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羡再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是脖子疼,接着就发现自己的眼睛被蒙住了,身体也被绑住了。
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听一旁有人道:“那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属下不知道他跑了,看到这个人跟他有些相似,就抓回来了。”
另一人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仅仅是‘相似’你就敢抓回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果你付得起吗?!”
只听“噗通”一声,应该是有人跪下了。
那人道:“属下知罪,属下愿以死谢罪。”
“罢了。”又有一人道:“都下去吧。”声音略微低沉。
众人应道:“是!”
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远,最后是被关上的门,沈长羡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错当成了当时撞倒自己的那名男子,而被这些人给抓了起来。
人都走完之后,四周便安静了下来。沈长羡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该不该动,就被人给揪住衣领拽了起来。
这人声音低沉道:“装睡装够了?”话没说完,不知道是为什么停了下来。
感觉到自己身上被冰糖葫芦弄脏的地方被人轻轻地抚摸着,沈长羡刚要开口问他干什么,就听到对方又震惊又小心翼翼地温柔道:“滚?”
滚?
沈长羡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敲晕了,脖子太疼导致耳鸣听错了,心里直道:好的,我马上就滚。
为了避免碍着对方的眼睛,沈长羡毫不犹豫地挣扎着想要离开这里,对方却猛地拉住了他的衣摆,不停地道:“滚……滚……滚……”
语气中满是浓浓的思念和爱意。
沈长羡顿了下,这是认错人了?莫非,有人的名字叫“滚”?
没等沈长羡反应过来,就倏地甩到床上,蒙住眼睛的白布随之掉落。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头长羊角的白发少年,身上穿的衣衫红得妖艳,约莫有十**岁的样子。
沈长羡愣了,对方也愣了。
过了好久,还是对方先反应了过来,笑道:“道长,好久不见。”
这是今年来,第二个人跟沈长羡说好久不见了。第一个人差点让沈长羡丧了命,这第二个人沈长羡觉得八成也不是个善茬。
虽然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交集,不过,因为对方头上的羊角和白发,所以沈长羡难得地记得很清楚,这个人,就是当年半月阁遇难时,他在去皇宫救急的路上遇见的人。而当时,这个人的身旁还有一个人。
沈长羡看了一眼他的旁边,果然,那个脸上有着斑纹的白发少年也在。
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反倒带着一身威慑人的正气。
沈长羡也道:“好久不见。”
直到现在沈长羡才注意到,他们二人跟沈飞鹤一样,瞳孔都泛着淡淡的浅金色,还全是白发。该不会沈飞鹤说的表弟,就是他们吧?可是沈飞鹤的表弟是一个人,这里却是两个人,怎么回事?凑巧吗?
羊角少年上下打量着沈长羡,道:“道长,你这是替别人来的?”
沈长羡道:“替什么人来的?”
羊角少年挑了挑眉,道:“你该不会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沈长羡道:“我正走在路上,先是被人撞倒,又被你的人敲晕,我应该知道什么?”
羊角少年“哦”了一声,道:“有个人欠了我的钱就跑了,我手下的人把你错认成了他,不小心就打错人了。”
沈长羡道:“那个人叫‘滚’?”
羊角少年道:“不是。‘滚’是我的一位故人,你跟他长得很像,所以刚才我才会认错了。”
沈长羡道:“哦,原来如此。”
羊角少年道:“既然是错抓了道长,那我就放你走吧。”
沈长羡道:“多谢。”
松绑了沈长羡,羊角少年对旁边的斑纹少年道:“流云,你带他出去。”
斑纹少年道:“好。”
沈长羡站起来,看了一眼屋里火红的布置和桌上的一盏灯笼,跟着斑纹少年走了几步,才回过了身,道:“难得能在八百年后又遇到你们,这种缘分少有。在下沈长羡,是半月阁的道士,不知道二位尊姓大名是?”
羊角少年勾起了嘴角,一双金瞳如狼鹰视物,道:“仇世安,孤灯观观主。”
沈长羡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斑纹少年道:“流云。”
多一个字都没有,要不是仇世安先自报家门了,估计他都不打算说话。
不过,沈长羡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当年遇到的少年居然就是仇世安,而仇世安,就是孤灯观的观主。
离开了屋里,沈长羡边走边东张西望,看着附近红衣弟子们手上都提着一个火红的灯笼,随口问道:“我是不是第一个被抓进来了,还能活着出去的人?”
流云道:“是。”
沈长羡道:“你们是真的放我走,还是假的放我走?”
流云看了沈长羡一眼,没有回答他。
直到看见了孤灯观的观门,沈长羡才知道,流云和仇世双,是真的要放他走。
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脖子,沈长羡道:“之前,我听到有人说‘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那是什么意思?”
流云顿了下,看了一眼身旁的守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门关上了,并没有回答他。
就算流云不回答,沈长羡也能猜到什么欠债都是骗人的鬼话。孤灯观在抓人,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离开孤灯观之后,沈长羡立刻就赶回了半月阁,找了半天才找到跑到后山去的季言笑,正准备告诉他此事,就被他冲过来给狠狠地抱住了。
沈长羡被抱得有些云里雾里的,道:“季师兄?你怎么了?”
季言笑气道:“你是不是想吓死我?!小林子不见了,我来找你你也不见了,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沈长羡道:“我只是出去散个步而已。”
季言笑松开了沈长羡,道:“下次再出去,必须给我说一声,听到了吗?”
沈长羡道:“我知道了。不过,季师兄,你刚才说肖师弟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季言笑道:“小林子出去驱除个邪祟去了这么久也没个消息,我就让人去看了一眼,谁知道他竟然根本就没去驱除邪祟。”
要是换成平时,肖林泽绝对就跟季言笑对沈长羡一样,每天都能寄回来非常多的信件。
沈长羡道:“那肖师弟人呢?”
季言笑道:“有人见到小林子和一个少年被抓进了蝴蝶宫里,想必是那只骚狐狸看上了那个少年,小林子多管闲事才跟着被抓的。”
沈长羡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一趟,把人要回来吧。”
季言笑道:“那只骚狐狸哪里会乖乖交人?没有证据,她是不可能会自己承认的。”
沈长羡道:“只要肖师弟确实在蝴蝶宫里,就不愁找不到证据。季师兄,你就让我去吧。”
季言笑道:“最近我在查封印的事情,也走不开,只能你去了。正好,解决了蝴蝶村的事情,骚狐狸一直想请你去做客答谢,你就借这个机会去找一找小林子。”
沈长羡道:“好。”
季言笑道:“这个小林子,在半月阁里给我添麻烦就算了,出去了还在给我添麻烦,真是烦死了,等他回来我非得好好惩罚惩罚他不可。”
沈长羡道:“肖师弟又不是贪玩,为什么要惩罚他?”
季言笑“哼”了一声,道:“我是代理师尊,我说了算。”
沈长羡无奈地笑了笑,道:“好,季师兄说了算。”
结果才从蝴蝶宫离开没多久,沈长羡就又回到了这里来。刚进蝴蝶宫,就想起自己忘了告诉季言笑孤灯观的事情,只好等到回去再说了。
大概是因为上次被肖林泽给嫌弃树洞里太邋遢了,所以这次朱存墨用来招待沈长羡的地方就是正儿八经的厅堂,而且桌椅茶杯俱全。
朱存墨替沈长羡倒了杯茶,道:“长羡公子,你可算是愿意来看一看人家了,真是让人家好等呀。”
没有了沈飞鹤在,朱存墨的称呼又改回来了。
沈长羡道:“朱宫主言重了。蝴蝶村的事情并非是我一人的功劳,能让朱宫主记住,是我的荣幸。”
朱存墨坐到沈长羡的身旁就向着沈长羡倒过去,道:“既然长羡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是不是也应该不辜负人家的一片痴心,陪人家玩一玩呢?”
沈长羡连忙站了起来,道:“朱宫主,还请自重。”话说完,却撞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回头一看,正是陈博。
将沈长羡的双手握住,陈博道:“沈道长,玩玩而已,你跑什么嘛?”
沈长羡皱眉,道:“放开我。”
陈博却将他的双手握得更紧了。
朱存墨靠在沈长羡的肩上,娇笑道:“长羡公子如此紧张,你该不会还是第一次吧?”
沈长羡没有回答,只道:“朱宫主该不会是以为我这一千八百年的道行,都是徒有虚名吧?”
朱存墨不过一千年的道行,就连陈博都才只有三百年的道行,两个人要想对沈长羡胡来,确实是有些困难。
朱存墨自然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悻悻地收回了手,道:“哎呀,长羡公子这么较真干什么?人家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