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微的眩晕过后,慕是云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青石台,此时正站在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他定了定神,询问身后的姚典:“这里是?”
“诏安城,”姚典拍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是离太虚门最近的城镇啦。”
慕是云点点头:“多谢姚兄,那就此别过了。”
说罢他朝姚典施施然行了一礼,便转身走进了车水马龙的人群。
这诏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不如帝都繁华,却也别有一番风味。两侧商铺一家接着一家,小贩扯着嗓子叫卖,行人摩肩接踵。
地面青石板砖被磨得发亮,屋檐下张灯结彩,路上挂着七彩风车,抬起头能看见一盏盏胖墩墩的火红灯笼。
忽然,一个小男孩拉着另一位明显年长一些的男子朝这个方向跑来,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那男子脸上擒着笑容,颇有些宠溺的意味。
慕是云侧身让过,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蓦地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收回目光,慕是云心念一动,抬脚来到一个摊贩面前,指了指那撒了一层糖霜的、雪白的、看起来及其柔软的团子:“多少钱?”
那小贩一看有人来了,立马热情地介绍:“客官好眼光!这是我们店的招牌——大福!外皮由糯米粉制成,细白软糯,十分有嚼劲;馅儿料奶香怡人,是从西域进贡的一种叫作‘奶油’的东西制成的呢!”
慕是云摸出临走前姚典给他的钱袋,从里面挑了足够的钱扔给那小贩,拎着包好的大福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两步,他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折返了回来。
“客官您还需要些什么其他的吗?”那小贩搓着手讪笑。
“这个也给我包起来。”慕是云指了指另一个黄色的大福,“还有个事想跟你打听打听。”
“哎、哎,您说。”小贩明显心情大好,连连点头,“一定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慕是云笑道:“你可知道蓬莱山?”
小贩点头。
“那你可知道蓬莱山上有什么人居住?”
“啊?”小贩明显一愣,“蓬莱山吗?”
慕是云点头。
“客官您开玩笑的吧?”小贩疑惑道,“蓬莱山终年冰封,连只虫都看不见,怎么会有人呢?”
“而且蓬莱山有个别名叫作‘生命禁区’,进去的人全都死了!”小贩瞅着慕是云,压低了声音,“里面是万万不可能有人的。”
慕是云黑眸沉沉盯着小贩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说谎的痕迹,但最后他遗憾的发现那小贩的眼睛里除了惊恐只有畏惧。
“…这样啊。”他从小贩手里接过打包好的另一个大福,摆了摆手,“我知道啦,多谢。”
“客官您是要找人吗?”小贩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可别是您记错啦!”
慕是云冲他笑笑,转身离开了。
半晌他低低地自言自语道:“但愿是我记错了。”
呼了口气,慕是云想起了手中提着的大福。
他用两根指头把那软嘟嘟的东西拎出来,悬在半空仔细看了看,皱起了眉头,心中不免怀疑:这玩意真的好吃吗?
慕是云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
嚯,还真挺好吃。
突然,后方的人群骚动起来,几名身着藏青色太虚门弟子服的人快步走来,面色难看地对领头那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慕是云耳力极好,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听到些细碎的对话。
他眉头一皱,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诏安城死人了。
很多个。
……
领头那人脸上表情凝重,低声吩咐了些什么,带着那些太虚门弟子疾步离开了。
慕是云藏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在人群的掩护下,他顺利跟着那群人穿过了几条大大小小的街道。但就在这时,他们的脚步忽然一拐,转进了一条狭长的巷道。
慕是云立刻闪身躲入墙体的阴影中,倚着墙壁探头望去,发现他们鱼贯进入了坐落于这条小巷尽头的院子。
正当慕是云思考怎么才能找个理由混进去的时候,忽的眯了眯眼,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手中灵力闪现,猛然转头——只见姚典维持着伸手想去拍他肩膀的姿势,疑惑道:“是云兄?你怎么在这里?”
慕是云悄悄撤去手中翻涌的灵力,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姚兄怎么在这里?”
老实的姚典根本没有意识到慕是云逃避了他的问题,实话实说道:“送你下山后我听说诏安城里出了点事情,所以来看看。”
慕是云不动声色:“出了什么事?”
一向温和的姚典脸色居然破天荒的沉了下来:“死人了,很多个,而且大部分是太虚门的弟子。”
他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道:“还有好几个师弟尚在昏迷中。但是找不出原因。”
慕是云挑挑眉:“…不明原因?”
“是,那些师弟下山帮助诏安城的住户祛除邪秽,不多时便陷入了昏迷,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丧命了。”
慕是云沉默几秒:“姚兄能否带我进去看看?”
姚典点头:“可以,但这件事太诡异了,是云兄你……”
“没关系。”慕是云打断他,“不用担心。”
出于对去浊长老带回来的人的绝对放心,姚典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慕是云进入了那处庭院。
“姚师兄。”之前慕是云跟着的那群人的领头朝姚典抱了抱拳,看向慕是云沉声问道,“…这位是?”
“慕是云。”慕是云拱拱手,“姚兄的朋友。”
姚典在那人质询的目光中点了点头,也没废话,直奔主题:“张师弟,怎么回事?”
这位姓张的师弟全名张图报,也是太虚门外门弟子。前些天他的大师兄李巩接到诏安城内的除秽请求,带了十五个师弟下山。没成想刚到城内就听说城内死了好几个人,原本以为是妖秽作祟,不成想将那些妖秽料理完后,身边的师弟竟然接二连三地陷入了昏迷。他们以为休息几天会有所好转,结果没想到竟然开始有人悄无声息地死去——直到现在,已经死了六个人了。无奈之下,张图报只好代为行使李巩的职责,立即联系了太虚门。
“李巩呢?”姚典沉声问。
“李师兄他……”张图报指了指庭院内的一处房间,声音有些不稳,“也陷入昏迷了。”
“带我去看看。”姚典言简意赅。
李巩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嘴唇发青,额头印堂处隐隐发黑,看起来毫无生气。要不是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慕是云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姚典咬了咬牙,转向慕是云,轻声问道,“是云兄怎么看?”
慕是云盯着李巩那张泛着青黑色的脸看了半晌,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侧颈,而后又分出一丝灵力快速探了探他的灵脉。
下一刻,慕是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是云兄?”姚典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慕是云快速散去手中用来查探李巩灵脉的灵力,退开两步朝外快速走去:“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别碰他了。”
姚典一愣。而后他听见慕是云冷漠的声音响起:
“脉搏奇慢而灵脉活跃。”
“这是噬灵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