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看我 第22章 乐书

阳光挥洒在大地上，明亮而温暖。

柏油马路十分干净，或许是因为行人不多，显得有些空旷。

黑发的苍白女人步履轻快，在脑后，微微有些长长的黑色头发被规整地扎起一个小揪，随着轻快的脚步上下摆动。

今天她下班要比之前都要早，馆长临时说要给图书馆重新装修一下，今天让她提前回去，说是明天就能装修好。

那么，这段时间要做什么呢？

如果不是工作和生活要求，只要给她一本书，柳笙就能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直到有不可抗力的因素将她从书中拉回现实。

今天的提早下班实属意料之外，而且馆长拒绝了她想要帮忙的请求，这也就导致现在柳笙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反正又出不了这个小镇，柳笙走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回去。

只要能好好活着，柳笙就对探索周边的环境没兴趣，既然现在提早下班，那么她也要提早回家。

目光所能及的地方，整个小镇都是如此寂寥，还有空旷。

不知道大部分镇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想想之前镇长所说的，合格的居民的要求守则，大部分镇民应该都是比较友好的。

不知道会不会像乐敏那样热心，但是柳笙总觉得乐敏是不一样的，不会再有第二个像乐敏这样的人了。虽然说不上来这种感觉的由来，但是乐敏是特别的，不论是行动模式还是对她的态度。

一切的行为背后都隐藏着动机。

乐敏的信息她知道的还是太少了，没法建立出一个比较完善的关于乐敏的思维模型。或许问乐敏会有用，但是她无法确认这样所得的信息的准确性和真实性，而且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某些问题会不会有些冒犯。

不过……更让她担心的一点是，她不记得教给她如何建立思维模型的，到底是谁。

年龄、性别、样貌，一无所知。

她只能确定对方的的确确死在了她的手上，也只记得这一点。

或许是要思考的东西太多，自己周围的环境又太过安逸，柳笙的大脑陷入宕机状态，竟然产生了“要不就这样”的想法。

积极的那部分，想着“肯定有问题”“一定要搞清楚”“他们很可疑”这样的念头。

消极的那部分，想着“就这样算了吧”“反正都离开那里了”“大家至少表面上都很平和”这样的念头。

柳笙觉得，单是自己跟自己吵架都能吵好久。

电梯门开启。

柳笙抬眼便看到，在302门口，克里斯汀正在跟302的老人在说些什么，显然已经到了谈话的末尾，很快克里斯汀便向老人挥手，转身向电梯的方向走来。

两人站到一起，黑与白，年轻与年迈，对比鲜明。

见到柳笙，克里斯汀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很高兴地向柳笙打招呼。

“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克里斯汀看起来很亲和。

柳笙毫不意外克里斯汀会知道自己平常的下班时间，但是令她意外的是，克里斯汀竟然就这么直白地表现了出来，这令柳笙很疑惑，难道在这个世界，这是正常的吗？

既然如此，柳笙也没有表现出异常，只是如是说道：“今天图书馆要搞装修，馆长叫我早点下班。”

克里斯汀看起来很满意，拍了拍柳笙的肩膀，柳笙死命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下意识做出反击的动作。好在有乐敏这些天的按摩做“脱敏”训练，柳笙表面上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向走进电梯的克里斯汀挥了挥手，便转身朝里走去。

“喂！”

柳笙回头，是对面的老人乐书在叫她，想到这是乐敏的父亲，是自己的邻居，是同在一个小镇上的居民。虽然他之前对自己的态度不是很好，但是柳笙认为这可以理解，并且使自己面上更和善一些。

“您在叫我吗？”她颇有礼貌地问向乐书。

背部有些佝偻的老人面色不善，哼了一声：“就是你，那个谁，过来帮我一个忙。”

合格的居民要做到互帮互助，尽管对方可能态度不是很好，不过柳笙倒也不在乎这些东西，衡量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发现己方战力远大于对方之后，柳笙决定先顺着乐书的意思来。

毕竟，既然对方是乐敏的父亲，一定也知道不少关于乐敏的事情。

柳笙转身走过去：“您好，我是柳笙，请问您哪里需要我的帮助？”

她想了想自己之前看过的书，觉得自己应该这样说，这样应该是对的吧？

老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转身向屋内走去，不过没有关门，柳笙就这样跟在老人身后，走进了对面302。

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出来，房间的布局与301基本一致，不过装潢与配色要更单调。

睁眼看去，只有满目的白，还有零星夹杂的黑色。底色都是白色，不是白色的部分上面大多蒙着一层薄薄的白布，透过白布隐隐能看到下面的颜色。

如果说乐敏家中的布置是简约和温馨，那么乐书家中就是苍白和奇怪。但是由于柳笙对此了解并不多，所以她并不清楚，这种风格是正常的还是特例。

要问问吗？尤其是这个世界疑似存在魔法这样的东西。

正在柳笙纠结之际，乐书开口了，声音苍老而低沉：“你跟乐敏，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上次老人也问过自己，看来是对自己当时的回答并不满意，所以现在才会又来问她。

自己上次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她在乐敏家暂住，乐敏收留了她。

柳笙想了想，决定再说详细一些：“是这样的，乐敏在她的工作区域内，捡到了疑似受到袭击的我，并且暂时收留了我。”

老人冷哼一声，腔调古怪：“疑似收到袭击？”

柳笙解释道：“因为我也不知道的原因，我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多亏了乐敏的帮助，我现在才能这样在小镇上生活。”

她这样说也没错，而这也正是她先前在医院中对乐敏的说辞，虽然后面被证实她当时欺骗乐敏的话，竟然是真的，既然对乐敏是这么说的，那么对她的父亲自然也要这么说。

说罢，她又反问乐书：“请问您叫我来帮忙，是想要问我问题吗？”

乐书没有直接做出回复，而是指了指墙上被挂上白布的方框们：“帮我把那些东西拿下来。”

柳笙不太明白：“全拿下来吗？还是只摘掉上面的布？”

老人咳嗦几声，然后表示：“全部拿下来。”

柳笙想要更详细地确认：“分开拿还是一起拿下来？”

乐书显然没想到柳笙会问这么详细，面上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是给了回复：“都可以，只要拿下来就行。”

柳笙接着又问道：“拿下来放在哪里呢？”

老人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放地上就行，哪里都行，只要拿下来就可以。”

柳笙确定完流程，便伸手去取墙上覆盖着白布的方框们。方框一共有三个，大小不一，但是形状一样，都是规整的长方形。

趁着柳笙取方框的功夫，站在她背后的乐书又开始问柳笙：“你觉得她，乐敏这个人怎么样？”

柳笙动作一顿，然后又立刻接上，稍微思索一阵后，便向乐书回复道：“她是一个很负责、很温柔的人，同时还很博学，问她什么问题都能得到回复。”

老人不置可否，只是冷哼一声，又问柳笙：“你在这里这么久，就没尝试过联系你的父母吗？”

柳笙动作不变，将最大的方框轻轻放到地上，斜靠着墙：“在我的记忆中，我没有父母，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乐书没再说话，空旷的客厅内，顿时陷入寂静。

柳笙老老实实将墙上挂着的方框一个个轻轻地放到地上，斜靠着墙，同时保证上面的白布不会掉落，安静地做完全程。

确认方框都被放好之后，她回过身看着乐书：“请问您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帮助吗？”

老人没有回复她，而是蹒跚地绕过柳笙，将斜靠在方框上的白布一一摘下。

眼下，柳笙清楚地看到了方框到底是什么。

那是三个相框，里面各自放着三张照片。

最大的相框是一家人的照片，照片上是三个人，最左侧是一个年轻儒雅的棕发男人，细看来五官跟乐书非常相像，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乐书本人。中间是一个有着浅金色头发，湛蓝色双瞳的女孩，看上去很像乐敏。最右侧是一个年轻的金发女人，跟乐敏很像，应该是乐敏的母亲。

稍小一些的相框中，是那个金发女孩的单人照，手里拿着冰激凌，坐在漂亮的彩色木马上，冲着镜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最小的相框中，稍稍长大一些的金发少女笑容明媚，穿着洁白的长裙，站在碧蓝的湖边，亭亭玉立。

不一样了，柳笙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乐敏脸上的笑容不一样了。

从照片里能够看出，过去的乐敏笑容更加明媚肆意，现在的乐敏笑容更浅，更加刻板以及有一些虚假。

“您为什么要蒙上白布呢？”

面前的老人脊背似是更加佝偻了，带着叹息，又像是带着积压已久的情绪，老人只是轻轻地给出了回复。

“在很久以前，这是我们先辈用来表示家中有人亡故的象征。”

他的声音看似平静，实则像是蓄势待发的火山，带着汹涌的情绪，又似乎是迫于什么的威迫，只能强行压制。

他说：“我的妻子和女儿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它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像是在自责一般。

就此终结。

有些事，实在是没办法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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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