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人的恋爱怪谈 第79章 第79章 第三个可能

原来，虞婧一直以来都想错了一件事——

在雾山的这起事件里，虞婧一直将幕后BOSS定位成了两人，即作为神灵投影的雾山唯，以及在封印下蠢蠢欲动的“瘟疫”。

于是，在虞婧的猜想中，第一周目的故事有两个发展。

第一个发展是，那位被人类辜负的神灵，在神女祭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就借绫夫人之手假死脱身，将所有的一切——无论是那些曾经被她庇护过的人类，那些曾经被她饶恕过的妖魔，还是曾经被她封印过的瘟疫，全都抛至身后。

她站在暗处，冷眼看着这表面瞧起来花团锦簇的一切是如何在人类自身的手下走向灭亡的。

人类背弃了神，神便也放弃了人。

于是这些本不该苟延残喘到现代的人们，终于还是走向了他们千百年前就该走向的结局：

被瘟疫带来的可怕天灾所吞噬。

第二个发展与第一个发展大差不差，区别在于最后发动天灾的不是“瘟疫”，而是被称为雾山神女的雾山唯。

这位真身为水灵的神灵投影，在看尽了背弃她的人类的丑态后，终于决定用一场洪水淹没这一切，将所有的邪恶丑陋、污秽肮脏都用大水冲刷干净。

这就是虞婧结束一二周目后的两个猜想。

会有这两种对幕后真凶身份截然不同的猜想，是因为“瘟疫”乃万物归一者的得力干将，有万物归一者的部分职权，可以操控洪水，而水灵更是天生就有着对“水”的职权，所以一周目最后出现大洪水，既有可能是瘟疫带来的，也有可能是水灵带来的。

但是，由于虞婧曾亲耳听到过雾山唯对她、对“雾山千雪”分别说出的意有所指的话，又从小侦探处得到过“神给人类留下的最后退路”的答案，所以虞婧对一周目末的天灾，其实更倾向于是雾山唯动的手。

因此，在这第三周目里，虞婧原本的计划是让阿隆佐伊去打瘟疫，让那位口灿莲花的国王陛下辅助她拖住隐藏在暗处的雾山唯。

也不用拖太久，只要拖到阿隆佐伊把本来就处于封印状态的瘟疫一顿暴揍后加固封印，赶来支援，虞婧和朱尔斯就算是功成身退了，接下来的是不管是重新开团打BOSS，还是在嘴上辩论打嘴炮，都是有回转余地的。

这是非常有可行性的。

哪怕虞婧和朱尔斯两人真的拖不住雾山唯，虞婧也可以在关键时刻发动回溯，而后重新安排人员。

总之，虞婧认为这个计划是非常值得一试的。

可虞婧唯独没想过一个可能：

如果那天晚上，雾山唯真的死了呢？

在这一天之前，虞婧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可能。

因为虞婧曾经问过小侦探一个问题：

如果一个发誓报复的强者，在她报复他人前就因一个可笑的理由死了，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

小侦探的回答是，要么，她的死亡就是对这些人最好的报复；要么，她是假死，她在筹谋更可怕的报复，所以她必须消失在人前。

小侦探是这样回答的，虞婧也是这样想的，因为虞婧与小侦探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同一类人。

所以虞婧从来没有想过雾山唯真正死去的这个可能。

但是，这是因为虞婧并不了解雾山唯。

在雾山事件里，虞婧看到过很多人的角度与故事，很多人的想法与思考，很多人的过去和未来，但唯独没有看到过雾山唯的。

虞婧对雾山唯的绝大部分印象，都是由镜子告知她、由他人口中的故事和记忆拼凑而成的，可真正的雾山唯是什么样的？

删除掉怪谈侦探社里伪装的初见，删除掉他人记忆中的眼神，那个真正的雾山唯是什么样子的？

非常模糊。

但神台上的那两行字或许能够窥见一角：

【我愿永世镇留此地，以身化解灾厄，万死而不悔。】

【谨以此作为我怜悯之誓言、慈悲之约定，献给世界。】

这是毫无疑问的理想主义者。

而当这样的人被自己的理想所背弃，将自己满腔的希望与热情都化作失望后，她会做什么？

她会报复。

并且——

止步于报复前的最后一步。

雾山事件的复杂，在于人员、势力和立场的庞杂，在于各个超凡力量的交锋与暗涌，在于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用无数双将事件推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更在于雾山唯曾孤注一掷最后却还是选择止步的反复的心思。

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里其实只发生了一个简单的故事，即一个坚持理想、坚持仁心的理想主义者，在眼睁睁注视着善者死去、恶者狂欢后，理想破灭进而自我毁灭的故事。

爱不可以爱，恨却难以恨。

明明想要坚持曾经的理想与热情，但它们早已化作灰烬；但若想要掉头成为冷酷激烈的犬儒主义者，生而正直慈悲的心却如诅咒般让自己无法成为曾经最讨厌的人。

雾山唯只能选择死亡。

——至少，不能堕落成为邪神。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雾山唯或许是这样想的吧？

无人知晓。

而在这之后，在雾山唯这“神的投影”死亡后，“神的誓约”出现了，并如同发动了最后一次的净化。

——是的，一周目最后的那场从天而降的大洪水，其实并不是虞婧想的那样，是来自神的惩戒，而是如同水灵神话传说里的那样，是舍身投入河流镇压瘟疫的、来自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最后的拯救。

所以第一圣徒阿隆没有动，而化名亚历克斯的国主朱尔斯也没有动。

想到这里，虞婧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说实话，虞婧宁可雾山唯坚决到底、冷酷到底，决意堕落为邪神向所有的人类发起报复，让所有人看到被人不屑一顾的善在转为邪恶后会燃烧起多么可怖的火焰，也不想看到……不想看到这样的一个故事——

一个爱不能爱恨无法恨，被囚禁在理想的牢笼中，与过去的自己做困兽之斗的故事。

不该是这样的。

虞婧说不上这个故事应该是什么样的结局才好。

但是——不该是这样的。

然而，这个可能同样只是虞婧的猜想，是虞婧在触摸到雾山唯灵魂的一角后突然想到的一个可能性。

真正的真相如何，还要等待神女祭的那一天。

这一刻，虞婧做下决定。

【记录当前时间点，覆盖03】

【回溯时间点，02】

虞婧闭上眼。

而当她睁开眼时，她再一次站在了雾山一族宾客区外的花园小径里。

此时，天光正亮。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小侦探如前几周目一样，正在与伪装成侦探助理的阿隆佐伊喋喋不休，抱怨着大人的虚伪，而更远一些的灌木丛里，化名亚历克斯的朱尔斯·格雷斯，正在进行着他自己的思考与斟酌，准备在接下来的时间接触一下阿隆佐伊。

一切都如同一周目时一样。

虞婧没有在这条花园小径上过多停留，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准备做任何多余的事，只安静地从这条小径上退下，无声离开。

走在回客房的路上，虞婧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仰头望了望天。

此刻，雾山清晨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但雾山的天空却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就连太阳都无法将其驱逐。

那一片含混不清的白与灰，将世界的一切都融化在了无法分辨、无法割舍、无法挥散的模糊中。

湿冷，粘稠。

虞婧喃喃自语：“那么……这一次，就让我来看看吧。”

看看一周目时她没有看完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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