“师兄,你讨厌我吗?”
“吃饭就吃饭,说这么多做什么?”
云岫懂了,避而不答那就是讨厌。就因为她知道他的秘密,可她又不会跟任何人说。
她突然有些索然无味,草草吃完饭就说要去听早课,飞速离开了院子,徒留谢远一个人待在院中,静静出神。
讨厌她吗?那是自然,在他知道谢府灭门真相前,他会一直讨厌她……可是,看着她失落的神情,他为什么又有点难过?
谢远不懂,只是归结于自己要抛开仇恨来与云岫相处,她却一无所知,因此产生的不平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