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晨曦 第5章 谈话

17

这一周的时间过的很快班主任在周二那天中午又把陈曦叫到了办公室，她甚至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办公室里班主任一如既往地批评：“陈曦，你怎么回事，最近上课老是发呆，不是发呆就是找东西。”

陈曦解释：“我那节课是卷子没找到，但是您讲的我在听。”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天才了，能一心二用？你跟十二班的凌川是什么关系，我听班里同学说他为了你教训了班里的同学？”

陈曦此刻脸色要多难堪就有多难堪，甚至可以说毫无血色，到底是谁在和班主任说这些事情呢。

她苍白的解释似乎在班主任眼里就是狡辩：“我和凌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两家离的很近，我妈妈和她妈妈一起工作，算是同事。”

班主任语气很不好，能听的出来他并没有听进去陈曦说的话：“反正不要把班里同学牵扯到你的事情里，也让外班的不要再来找你，我不希望班里的同学受到影响。”

陈曦点头：“我知道了。”

“沈玲老师在的时候班级是全权交给你的，所以现在我也交给你，七班成绩如果上不去，我拿你是问。”

陈曦心想：沈玲老师在的时候不会否认我，如果她在就好了。

“陈曦，我叫你谈话你都能发呆，你最近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希望你能清楚现在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女孩子要懂得知廉耻，我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陈曦回过神来点头，敏感的她眼泪再次在眼眶里打转，难道从第一到第四她就真的变的不好了吗。

云归中学的午休时间有两个多小时左右，班主任骂了大概四十多分钟才让陈曦才走的。

他走了以后陈曦从教室里拿了本书准备下楼，迎面碰上了刚要回的宿晨，宿晨见到她笑的很温柔：“学到现在？”

陈曦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却让人听着有些可爱：“是被班主任骂到了现在。”

两个人并列下楼梯，宿晨疑惑：“你这么优秀的学生你们班主任还不知足？”

陈曦强撑着微笑：“上次没考好。”

“没考好的标准是什么？”

“第四，退步了。”

“我觉得没考好的标准不应该用退步来衡量，人有擅长和不擅长的，或许只是那次的考试卷子不适合你，可不适合你，你却考了第四。”

宿晨继续说：“陈曦，你很优秀，我为数不多承认的优秀的人。”

陈曦的心里在这一刻很暖，暖到她可以忽略掉班主任那些伤人的话，她重新有了面对的勇气。

陈曦眼眶有些湿润了，从考完第四后很少有人这么说她了：“宿晨，谢谢你。”

“吃饭了吗？”宿晨突然问。

陈曦愣了两秒：“没呢。”

“我带你出去吃吧，现在去食堂估计没什么能吃的了。”

宿晨说的不错，云归中学的食堂并没有外包出去，食堂每天的菜不太好吃并且种类少的可怜，过半个小时去基本都要收拾了，什么菜也没有。

陈曦犹豫：“可我没有走读证。”

宿晨想了一下，然后说：“没事，最近管的不严，实在不行，我拉着你跑就完了。”

陈曦点头，两个人不紧不慢走到了门口，就在保安快要出来的时候宿晨拉着陈曦的手腕就往出跑，跑了出来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宿晨摸她的头：“害怕了吗？”

陈曦已经习惯了宿晨经常摸她的头，她有一双褐色眼睛，很漂亮也很温柔，就像小猫一样轻轻摇头，宿晨愣在了原地。

陈曦是那种甜系长相，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糖一样，当然前提是你和她认识，否则的话她自身好像带着一种很清冷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想吃什么？”宿晨问。

“你选，我都可以。”

“那就凉皮？最近挺热的。”

“好。”

两个人并排走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陈曦，你是身体不舒服吗？”宿晨很早就注意到了，在老师教编程的时候他发现她看似在听，其实注意点根本就没有集中在电脑上面，很多时候也是如此。

她的记忆力他是听很多人提起过的，所有东西她读几遍就能大差不差地背下来，只要过一遍，她的脑子里就会有个大概的印象，记不住编程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陈曦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宿晨会这么说，她否认：“没有，就是感觉注意力不太集中。”

“是学习太累了吗？”

第二个问题也是让陈曦没有想到，其实从她上初中以来没有人问过她学习累不累，她每天五点起，十一或者十二点多睡，别人午休的时候她在刷题，别人玩的时候她在刷题，体育课自由休息的时候她也在刷题，甚至她走路都在背单词，看老师讲过的数学卷子。

她每天的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利用了起来，所以她才是断层第一，很多人都只记得她光鲜亮丽的第一成绩，却忽略了她其实也是一个普通学生，她也有喜怒哀乐，有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从来不觉得第一是一种荣誉，相反这是一种负担，压的她不知前路，不明过去。

所有的事实告诉她，她必须是第一，因为周围人习惯了她是第一，他们觉得她就得是第一，所以她尽自己所能保全第一的位置，不让亲友和老师失望。

陈曦有一丝的动容，对于宿晨的感觉也在慢慢发生变化，只是她自己还没有察觉到：“累啊，可还是得继续不是吗？”

宿晨眼里透露着心疼，可惜陈曦并没有看他，所以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心疼，他摸着她的头：“陈曦，人生不只有有学习的。”

陈曦浅笑：“好，知道。”

两个人到了凉皮店，要了两份凉皮，两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吃的时候两个人心有灵犀，谁都没有说话，店里人来人往，唯有他们安静。

吃完以后时间还早，陈曦问：“你不回家吗？”

“不了吧，想去公园逛逛吗？”

“好。”

陈曦答应了，两个人过马路的时候陈曦没留神，一辆电动车径直向她过来，陈曦反应过来的时候想往后退却怎么也动不了，宿晨眼疾手快把她拉了过来，陈曦稳稳扑在了他的怀里。

陈曦甚至能听到宿晨的心跳声，她的心也跟着漏了半拍，她反应过来就立马后退，红悄然爬上了她的脸，甚至延伸到了她的脖子。

而宿晨的耳朵也透着红，两个人突然都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宿晨先打破了这份平静：“小心点，要不你拉着我的校服外套？”

陈曦看着宿晨手里的校服外套衣角，小心翼翼地握在了手里。

两个人一前一后过了马路，到了公园以后两个人找了个亭子坐了下来，陈曦仰头看着天空感慨道：“白云悠悠闲岁月，朝朝暮暮是黄昏，亭中人，人间事，不似往昔，不似天上。”

“你应该很喜欢有诗意的生活吧？”

“嗯，我喜欢诗意，喜欢浪漫，喜欢文字，可我也喜欢理性。”

“你有想过高中以后选文还是选理吗？”

“理吧。”

“可你应该喜欢文吧？”

“我跟我爸妈早就说过了，肯定是选理，你呢？”

“理，跟你一样。”

原来我们现在是一样的人。

宿晨感觉到陈曦没了什么动作，他的旁边很安静，他小心翼翼地转头，就看到她睡着了。

她的头缓缓靠向了他，这一刻，睡着的人没有意识，可醒着的人却思绪万千。

宿晨没有叫醒她，而是任由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肩膀传来的温度，他没有再有动作，而是静静看着她刚才看过的那片天空，好像真的很有诗意。

陈曦没有睡很长的时间，大约十分钟她就醒了，而这十分钟于宿晨而言很久很久。

陈曦醒来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宿晨看了眼表：“两点了，校门开了，我们该进去了。”

公园离学校并不远。

陈曦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我午休习惯了，就睡着了一会。”

宿晨笑的温柔：“没关系，这有什么值得抱歉的呢。”

两个人一路没有再说话，到教室后宿晨摸了下她的头，语气温柔：“进去吧，我走了。”

陈曦点头，她好像很喜欢和宿晨相处，和他在一起很舒心。

18

下午上语文课的时候，姜伊琳叫了下陈曦，陈曦抬头顺着姜伊琳的目光看过去，是她的爸爸妈妈来了。

办公室里，陈曦的爸爸语气很严肃:“校长，我女儿的事情还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复。”

校长的态度很好，也很谦逊：“陈先生，您放心，陈曦同学是我们学校重点培养的学生，我们真的非常看中她，班主任以后绝对不会再叫她谈话。”

陈曦妈妈能懂的她的女儿到底有多敏感，说到底很大原因还是因为她，她的性格偶尔过于强势，偶尔又温柔至极，大部分时间又不在家，基本都在外工作，这才导致了陈曦有很多事情都不和她说。

陈曦爸爸的语气说不上有多好，只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势感：“我今天来的目的也很简单，我不希望班主任再找我的女儿谈话，这已经给她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

“班主任也是为了学生好，只是方法可能不太对，以后不会了，我来之前听您说过要带陈曦同学去医院是吧？她现在就在教室，你们可以带她出去。”

陈曦爸爸点头，走前还不忘记叮咛：“校长，今天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私下处理，还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这您放心。”

校长进来打断了语文老师的讲课：“老师打断一下，陈曦同学，你爸爸妈妈说带你出去一趟，你下午的课不用上了。”

陈曦一脸茫然但还是照做，走前姜伊琳一脸担心，陈曦拉了下她的手表示不用担心，没事的。

出来以后妈妈今天很温柔，她拉着陈曦的手，爸爸就跟在后面，陈曦问：“我们去哪儿？”

“去医院给你开点药。”

“哦。”

他们并没有告诉陈曦他们今天来的目的，陈曦心里却希望别再跟她的父母说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她不想让他们失望。

到医院以后，医生和陈曦的爸妈都认识，医生问：“哪儿不舒服？”

“睡眠不太好，经常做噩梦，注意力也不来集中。”

“手给我。”

陈曦伸出了手，医生把了个脉：“神经衰弱，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贫血，心理有问题，建议到蓝桉市医院或者栖山市医院做心理治疗，我这边只能开些神经衰弱的药，心病我看不了。”

陈曦父母听的云里雾里，他们并不了解心理疾病，就连陈曦自己也不太清楚，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病还分身体和心理。

陈曦父母跟医生道了谢后就去取药了，陈曦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出来后拿着药准备送陈曦进去，陈曦停在了原地，她犹豫：“妈，我……”

陈曦妈妈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安慰她：“你爸爸已经和老师校长都说过了，他不会再找你谈话了，进去吧，等到这周去蓝桉市让你姐姐带你去那边做检查。”

“好，我知道了，那我先进去了。”

陈曦妈妈看着陈曦单薄的背影，眼泪莫名就留了下来，她原本乐观快乐的女儿好像慢慢消失了。

陈曦进去以后漫不经心地往训练馆走，径直碰上了宿晨，突然的碰撞让陈曦没敢看人，还是宿晨关心她：“没撞疼吧？”

其实并不是很疼，就是她现在很委屈，很无助，在宿晨看来好像是撞疼了她，他有些紧张：“抱歉啊，是不是真的撞疼了？”

陈眼里蓄着眼泪，毫无征兆的滴落在了地上，她的声音哽咽，一听就是哭过了：“不疼。”

说完以后就抬眼看着宿晨，眼睛周边染上了红晕。

宿晨听到她说不疼舒了口气，可却从她的语气和眼神中听出了哭泣和伤心，他做了一个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动作，他把手挡在了她的眼睛面前，语气温柔如风：“想哭就哭出来，我现在看不到了，没人会看到你在哭。”

陈曦在这一刻心里是很暖的，她和父母从小聚少离多，爸爸总是常年在外，几乎很少能够见面，尤其是最近几年，几乎是一年就见一次或者两次，妈妈的话也是基本见不到，她下班后陈曦已经睡了，上班的时候陈曦即便能醒也相处不了多少时间。

他们给了她比其他同龄小孩更加宽裕的生活，却忽略了对她的陪伴，有的时候她很想和他们分享开心的事情。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了，因为她觉得眼泪这种东西并不能换来事情的解决，它只能作为情绪的一种发泄。

她没有哭很久，宿晨的手在她眼前停留了两分钟，宿晨给她递过了纸巾，陈曦接过擦掉了眼泪。

宿晨注意到了她手上提的药：“是生病了吗？”

陈曦点头：“嗯。”

“严重吗？”

“不严重。”这个回答陈曦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就好。”

宿晨没有再追问，他们一起去了训练馆，陈曦和原斌一队，原斌看着她提的药开玩笑道：“神经衰弱，你学习学的精神出问题了？”

陈曦一愣，她否认：“不是。”

她很害怕这个词，精神方面的问题多少会遗传，她的外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去世的，她的几个姨姨包括她的妈妈偶尔也会发疯，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妈妈每次生气会用自己的头去撞地面，她讨厌精神病这个词。

她们都不过是被这个世界影响了，世人要求她们为女子要孝顺，要敬公婆，尊丈夫，可是陈曦讨厌这样的生活。

她发誓一定不会成为妈妈这样的人，劳累一生，她哪怕让外人唾骂说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也不愿意低声下气伺候他人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