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斯弯腰在男人身前摸索,一把长柄斧子出现在眼前,上面的锋利的刀口还看得见没擦干净的血迹。
想到这斧头有可能沾染过赵铭偲的鲜血,向斯血气上涌,他用匕首划破男人身上那件已经变形了的套头毛衣,里面露出一件整齐的牛仔衬衫,衬衫左边还绣着一个盾牌形状的徽章。
“我猜,你就是那个杰克,这个男人不过是你用来掩人耳目的替身罢了。”
真正的杰克放声大笑,“那个老头跟你们一样,都是些愚蠢的人,你们不是上帝,帮助不了别人。”
伍麟听见走过去连续踢了他几脚,假冒牛仔的男人看他离开,挣扎着站起来去拿自己被踢远的了手枪。
“砰”的一声,伍麟转身冲他又开了一枪,地面的泥土飘然而起,溅的那人满身满脸,他捂着双眼嚎啕大叫,脸上的牛仔围巾也随之脱落。
他的脸上有道可怖的黑色纹路,伍麟低头捏着他的下巴仔仔细细的端详,“13?呵呵,你背叛了什么人,居然被人用烙铁刻在脸上?”
向斯脚下的男人脸色沉重起来,一直盯着那年轻男人的举动,眉眼之间已经带着些担忧的愁容。
这些狂野的牛仔一言不合就拔枪相向,哪里有人会顾及其他人的安危。想及此,向斯挑了挑眉,“他是你儿子?!”
杰克一言不发。
伍麟再次举枪。
“Stop!”
杰克颤颤巍巍拖着受伤的右腿站了起来,指着教堂对面,刚才他们看见那所最气派的房子,“There.”
“很好!”向斯示意伍麟把那年轻男人先捆起来,“让他跟上。”
四人走向那个气派的“豪宅”。
杰克一瘸一拐,几次回望那个已经被捆上的男人,终于,他停在路边,快速的跟向斯嘀咕了几句。
向斯微眯着眼睛望着街道来时的方向,“伍麟?”
伍麟半托半拖半拽的带着那年轻男人走到他的身边,“怎么了?”
“他说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让我们先带他们两个去包扎一下。”
伍麟却靠近向斯的耳边轻声说道:“小斯,你千万别被那老小子骗了!这个人非奸即盗,咱们刚才就差点上了他的当了。”
“我知道,你看好这个年轻的,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
两人会心的点了点头,按照杰克的指示走进了那个气派“豪华”的三层大房子里面。
进去之后才发现,所谓的豪华不过是有基本的生活条件,桌子,椅子,卧室,灶具而已。
向斯对这个时期的历史了解不多,但是他还记得少时和伍麟在家里看过许多关于西部时期的影视剧作。
他记得当时还和伍教授讨论来着,伍教授曾经说过,这些所谓的西部牛仔不过是一些能够吃苦耐劳的普通人,而且他们的组成也是极其复杂的。
他们的生活艰苦又肮脏,不是电视里那种帅气潇洒轻松愉快,真正的牛仔身上应该带着套索,这才是他们生活的必要工作,而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有枪。
可眼前的这两个人,身上不但有枪,还都带着杀人的利器,不止如此,杰克里面那件干净整洁的牛仔衬衣和那个年轻男人一样,一看就不是长期参与底层劳动的人士。
大门打开了,杰克熟门熟路的拿出医药包,示意给年轻男人先处理一下。
向斯用枪指着眼前的男人,“伍麟会给他包扎的,你带我去你说的地方。”
他顺手拿起医药包简单给杰克包扎了一下,“放心吧,你还死不了!”
“小斯?”伍麟不太情愿,又担心杰克会想出其他坏点子,“你要小心。”
“放心吧,你反锁好门,然后看住他。”
“哨子,还在呢吗?”
伍麟按了按身侧的口袋,“在呢,有事你吹哨子。”
“走了。”
“好。”
向斯看见一进房门就有二楼的楼梯,他转身带着杰克,以为他们要上楼去,谁知杰克带着他走到厨房的里间。
灶具边上一个高大的储物柜,乍一看过去不过就是那种存放食物的柜子。
杰克在柜门后面操作了几下,门边“咔吧”一声,柜里吱吱呀呀的响动起来。
向斯按住他受伤的手臂,将他压在一边,拿着手电看着他刚才所按的地方,这是一个老式的电灯按钮,“咔吧”那声就是柜子的开关。
杰克耳朵边上的血腥气还没有散去,他怒视着向斯那平淡无波的神情,用一句听起来就不太好听的脏话骂着他。
“这算是墨西哥式的脏话?”向斯那藐视的神情更加刺激了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从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再说废话,”向斯用枪指着他的下巴,“你一开始就觉得这里是无人区,所以想杀了我们,抢我们的东西,我没说错吧?”
杰克的下巴被他用枪顶的牢牢的,向斯哼笑,“所以你想清楚了,再敢骗我,你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向斯知道,杰克这个时代的人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他们一向奉行的是弱肉强食,什么狗屁的果敢英雄智慧,前提都不过是能够先存活下来。
他笃定杰克不敢跟他真的赌上自己的性命!
眼前的杰克握紧了拳头,一瘸一拐的走进已经打开了的柜子里面,向斯左右观察,确认了没有危险,慢步的跟他走了进去。
原来这柜子是一个通道,通道两边都是防风火把,通道的大小只够容纳两个人并肩行走,他们走了一段不长不短的向下的楼梯。
这通道大概是挖建的不算太久,两边的墙泥在他们行进的时候还在偶尔的掉落。
“他们怎么会跟你们来这里的?”向斯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这么狭窄的地方,如果有点埋伏,对他来说,还是很危险的。
一般人看见这种情况轻易不会进来,赵铭偲可不是个迂腐的学者,向斯身上很多地方都有他的影子。
可赵铭偲带着那个受伤的女人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走到这里,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不可推脱的理由,要么就是被人胁迫!
“……我……我说我儿子受伤了,需要人的帮助。”
“……所以他们就跟你来这里了?”向斯一听的眼角都红了。
“那女人说她身上有药,可以缓解疼痛。”杰克费力的行走着,说话也带着点喘息。
“还有呢?”
“那男人说他也有药,普通的受伤也是可以消炎的。”
“然后呢?”
杰克恍然的回头看他,继而忍着疼痛前行着,向斯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服,“我问你话呢!”
杰克指着前面露出的洞口,“到了。”
向斯拿枪指着他的后颈,站在他的身后,慢慢的探出头去,前面的一个略微宽敞的地方暴露在他们的眼前。
向斯没有矿洞的真实体验,但他看过电视里面那些低矮窒息的挖矿环境,而这个不算太大的地方就跟电视里面那些矿洞差不多。
满地的碎石,木头,一盏不太明亮的油灯,一些挖矿的工具,土墙的最边上还放着一张积满灰尘的木桌,桌上放着给牛马烙铁的工具。
之所以能看出来是烙铁的工具,是因为在桌子边上放着一个熄灭的火炉,火炉边上还有个一人高的木头架子,架子上面左右的铁链子都有锁扣。
作为一个Z国人,战争片子里,这种场面完全不算陌生。
向斯觉得自己的呼吸越加沉重了。
他用枪口怼了怼杰克,“怎么回事?”
杰克瘸着腿走到那桌子的跟前,将桌子拉开一点,从靠墙那边鼓捣了几下,向斯近距离的看他的动作,发现他是从那墙壁里面拿出了一个很脏的包裹。
杰克三两下将包裹解开,里面的东西哗啦啦的响了起来,“就这些。”
他把包裹推到向斯的那边,“都在这里了。”
地上泥沙的泥沙还带着些血腥气,木架子上的链子还有残留的血迹,向斯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就愤怒的用枪托砸向杰克,“我他妈的问的是人,那个男的和那个女的!”
杰克被他砸的倒退了一步,手里攥着桌边勉强没被他突然而来的撞击推倒。他用手臂抹了抹嘴边的血沫,咒骂了几句才回答向斯的问题,“那男人就是个魔鬼,真正的魔鬼!”
他发现向斯一直平和的脸上露出了浓重的杀意,许是见惯了这种杀人前的暴风情绪,他闭了闭眼睛,念起了《圣经》里的话语:“你不要害怕,因为我与你同在;不要惊慌,因为我是你的神……”
在向斯的情绪没有再次爆发之前,杰克终于开口说道:“我已经对卡朋说过,那个魔鬼消失了,留下的东西都已经在这里了,我已经全部拿出来了。”
“你是说他们已经走了?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你们‘这种人’都是魔鬼,地底的魔鬼。”
杰克看了向斯的脸一眼,说‘这种人’时语气很重很重,然后扭脸撇向一边,又开始用《圣经》里的经文念念叨叨,“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们必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
向斯用脚踹翻木架子边上的火炉,“你是用这里的火烧他们的?”
“我是想烧的,可是那个魔鬼太可怕了,”杰克指着那个曾经吊着赵铭偲的木架子对向斯说道,“他迷惑了卡朋的亲信,带着他们去了矿洞,可是他们走进去之后就再也没走出来过。”
“那个男人找到了几块神秘的石头,不知道为什么,卡朋的人看了之后都很高兴,被他迷惑的手舞足蹈,魔鬼男人说了几句,他们就一起走到那个矿洞里,然后再也没出来过!”
“我向主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向斯缓缓放下手里的步枪,用手拨开那包裹,包裹里的东西凌乱不堪,一看就是着急塞进去的,一件带着些毛皮的衣服包裹着一些首饰和器物,还有一些装着消炎药片的药盒。
向斯卷了两下将东西背在身上,“带我去矿洞。”
杰克睁开双眼:“这些东西都给你了,请你放了我们。”
杰克的手臂上漏出丝丝点点的鲜血,他伸手按压了两下,移动中,向斯的视线跟随着他的动作看见了桌上已经干涸了的血迹,那些血迹已经变得发黑。
“这是谁的血?”
杰克沉默着。
可他看清抬起的枪口,急忙解释:“那女人叫的太大声,挣扎的太厉害,魔鬼男人和我儿子扭打,碰到了桌子,我儿子压住他的时候,他伤口里流出来的。”
“伤口?”
杰克眼神躲闪了几下,“他进来的时候废话太多,我儿子打断了他的胳膊。”
“用什么打断的?”
“……”杰克指了指地上的铁锤,然后双手摇晃着,“他不是故意的。”
向斯沉着脸将铁锤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别在自己背包的侧兜里。
“那女人为什么大声叫?”
“……”
“他妈的,我问你呢!”向斯又踹了他一脚,心中虽然有了答案,但是还是忍不住的骂出口了。
“这里很久没有女人了。”
杰克的声音几乎都要听不见了,他看着那乌黑的枪口,眼里只剩下了恐惧,“求求你,这些东西都给你了,卡朋再来我也不会说的,请你放了我们吧?”
杰克双手合十跪在桌子边上,生怕这个临时挖出来的矿洞变成了自己的墓地,他还想活下去。
向斯满眼血丝,红红的眼睛盯着杰克那张带着虚伪面具的老脸,“你的帽子歪了。”
“我跟你不一样。”他重新帮他戴好,用枪口指了指洞口,“现在可以出去了。”
“真的吗?”杰克千恩万谢的跪爬起来,受伤的腿脚疼痛不止,可他已经顾不上了,“我和我的儿子马上就离开这里,我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跟卡朋老板作对了。”
他觉得眼前的男人和之前卡朋的亲信有很大的不同,这两个人比那些人好说话多了。
“卡朋是谁?”向斯拿好东西,和他重新出了地洞。
听到这句话,杰克的眼睛睁得老大,看到怼在在他眼前的枪口,脑子里已经是浪海涛天了。
他心里不停的咒骂,可是受伤是真的,儿子受伤也是真的,就算这两个男人不是卡朋派来抢地的手下,他们手中的枪支自己也是抵不过的。
他没见过这种看起来短小但是火力强悍的步枪,可他现在既不想知道这枪的来历,也不想自己流血而亡。
他只知道再不走这两个人可能就要把他杀了。
两人走出厨房回到客厅,伍麟并没有和杰克的儿子在那里。向斯焦急的走向门口,开门看了看。
杰克趁他不备,拿起桌上一个铁罐,急急的揣入自己的怀里。这东西看起来就小巧可爱,说不定找个地方卖了,还是值几个钱的。
向斯只在门口看了一眼就回到杰克的身边,他已经看见伍麟带着杰克的儿子往这边的走回来了。
杰克破烂的衣服之下鼓鼓囊囊。
向斯伸手将他刚塞进去的铁罐拿了出来,那是一个巴掌大的茶叶罐子,上面刻画着江南水乡的茶庄,只要打眼过去就知道是很普通马口铁的材质,西子市街边随手都可以买到。
可在这里,这东西看起来就弥足珍贵了。
“这是魔鬼男人留下的?”向斯拿着罐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杰克知道了他不是卡朋派来的人,又开始用另外一种心情对待他了。
他惊惧的神色让他看起来可怜极了,涕泪纵横的说道:“是的,他会讲英文,也会烧热水,告诉我这东西用水泡开可以喝,我这里很痛,他说多喝热水还可以缓解疼痛。”
杰克指了指自己的胃部。
“哦,呵呵。”向斯手中握着罐子,心痛如绞,“他帮助你,然后你就囚禁了他。妈的!”
向斯从来没有一天之内说过这么多粗话,可他根本无法忍住自己的情绪,农夫和蛇的关系也就是这个场面了。
想到被他吊起来拷打的赵铭偲,想到被他儿子打断胳膊的赵铭偲,还有那个差点被他儿子侵犯的女人……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男人千刀万剐。
“小斯!”伍麟带着杰克的儿子走了进来,一进门,他就把一个大包扔在地上,“刚才这臭小子不老实,趁我给他拿急救包的时候居然跑了。”
杰克双手握住伍麟的枪口,苦苦哀求道,“我什么都说了,求你们让我们走吧。”
看见杰克对儿子这样的维护,向斯和伍麟都叹了口气,心里刚刚有些慈悲,谁知杰克用力将他儿子推到两人身上,直接夺门而出。
“卧槽!”伍麟大步迈过躺倒在地上的年轻男人,出门追了过去。
没一会儿,伍麟就像拖死狗般的把杰克从门外又拖了回来。
他将杰克重重的往地上一摔,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你们俩!”
他喘着粗气,“跟老子玩呢?都是一个路数的,这个跑完了那个跑!怎么着,你们到底是不是亲父子啊?都不管对方的死活是不是?”
伍麟二话不说的将两人上身用麻绳捆了个结实,这两人背对背,双手被牢牢的绑在一起,“这下好了,省的你俩薄情寡义的,我帮你们圆了父子亲情了。”
“小斯,”伍麟看见向斯还在清点刚刚从地下矿洞里拿出来的包裹,“我告诉你,这老小子刚才跑的时候还用他们的上帝诅咒我。”
他叉着腰对着两人吼道:“老子是学唯物主义的,少跟我整这套封建迷信,别说什么诅咒了,就算把他本人叫出来,我也能跟他好好对决两招!”
向斯抬起眼皮冷笑一声,“伍麟,你自己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那是封建迷信吗,那明明是唯心主义。”
他拿着枪走到两人的身边,看着他们站战战兢兢,“达尔文认识吗?不认识对吧?不认识也没关系,有空了我给你们普及普及,不过需要花钱。Money!Cash!要现金!”
他爱惜的将那个茶叶罐子重新的放回自己的背包里。
两人没好气的中英文夹杂发泄了一顿,向斯想起他们之前说过的宝剑,“带着他俩,一会儿去咱们刚才进来的那个房子,就是他总想让我进去那个。”
“小斯?你怎么知道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