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实验室有脏东西 第24章 呓语

张远舟的提议显然是眼下最好的方案。为此，他们在医院多停留了几分钟，大致看了下距离和评价就敲定了住处。

线上登记办理得很快，邵池拿到入户密码后便带着张远舟打车来到定好的民宿。

这是一套精装两居室，收拾得很干净，屋里也没有异味。

邵池关上门，领着张远舟往主卧走：“你睡这间，我睡那间。”

张远舟低低嗯了声也没做谦让，径直走进房间，在靠近床的一瞬间仿佛失去所有力气，直挺挺地栽倒在床上。

这动静给邵池吓得不轻，赶忙上前查看：“你没事吧？”这还好是床上，要是地上，高低要摔个脑震荡。

张远舟没说话也没动弹，邵池刚想伸手去扶他，他又好似有心灵感应般强打精神撑起身，靠坐在床沿。

邵池讪讪收回手，去外头拿了瓶矿泉水，拧开放在床头柜：“你先把退烧药吃了吧。”说着就从药盒里取出药递给他。

张远舟面无表情地接过咽下，再次闭上眼，看起来一脸倦态。

邵池拿起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叮嘱道：“你先休息吧，我去那边睡觉了，有事一定要叫我啊。”

说完，他等了一会儿，虽没得到张远舟的回应，但也不忍心继续在这打扰他，于是便合上房门走了出去。

不过就算回到房间，也是一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而且心里莫名焦躁，好像总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

邵池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身，郁闷地拿起手机，居然才过了五分钟。

......算了，反正也睡不着不如玩会手机，玩累了就能睡了。

他解开锁屏点开论坛APP，最近软件更新过，之前的“猜你想问”板块做成了一个悬浮框。

悬浮框的外形还怪可爱的，是一个球形机器人，会做一些简单的表情，大大的眼睛扑闪着，让人很有跟它互动的**。

不过很显然，邵池现在并没有心情，看着笑弯眼的机器人只觉得闹腾，只想长按把它隐藏。

可能是因为心情烦躁，还没跳出隐藏选项，已经手滑点了进去。

邵池：……合理怀疑，它的长按隐藏设计也是为了骗人点进去。

【温温】：猜你想问：深夜发烧一个人如何处理？

邵池：大数据真可怕。

手指却诚实地点击了生成答案。

【温温】：深夜发烧，最怕的是意识模糊或病情突变没人帮忙……

第一句就让邵池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温温】：……但请不要慌张。可以按照以下步骤冷静处理。第一步：保持冷静，立即评估状况……

邵池一目十行，越看越坐不住，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不应该留张远舟一个人。

他退出论坛点开外卖软件，搜索退烧贴，发现最近一家24h营业的药房距离民宿不过500米，当即穿好衣服出发前往。

……

药店很好找，邵池脚程也快，等他买完东西再回到张远舟房门前不过十分钟。

他抬起手象征性地敲了敲房门，声如蚊讷：“张远舟，你还好吗，我进来啦？”

屋内无人应答，邵池也没想得到对方的回应，说完便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还亮着灯，室内温度已经上来了，张远舟和衣倒在床上，周遭剩余的一切都跟他离开前保持一致。

邵池迟疑了一秒，还是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张远舟，脱了衣服睡。”

张远舟似乎已经睡着了，邵池又拍了他两下，他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唇间漏出一声干涩的呢喃。

“怎么还没退烧啊？”邵池用手背贴着他的额头，手下的温度依旧烫得离谱。

张远舟已然没力气回话，又闭上了眼睛。

“张远舟，等等睡，先把衣服脱了，躺好了睡。”

邵池怕惊到他，声音放得很轻，但可能也是因为声音轻，张远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耗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邵池果断开始帮他脱衣脱鞋，在给对方脱裤子的时候，他居然可耻地脸红了一下。不过下一秒，也坦然接受了，毕竟现在肯定指望不上张远舟动手，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做这事？

最近的天气说冷也冷，说不冷也不冷的。张远舟好像比较抗冻，脱去外套和卫衣，他里头只穿了一件纯白短袖，下身除去一条长裤也就只剩下一条内裤。

穿这么少，不生病才是怪事吧。

邵池把他的衣服一件件重在板凳上，扶他躺平，又替他掖好被角。

张远舟闭着眼，无意识呢喃：“……冷。”

他的声音很哑，音量也低，但邵池听见了。他起身把空调调到最高，拿出刚买的温度计：“张远舟，量一下体温。”

张远舟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目前应该清醒着，他配合地将温度计夹在腋下，过了几分钟又掏出交给邵池。

38.6℃。

高烧不退。

邵池撕开一个退烧贴覆上他的额头，没一会儿便变得温热，他立马又换上新的，以此往复。

张远舟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又呢喃了声冷。

空调温度已经调到最高，邵池热得脱了外衣，额前也沁出一层薄汗，但仍旧耐心询问：“哪里冷？”

“……手。”

【温温】：……发烧时手冷，通常是体温正处于上升期的典型表现，这个阶段的护理非常关键。建议做好局部保暖：重点保暖手脚……

邵池的记忆瞬间苏醒。

他没有犹豫，更无扭捏，将手伸进被底握住对方的手，尽量压着声音不要打颤：“现在呢？”

在触碰的瞬间，心脏狂跳。

张远舟的手确实略凉，不光是比他的额温，甚至比邵池还要凉几分。

张远舟没回话，只是收紧指尖，然后侧身将另一只手叠了上来，轻轻扣住他的手。

邵池感觉自己好像也要烧晕过去了，心跳快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猝死。

为了方便照顾，邵池从客厅搬了个矮凳坐在床边，而张远舟躺的位子非常靠近床沿。两人牵着手，他这一翻身，几乎就要钻到邵池怀里。

过近的距离，让邵池呼吸逐渐粗重，喘出的气息甚至能轻轻拂动张远舟的头发。

除了热，还有香。

之前靠近对方时闻到的若有若无的淡香，随着距离的拉近呈现指数型增强。

是发香？还是体香？

他已无暇分辨。

那香味温和又浓郁，像是世间最顶级的调香师精挑细选万道香材后，花费数道工艺潜心调配得来，比世上最美的朝霞还让人惊艳，比世上最烈的美酒还让人迷醉。

邵池被香的头晕目眩，呼哧呼哧大口喘息着，花了许久才恢复正常呼吸，而后再次确认了下张远舟的额温。

退烧贴又热了。

左手被他握着，右手单手更换略显艰难。

不过邵池展现出惊人的耐心。他用牙叼住一端，配合右手撕开外头的塑封包装，又把退烧贴放在枕头上撕掉背贴，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贴到张远舟的额头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张远舟轻轻蹙眉，邵池见状鬼使神差地抚上他眉间突起，一下一下轻轻向外抚着。

张远舟呓语：“……不要…….”后头还跟着几个字，还没出口已经破碎不堪。

邵池俯身凑近了些：“不要什么？”

“……不要……不跟我说话……”

邵池鼻头酸得厉害。

他见过冷静的张远舟，逞强的张远舟，聊崩了的张远舟，敷衍作答的张远舟，对什么事情都云淡风轻的张远舟……他见过好多种张远舟。

但是他没见过病重的张远舟，脆弱的张远舟，被人诋毁独身应对的张远舟……他没见过更多种张远舟。

或许是没有得到回应，又或许是烧糊涂了，张远舟断断续续地再次轻声重复了一遍。

邵池凝望着对方毫无好转迹象的脸庞，那双平日里黑白分明、夺人心魄的双眼已经好久没见过，他凑到他耳边，用最最温和又坚定的语气轻声回答道。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陪你说话。”

“……我没有......抢……”张远舟的精力不足以支撑他说出完整的句子，但邵池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

张远舟稍稍蜷缩起身子，指尖收紧了几分，邵池也稍用力道回握。

“……没人......相信……”

“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

许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张远舟平静了不少，唇间再无呢喃。

邵池不知道他是烧晕了还是睡着了，也不敢轻易动弹，就任凭他这样握着。

屋内一片沉寂，只剩下两人交替起伏的呼吸声。

夜已深，但邵池神志清明，脑中快速闪过最近的经历，最后又停在和赵澜的对话。

“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再也说不出斩钉截铁的不喜欢。

他垂眼看着那颗近乎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心底蓦地生出两个小人在对话。

一个小人说：“你还没发现吗，你对他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邵池：你说的对。

另一个小人说：“那又怎么样？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邵池：……你说的也对。

“那你听到他说过了吗？”

另一个小人回了沉默。

邵池：你说得更对！

他侧耳听着对方有规律的呼吸声，自知不会得到回应，依旧讷讷开口：“张远舟，你到底喜欢谁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