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今日也压力过载 第27章 归来客

昏黑的永夜中，一片吊诡的废墟中传来奇异的响动，本在觅食的岩魔鼠耳朵一动，玻璃珠一般的眼睛浮现了两分警觉，摇晃着巨大的尾巴远离了这片废土。

四散的符文和阵法在阴风中更显诡异，白色的符纸，纯黑的符文，铺天盖地，边角随风而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灵堂。

“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疯癫地笑从废墟中冒出，尖细、阴冷，让人胆寒。浑身缠着绷带的枯槁‘尸体’扭曲而艰难的站起，随着他的动作，骨头发出了响动。

饶是夜色也没有办法掩盖这一头的白发如同泼洒而下的瀑布，而他唯一的那只眼睛竟是鲜血的颜色。

他的手掩着面，猩红的眼睛从指缝间露出，兴奋的就像是孩子找到了最喜欢的玩具，嘴角极度上扬露出锯齿形状的牙齿。

绷带松松垮垮，露出一节又一节皮肤，瓷白的皮肤在月夜中也格外耀眼，可分明有什么在他皮肤下蜿蜒，不是青筋，是一只足肢分明的巨大蜈蚣，像枚活过来的纹身，贴着表皮缓缓游动，透着悚然的凉意。

他看起来心情相当好。

“叮叮叮-”

残破木桩上悬挂着发绿的铜铃，传来清远地响声，有人来了。

来人裹着一身深黑的斗篷，藏在夜色中，行色匆匆。

他看着眼前的神庙，无论来多少次，神君庙宇都是如此的巧夺天工、堆金砌玉、金碧辉煌。

“羲和神君在上，小人为稿京王家家主，蒙受神君庇佑，近来仕途顺遂……”

他揭开斗篷，王朔看着神像，白玉塑像，金线勾连，夜明珠不要钱似得堆砌着，殿内亮若白昼，他眸色深深看过这一切，随后深深地调整了气息说道：

“犬子能够恢复修为，都是仰赖神君的神药，若不是因为主上，怕是这辈子就废了……”

王朔掩面假咳了两声，说道：“小人愚钝，毫无仙缘，年岁渐高，不知道还能侍奉神明多久，乞神明垂怜能够与我长生丹，我王家必献上犬马之劳……”

银发怪人坐在白骨堆上，歪头看着眼前的人。

眉头微微簇起，那只纯黑的蜈蚣游走更快了，他眼里的兴味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

用子蛊控制他，事情就变得太无趣了，他喜欢看着人们自我挣扎，欣喜若狂、失败颓唐。

可是当玩物欺诈自己，把他当许愿池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结果了。

“游戏时间结束了。”

“啪啪-”

他拍了一下掌心，一跃而下。

玩物的表情变得非常有趣，王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阴风吹过，他不住的打着哆嗦。

“怪物啊啊啊啊，别过来，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王家的家主，镐京的王家……”

王朔拔腿便跑，银发怪人只是闲庭信步般地跟在他的身后。

无论他多么拼命的逃离这阴森恐怖的废墟，最终都会回到原点，如同鬼打墙一般。

现在他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什么神殿，不过时十二根柱子，周围贴着如雪花般的符文，在月色下闪动着惨白的光。

什么数之不尽的夜明珠，不过是尸山血海留下的骷髅堆，这一刻，他在也坚持不住，扑通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哭得涕泗横流。

银发怪人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他指着成堆的头骨，说道：“在那堆人中，你求饶的速度算的上是前三……”

“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他跪在地上，不断地磕着头，听着他的话不住的颤抖着。

“不过，你也算是有点价值，”他挑起王朔的下巴，欣赏着他眼中绝望。

“不是要长生吗？我就给你想要的长生。”

王朔看着他，就算是未入道的凡人也该猜出来了，眼前的人，猩眸鲨齿，游虫雕身——这分明是在数十年前飞升失败的魔道圣王。

满月当空，好像巨大的月亮就好像要从夜空中坠落，月辉遍地，在两人身后洒落，影影绰绰。

影子中，一人被掐着下颚灌水，瓷瓶滚落，他还想将水从嗓子眼抠出来，可惜无济于事。

魔道圣王掐着他的手从没有因为他的哀求而松开过一瞬，看着他恐惧和濒死时涌现的后悔莫及勾唇浅笑。

“早该如此了。”

他撩起了发丝，轻挑而轻松。

王朔再睁开眼睛时，那双眼瞳仅仅是放大了一瞬，便缩回了正常大小，近乎狂热地看着圣王说道：“主上，有什么指示？”

***

霜青挂满白幡，悼文花圈摆满了主殿。

霜青上下皆着一身缟素，头戴白巾跟在一口纯黑的棺材后，领着他们向前走的是举敲着丧锣的于画哭得泣不成声。

举着引魂幡两位长老眼框咬紧了牙关，向前走着。

被荣胜昔救下的年年、盛惜时作为抬棺人，一前一后地抬着这口轻轻的棺材，却觉得比巨鼎还重。

纸花就像雪一般的落下，丧钟一声一声的敲着众人的心脏。

一朝之间，霜青剧变，掌门暴亡，尸骨无存，空棺埋骨，丧钟长鸣。

四海八荒内皆传来悼亡信，一时间人心沉浮，冷暖自现。

被巨龙肆虐过的霜青，近乎成为了一个废墟，寒风吹来，多了两分萧瑟。

霜青是否到了没落的时候？未来将何去何从，他们将何去何从，众人各怀心事，面色沉重。

原本高耸古朴的建筑如今已经被烧成了黑炭，掌门撒手人寰尚未传位霜青将长期陷入群龙无首的恐慌。

每走一步，好像就离寒冬更近一步。

逃离？还是留下。

他们将要如何选择。

当年年和盛惜时作为学子代表端正的跪坐在蒲团上，恭敬地磕头。

他们脊背笔直，眼神坚毅，没有对于未来的丝毫恐惧，一如既往地样子稍稍安抚了他们浮躁的心，看着两人就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众人不禁对于自己临阵脱逃的想法有些汗颜，他们几乎不能想象如果没有用传送阵法离开霜青的场景。

在沉重的气氛中结束了仪式。

“众位留步，”一道中性十足的女声叫住了他们。

“荣胜昔掌门的离世，我深表遗憾。可是，这还远没有结束。掌门之死，宗门被毁，你们可知道这一桩桩一件件，是何事所致，何人所为？”

她的话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魔道中人，利用了我们当中的一员，掠夺了他的身躯，实施了暴行，释放了火龙，将众多屋宇都烧成了灰烟……”

“他扬言要毁了霜青，他以为用火龙烧毁了我们学舍、祠堂就能推倒霜青就大错特错了，霜青的万年积业从来不是这些，而是在场的众位啊……”

“掌门荣胜昔用生命守护下的霜青之星，而诸位，正是霜青的未来。天不亡我霜青，我，无名祖师，愿与诸位一同共创未来！共抗魔首！”

她激昂地情绪，配合上笃定的神情，连带着有力量的声线，气氛被炒热，最后随着她将自己的身份暴出到达众人的情绪到达**。

年年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心中庆幸把这件事情交给了祖师——

当火龙被祖师一只手粉碎成了齑粉时，看着落下的霜灰陷入沉默时，年年鬼使神差地说道：

“现在的霜青，格外需要您……掌门暴亡，门人陷入混乱，霜青最后也会不攻自破，正中了那魔道中人的下怀，求祖师能够施以援手……”

年年猛地跪下，俯身磕头道。

“掌门葬礼上众人必定心性浮动，如果是祖师出场，一定可以提振众人士气。之后我们便自行处理，不会再麻烦您了。”

无名祖师也是猛地一惊，连忙上前扶起年年说道：“要我答应，就只有一个条件……”

盛惜时听完之后躬身说道：“谢祖师相助，其余的长老和教习那里我去沟通。”

——“从今天开始由我亲手训练大家。”

无名祖师的声音落在了每一个人耳中，让他们愣了愣神。

“现在，绕着五峰跑五十圈，回到各峰之后用灵力运送废墟残片下山，开始。”

年年和盛惜时当然是第一个行动的，有了他们的带动，众人看着已经跑远的两人和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默不作声的教习长老们，才明白这不是什么玩笑啊。

“跑起来……”

无名向前了一步说道，话中的威胁之意更浓，众人拔腿便跑了起来。

霜青双星？她轻笑，她霜青岂能只有两颗星星，此方阔大，当漫天繁星才是。

转头看着挂满白幡的主殿，她抽出三根新香，点燃了，躬身在荣胜昔的牌位前恭敬地鞠了三躬，随后将香插进了香炉之中。

她从来没有想过当年开办的北山书院能够绵延发展数万年变成如今的霜青宗，与其余两宗鼎立。

有人为他的离去而哭泣，受他庇佑的学子为他抬棺，受他志向的启发决心守护宗门，她从心底感叹荣胜昔这个掌门当的好啊。

无名叹息着，风穿过主殿，浮香明灭，白幡摇动，殿外的众人看着那阵风来又去，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