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难养 第13章 第 13 章

院子里爆出一声怒喝，而后文元净阴沉着脸头也不回地又离开了，离开之前，那把木剑也被他扔掷在地下。

文元香和文元安去拉他，也没拉住。

仓禾荆冷眼旁观这位三师兄的离去，随即垂首盯着手里握紧的木剑皱眉，他重复了一遍记忆里的动作，练完后试图衔接起来。

明明分开练时勉强能复原的动作，当要衔接成一套时却格外艰涩困难，那厢文元香看着文元净怒气冲冲地离开，叹了叹气，回头时看到他正姿势别扭的努力练招，喊了一句五师弟。

仓禾荆回头，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二师姐。”

文元香走到他面前，道:“这套剑招需要引气入体才能练，你才刚入山门，尚且还没有真正的引气入体，不会是很正常的，大师兄必不会罚你，不用这么拼。”

仓禾荆应是，随后，他没再做无用之功，而是待在一旁观察文元香和文元安是如何练这掏招式。

他先前瞧不起大师兄，认为大师兄就是一花瓶草包，但看了二师姐和四师姐练的剑法，才知他大师兄确实有那么两把刷子。

分明是差不多的动作，但每个动作间都有细微的差别，正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每个动作间都差一点，偏偏就是数不清的一点堆砌在一起，令这一式十二招变得艰涩僵硬，全无大师兄的飘逸随意。

至于四师姐……四师姐练了一会儿就开始拔出鞭子甩来甩去，把落在地上的花瓣甩得在空中飞扬，随即胸无大志地看着凌乱飘飞的花瓣，自觉这也算是‘雾里观花’，便撒欢地去教其它外门弟子了，只外门弟子是不敢学她这套‘雾里观花’的，纷纷委婉表示多谢四师姐好意但我们拒绝。

练了一个多时辰，几个外门弟子跟着文元香文元安离开了平安峰回去继续练习，仓禾荆也拿着木剑回了房间，辛观砚给他的糕点盒子被他随手放在桌上，他从袖子里掏出那朵小花，小花皱了不少，显出一些干巴的迹象。

皱巴巴的小花被一起关进糕点盒子里，仓禾荆找个僻静不受打扰的角落，盘起腿沉心静气，练习吸纳天地灵气，只是心里总有种若有若无的急躁，扰得他不得安宁。

仓禾荆对这份焦躁的来由心知肚明。

他太渴望变强，在见识了大师兄辛观砚那般的剑法，看到两个师姐勉强学得有模有样，就连几个外门弟子，也能多多少少演练几招，唯独他自己比所有人都孱弱无能，这种孱弱无能让他难以接受。

深呼吸一口气，仓禾荆拿起木剑起身推开门，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空中星点连成一片，曲廊里挂着的风铃巍然不动，只有巨大的樱树寂然盛开着，无声地往下飘落花瓣。

他径直走到树下练了一段白日里大师兄教过的招式，但就像文元香师姐所说，这套剑法要引气入体才能练，重复的单招就算再怎么熟悉，一旦衔接起来便如在滔滔江水里逆流而上，手刚伸展，还未抬头，那冲击巨大的江浪便彻底将人拍入水下，毫无抵抗的能力。

练了半个多时辰，依旧没有半点作用，仓禾荆阴沉着脸将木剑弃于地上，缓了片刻，正要重新拿起来，余光不经意扫到还放在院子里的铁锤。

他顿住，须臾后，迈开腿走了过去，弯腰伸出手使了点力将铁锤拿了起来，他生来力气便比寻常人大了一些，后面也没有一日享受过孩子的娇生惯养，生活的苦难让这点不怎么起眼的天赋被保留得很好，至少在此刻派上了用场。六十斤背在背上不甚起眼，轻若鸿毛，但拿在手里却全然不同，重量会聚集在手腕上，拉着全身往下坠。

他用力挥舞了一下铁锤，想象面前是那台铁砧，还有那把重剑。

一只手挥起来吃力，他便用上两只。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在落下去后又止在空中，不至于锤在地面，不一会儿他便大汗淋漓，大喘着气。

双手沉重无比，连带着腰都似乎能在下一瞬间弯下去，还有腿，腿上也像挂了铁锤，挥舞时要把他拽跪在地上。

树上某位偷懒的大师兄看得膛目结舌。

辛观砚本在屋子里睡太久了觉得有些闷，便来这株雪樱树上吹吹风，顺便思考人生，比如明天早上自己这位五师弟要做什么好吃的，没想到对方下一瞬间就出了门，练了好一会儿的剑不说，还拿着铁锤反复锤炼自己。

在逍遥门这么多年，娇气宝宝的大师兄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呢？

逍遥门里最卷的也不过是二师妹，除了二师妹，剩下的三师弟和四师妹——便是一个成日里心术不正总想着打倒大师兄，另外一个脑袋就更简单了，和他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的就是怎么吃怎么玩。

只有这五师弟，甫一入门就求知得不行，力图超越所有人。

仓禾荆没发现他。

高高在上的大师兄偷偷翻了下身，趴在树干上继续狗狗祟祟地观察。

他看着仓禾荆不知道挥舞了多少下，全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突然间，仓禾荆停了下来，松开握着铁锤的手，铁锤落在地上，他盘腿坐了下来。

就在方才，那些急躁与不甘终于离他远去，仓禾荆闭上眼睛，再度感应到了上一次经历过的玄妙，只是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他沉入水中，最先看到的是自己，以自己为中心，蔓延出数不清的蛛丝，哪怕是一只小蚂蚁的爬动，都能被那细细的蛛丝捕捉到，反馈到他的脑海中。

天地灵气化为流水一样的丝线，被蛛丝牵扯着往身体里引。

这就是引气入体的玄妙吗？

与天地连接，时间与空间变幻无穷，凡人被轻而易举拋之于后，这种奇妙的感受令仓禾荆沉迷其中，身体只知疯狂吐纳，也不管自己是否能承受。

辛观砚看到他真正迈入引气入体时，眼中掠过惊诧，只看着被仓禾荆吸入的气流越来越多，最后仿佛失控了般，眼见着这师弟半具身体匍匐在地上，头发被吹得乱舞，他神色一凛，也顾不得掩饰自己的气息了，当即厉喝一声:“醒来！”

仓禾荆睁开眼睛，微微仰头，瞳孔却是空洞的。

辛观砚一拍身下的树，随后从天而降地跃下，紫白色的腰带跟着衣袂飘舞，如秋叶一般坠到仓禾荆面前，仓禾荆视线恍惚了一瞬，随即迎面来了带着香风的一巴掌，啪地一声，气流断开，他终于彻底清醒了。

他下意识抬手捂住脸，“……大师兄？”

辛观砚玉面冰霜地望他，居高临下道:“你真厉害，五师弟。”他的神情与夸奖搭不上半点边。

“引气入体都能险些走火入魔，你怎么不上天？”

仓禾荆心中一寒。

饶是他刚入逍遥门没多久，路上也听过师父说过有走火入魔的修士，而往往这些邪修的下场都是被正派围剿，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只手捂住脸，另外一只在袖子底下攥紧，偏神色又是一派茫然无辜，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辛观砚看着他的神情，还有那鲜明的巴掌印，如冷霜的面色微缓。

“什么是走火入魔，大师兄？”仓禾荆询问他道。

辛观砚疑虑地打量他。

仓禾荆镇定自若，一片平静。

辛观砚看不出来什么，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没什么好脸色解释道:“修士在修行时欲念太过，身边平和的天地灵气就会受之影响变得扭曲，成了诱惑修士步入魔道的钩子，它会不断放大你内心的欲念，在你不自知的时候侵蚀你的心智，麻痹你的五感，让你步入歧路。”

他冷笑道:“你刚才已经失了控，若不是我在，像你这样的小虾米，走火入魔只有爆体而亡的下场，哪里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那就是大师兄救了我？”仓禾荆出其不意来了一句。

他注视辛观砚，恳切道:“多谢大师兄的救命之恩。”

逍遥门大师兄面色骤然一红，哪里能想得到这小孩釜底抽薪来了这么一句，他愣愣地你了半天，嗓音细不可闻，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毫无逍遥门大师兄的威严，声音顿时忽地扬高，“哼！知道是我救的你就好。”

随后，他恶狠狠道:“再有下次，你就和文元净继续待寒水洞去。”

仓禾荆并不辩驳自己乃无心之失，只温顺地回了一句好。

闻此一个好字，辛观砚喉头一哽，只觉得自己作为逍遥门大师兄威严的一拳砸进一团棉花，还抽不出来，他习惯别人逆着他，明着逆也好暗着逆也好，这样他反而好应付些，就像文元净，他总有拿捏对方的办法，让对方气得跳脚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可当对方如仓禾荆这般逆来顺从，他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半天找不到能回复的词，最后只能不自在的伸出手，碰了碰面前师弟的额头又连忙收回去，憋出一句含糊的:“算你……有一点乖。”

……

着手准备补二更！冲冲冲！

我要当八爪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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