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实验室有脏东西 第9章 同行

“张远舟，那是我负责的部分。”邵池眼中神色复杂。

他现下确实玩心比较重，但让别人承担本该自己负责的内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也不完全算是你负责的部分，我的课题也绕不开这部分工作。”张远舟摘下眼镜，将镜腿工工整整地折好。

他并不是在客气。

“分析建模需要大量数据，且不说现在连实验方案都没摸索出来。就算是摸索出来了，只靠你一个人，怕是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积累出足够的数据量。”

这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也就算不得是邵池应该负责的部分。

邵池一时有些语塞。

张远舟闭上眼，抬手捏了捏鼻梁：“你也不用担心方案的事，本来想着等摸索得差不多了，在跟你配合。只是现在出了点问题，没什么进展。”

实验前期的探索总是最坎坷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张远舟才会选择提前进组，试图多争取一点时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邵池皱眉。

他并不是担心张远舟独占内容。

更何况这本就是张远舟独立完成的工作，就算对方不跟他共享进度，他也没什么好指责的。

“我的意思是，这一部分是我研究的侧重点，你现在就可以找我来一起做，不用等到你做出来了再来找我。”邵池声音难得低沉。

他不是实验室小白。

他明白每一份看得见的数据后面是多少看不见的时间和汗水。

一想到张远舟都这样了还在坚持做实验，最后还要把内容同步给自己，他只觉得沉重。

“可是你不读博，现在喊你开工，不合适。”张远舟微微睁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地砖说道，“这不是正常的节奏。”

比起合作，他更适应独立完成工作，但是课题的前期工作又绕不开和邵池合作。

邵池不想读博，也就不需要像自己这般快速积累成果。

为了自己的目的强行推进别人的节奏，他做不到。

他能做的只能是再多花一点时间，再多开一组实验。

邵池震惊：你知道啊！

就算是要读博，现在的节奏也不是正常的节奏！

“况且，按照目前的情况，我后续思路还不是很清晰，喊你来了也是做无用功，我觉得没必要。”张远舟说道。

“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邵池问。

张远舟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能解决。”

“远舟遇到困难也不喜欢向人求助。”

此时此刻，邵池对郭平的话有了实感，正想再问两句，又听到张远舟开口道。

“你看群里。”

【帅哥之家333】

【王阳】：都已经门禁了，哥俩还不回寝室？今天还回来吗？@邵池@张远舟—13分钟前

看到门禁两字，邵池下意识摸兜。

坏了！今天没想到会折腾得这么晚，忘记带校园卡了。

“你带卡了吗？”邵池有些担心，他并不想带病人露宿街头。

“嗯，带了。”

邵池悬着的心放下了。

【邵池】：回的，我们现在在医院，你们睡吧，我们有卡。

没想到，王阳秒回。

【王阳】：咋回事？怎么到医院里去了？你们现在情况咋样？

【张远舟】：今天胃有点难受，邵池陪我来医院看看，已经没什么事了。

【王阳】：那就好，那我就不等你们了。

【邵池】：谢谢老王。

【王阳】：没事。

回复完群里的消息，张远舟再次闭上眼，整个人倚在靠背上看起来很累。

邵池盯着看了看，他的表情虽然恢复了平静，但脸上还是没什么气色。

他本想继续劝说的嘴合上了。

算了，下次再说吧。

邵池：“你把单子给我吧，到时候我去取了报告，你安心坐着休息一会。”

听起来是商量，但他并没有给张远舟拒绝的机会，直接伸手拿过诊单。

看了眼二维码上的抽血时间，差不多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取报告。

张远舟捏着纸的手没怎么用劲，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已经空了。他便也没推脱，说了句谢谢后继续闭目养神。

心情沉重的邵池休息不了一点，只得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手机里的帖子千篇一律，刷了没一会他就觉得无趣。

再看眼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才能取报告。

他再次下拉刷新，希望能有点新东西打发时间。

这次倒还真给他刷出了条感兴趣的帖子。

“人到底为什么会有胃病？”

评论区的分析五花八门，科普的，抽象的，文不对题的，邵池还没怎么往下滑，目光就停在了其中一条高赞评论上。

【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胃是情绪器官的吧？！】

这条评论足足有1万多个赞。

后面还跟了几千条网友的现身说法。

张远舟今天不舒服会有这个原因吗？

他偏头看向身边人。

气温虽然开始降低，但张远舟身上还是穿着短袖，袖子下的皮肤似乎比手臂上还要白几分。此刻他低垂着脑袋，双手交叉搭在身前，从说完谢谢后就没什么动静，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跟张远舟呆这么久。

明明两人即是室友又是同门，但呆在一起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邵池正盯着张远舟出神，对方的脑袋忽的往前一沉。

邵池下意识去接。

张远舟却在这瞬间睁开眼。

邵池：！！！

他俩本就挨得近，邵池侧着身子本想扶他的手还悬在空中，看起来像极了拥抱的姿势。

“我……我怕你摔了。”邵池闪电般缩回手，声音莫名有些发虚。

“嗯，谢谢。”

“真的！”邵池不知道自己在强调些什么。

“嗯，我知道。”

邵池盯着手机屏幕，胡乱的戳进几个帖子，心跳莫名有些快。

邵池：慌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啊！

跟他相比，张远舟没什么反应，依旧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闭目休息。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

“没什么事情，急性肠胃炎，应该就是吃东西不干净，这几天吃东西多注意一点。看指标也还行，不用挂水。我给你配点药，你回去按时吃。要是还有什么不舒服，及时来医院看看。”医生行云流水地操作着，没几分钟就开好了方子。

等他们交完费拿好药，时间已经很晚了，张远舟拿出手机正打算打车。

“你先别打车，等我一下。”邵池说完就跑开了。

回来的时候，他步调很慢，一手端着一只一次性水杯，一手覆在杯口。

“我看医生给你开了胶囊。我今天出来的时候寝室就已经没水了，你喝不了药。”邵池端着杯子带着张远舟往角落里走，“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喝，细菌少，不然等会又感染了。”

站稳后，邵池将水杯递给张远舟。

张远舟接过杯子低头看着杯子却没什么动作。

邵池有些迷惑，他端杯子的时候感觉水并不烫，担心不干净吗？

“怎么了？从护士站要的杯子，干净的。”

说话间，邵池这才发现张远舟此刻一手提药一手端水，两只手满满当当的。

他恍然大悟，伸手想去接药品袋：“忘记你拿不过来了，我帮你找吧。”

“没事，不用。”张远舟说完便在药品袋里翻找起来。

因为端着水，他动作看起来确实有些不方便，但很快也摸索出了胶囊。

等他喝完，邵池开口问：“等会回学校，你还回实验室吗？还是直接去寝室？”

张远舟：“回实验室。”

“你还要接着做？”

张远舟摇头：“不做了，只是今天那个反应还没处理掉，得回去处理一下，不然耽搁明天的计划。”

他的症状来的快，去的也快。

邵池来的时候是他状态最差的时候。

他今天吃完晚饭没多久肚子就开始难受，一开始还能忍。原本是打算处理完反应在去医院的，没想到突然会疼得动也动不了。

听他这么一说，邵池又想起了那个亮着灯的实验台。

里面确实搭着一个装置来着。

除此之外，他还想起了被自己扔在实验室里的那袋垃圾：“我跟你一起吧，那我打车去南门。”

返程不像出发时那般慌张。

骑车载着张远舟回实验楼的邵池心里轻快不少。

“你今天晚上吃的什么？”心情不错的邵池主动找起话题。

“点了一盒寿司。”

“好吃吗？”邵池不常吃这种小玩意，他更喜欢吃米饭和炒菜。

“还行。”

“噢，那下次我也尝尝。”

这次他特意避开了来时漆黑的小路，可以从后视镜清楚地看到张远舟。

镜子里的张远舟垂眼似乎在想东西，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蝴蝶。

他似乎对人的视线很敏感，邵池还没看几秒，他就抬眼问道：“怎么了？”

眼神和邵池撞了个正着。

“没……我看你有没有好一点。”邵池触电般的收回视线，有些结巴。

张远舟的声音沉稳了不少：“好多了，谢谢。”

“平常除了做实验，你还喜欢干嘛？”邵池转移话题。

“看论文。”

邵池：……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会觉得装，但张远舟这么说，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你这样不对，怎么能天天搞实验呢？”

“没成果。”张远舟皱眉。

“郭老师招到你真是他的福气。”邵池无奈，“你每天这么拼，怎么能说没成果呢？”

“文献里的方案还没有复现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邵池觉得张远舟的话里多了几分失落。

“你做完这个实验，这件事就是成果。谁做实验次次成功啊？”邵池语气放缓。

张远舟没有回话。

“嗯……怎么说呢，我没有说教你的意思。”

“我知道。”张远舟抬起头看向天空，眼中晦暗不明，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好难。”

邵池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没什么，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