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表白的事情肖屹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之后夏沐音没和他说过话,在教室外遇到也不会打招呼,班长和王敬还追问他怎么回事,他是真不懂两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八卦。
高考放两天假,他回去了没和宋雨时联系,宋雨时也没找他。
端午节放三天假,他不打算回去了,和班长他们约好一起骑车出去玩,在距离县城几公里外有个新农村,那边还有景区,免费的。
第一天出去玩得很累,太久没骑自行车了,下午回去两条腿发软,躺在床上不想动弹,何琳打电话问他回家没,他才知道第二天是外婆的生日,何琳转给他五千块钱,让他给外婆买点东西。
他琢磨了一晚上也不知道买什么,第二天上午去买蛋糕的路上看见一家金店开业,门口拉着巨大的横幅说买满多少打几折,里面人很多,他进去挑了条金项链,打折下来七千多,还能承受,没犹豫就付了钱,然后去买蛋糕和粽子,买完坐车回去。
坐船的时候宋老头问他怎么今天才回来,他说学校忙,事情多,然后随口问了句宋雨时最近在干嘛。
提到宋雨时老头立刻变了脸,说:“他个没出息的,除了吃干饭还能做什么。”
“他比我好。”他真想说遇上宋雨时这样的是他的运气,现在的年轻人里找不出几个像宋雨时这样勤快的人了,都这样了还不满意。
“他哪能跟你比,你是读书人,以后有前途,他没读什么书,就是个当农民的命。”
他反驳说:“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
老头坚持己见,摇头说:“没文化的人没用。”
他是真不爱和这老头聊天,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他没办法改变宋老头陈旧的观念和想法,还有对宋雨时的偏见,话不投机半句多,懒得和他争。
这么多年宋雨时是怎么受得了他的,好脾气肯定就是这样磨练出来的。
回去后他把项链拿给外婆,外婆一看就说太贵了,让他拿回去退。
“我这几十岁的老太婆了还穿什么金戴什么银,多少钱买的,你赶快去退了,自己把钱留着用。”
“不贵,是妈给的钱,她让我给你买的,这是心意,你就收下吧。”
外公拿起项链仔细看,也劝她说:“买都买来了,你就收下,他们难得送一回礼。”
他把项链解开,戴到外婆脖子上说:“是啊,又不是经常送,看看,戴上多好看。”
外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项链问外公:“我戴这金项链能好看吗?”
外公点头:“可以。”
“是不是哦,我去照个镜子看看。”
外婆进了房间,外公坐在沙发上端起茶盅自言自语:“我啥时候也能收个礼。”
他坐过去说:“外公想要什么,下次过生日我送你。”
“你又不会挣钱,我不要你的。”
“我妈给钱,我代送。”
“那我要想想。”
他笑:“好,慢慢想。”
中午是外公掌勺,厨艺稍微差点,能吃。
外婆嘴上说不该费这个钱,脸上的笑容又收不住,收到这份礼物其实很开心,时不时摸一摸,吃完饭肖屹洗碗,外婆要出门去找她的老姐妹们聊天,脖子上的金项链特别晃眼。
人老了很多时候真的和小孩差不多。
中午睡了个午觉,睡到四点多起来洗了个澡,外婆刚好回来做饭。
快吃饭外公才回来,吃饭时外婆问他明天早上走还是下午走,他说早上,他回来没带作业,要早点去学校写作业。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越到后面越忙,可能要期末考试了才回来,还有半个月。”
外公叮嘱:“学习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平时吃好点,营养要跟上。”
“嗯,我知道。”
“你下午没去找雨时啊?”外婆说,“上周他还问我你回来没有。”
他收回打算夹菜的筷子说:“他问我?”
“是啊。”
要问怎么不直接问他,这半个多月他们都没有联系,谁也没给谁发过消息,还以为宋雨时把他肖屹这个人给忘了呢。
想着心里竟然生出一股怨气,他盯准一块肉,把他当成无情无义的宋雨时用筷子夹起,一下塞进嘴里狠狠咀嚼,闷哼一声说:“我找他干什么,又没正经事。”
“刚才从他们门前过听见老宋又在骂,你别去触这个霉头,到时候连你一起骂。”外公说。
“那个酒疯子肯定又喝多了,不会又动手吧,劝也劝不住,唉......雨时多听话的一个孩子,就是命太苦了。”
“没办法,看老宋那个样子怕是没几年好活了,只有等他死了雨时才可能轻松些。”
老两口边吃边感叹宋雨时的不易,肖屹听到外公说宋老头又在骂宋雨时就想起上次,他亲耳听见的那些,还有宋雨时脸上的巴掌印。
他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以前上演过多少次,以后还会上演多少次,什么时候才是头。
他不知道在经历这些时宋雨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宋玉时,听到这些他只是感觉很气愤,还有说不出来的担心。
匆匆扒了几口饭他就回了房间,发消息给宋雨时,那边没回,盯着聊天界面好几分钟都没反应,他又发了一大串疑问的表情包过去,还是不回。
直接打电话过去,没人接。
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
他拉开门对在客厅看电视的老两口说:“我出去一趟。”
刚走到楼下宋雨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铃声刚起调他就接了,对着手机大吼:“你他妈的刚是吃屎去了吗!”
愣了两秒,宋雨时“噗嗤”一声笑起来:“这么大火气啊。”
他听见了两个声音,一个是手机里传来的,一个是从不远处传来的,他转头,这才看见电线杆下有个人正对着他笑。
居然还笑得出来,他挂掉电话走过去,宋雨时越笑他越生气,他越生气宋雨时就越想笑。
走近看宋雨时的脸,没肿,两边一样,完好无损,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心里转而被烦躁感占据,烦面前的宋雨时,更烦现在的自己。
“笑什么笑,别笑了!”
“找我什么事?”宋雨时收起笑容,靠在电线杆上问他。
“没事就不能找你?大忙人,是不是还要提前预约?”
“不用。”
他发现宋雨时不经意的皱了两次眉,语气缓和下来,问他:“怎么了?”
“没事。”这两个字说得很无力,骗不了谁。
“我劝你自己老实交代,别逼我动手。”
宋雨时又笑了,问他:“你要打我吗?”
“你可以试试。”他挑眉说,“我不开玩笑。”
两个人对视了至少五秒,对方眼里除了一点光亮外看不出什么东西,但宋雨时的眼睛对肖屹来说有种神奇的吸引力,吸引他靠近。
压住心里的不安分,他咽下口水,有些狼狈的先移开了视线。
这个祸害就是故意的,勾引,这绝对是明晃晃的勾引!
他冷静下来,这下吸取教训不看宋雨时的眼睛了,而是盯着他的眉心严肃的问:“哪里受伤了?”
笑容僵在脸上,宋雨时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宋雨时,我在问你。”
“我没事。”
还嘴硬,他的耐心已经用尽了,直接上手去撩衣服,宋雨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妥协说:“没在身上,在头上。”
心又被悬了起来,他把手放在宋雨时的后颈,凑上去,宋雨时自觉低下头,头发在他胸前扫来扫去,他心无旁骛的仔细检查,旁边的路灯昏暗,表面没看出异常,又不敢伸手去碰,他有些着急的问:“哪儿?”
宋雨时抬手指着后脑勺说:“这里。”
“你别动。”他两只手去扒宋雨时的头发,伤口处的头发粘在一起,上面的血已经干了,头发扒开看见一条三厘米左右的伤口,接近半厘米宽,创口还在渗血。
“怎么了?”他不说话也不动,宋雨时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腰侧,“吓到了?”
“我又不是被吓大的。”他放开手,后退一步说,“你不怕流血过多而死吗?”
“没那么夸张。”宋雨时抬起头,“现在不是没流了吗。”
他问:“怎么伤的?”
“不小心磕到桌子上了。”
这话他不信,宋雨时不想说他不逼问。
“痛吗?”他问。
痛吗?
不记得有多久没人这么问过他了,痛吗,那是流血的伤口,当然痛了,只是没必要说出来,因为没人想听,痛着痛着就习惯了,痛才证明还好好的活着,宋雨时违心的说:“不痛。”
“放屁!”他说,“伤口你打算就这样晾着?”
“过几天就好。”
“好个屁!那么大个口子,还没好就他妈的感染了,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简直恨铁不成钢,这个人怎么就不懂得照顾好自己。
被他的语气感染,宋雨时脱口而出:“要真死了也好。”
这句话说得太认真,肖屹听完直接呆住了。
死了也好,什么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肖屹突然意识到宋雨时这么无所谓的原因或许就像他说的那样,觉得死了也好。
宋雨时他并非生性如此,不是真的没脾气没情绪,不是真的饱经磨难后百毒不侵,他只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麻木的过着剩下的每一个日子,就像他总是对人笑,却很难看到他眼里的生气。
如果对生活失去了希望,那该拿什么去拯救?
他突然打了个冷颤,对宋雨时大吼:“别在这里放狗屁!走,跟老子去医院!”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宋雨时就往医院走。
医院离得不远,这时候还有人值班,医生看了一下他的伤口,要缝针。
缝针的时候没打麻药,疼得宋雨时青筋暴起,冷汗蹭蹭往外冒,肖屹站在旁边也不敢看,宋雨时不客气的抬手掐住他胳膊上的肉,结束后他的手臂被掐出好大一块淤青。
“我不是故意的。”宋雨时说。
看他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肖屹拿着药在旁边说风凉话:“刚刚不是挺牛逼吗,现在知道痛了。”
宋雨时微微一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我错了。”
那幅病怏怏的模样太软了,肖屹觉得对他说句狠话都有种罪恶感。
“好点了吗?”肖屹接了杯热水递给宋雨时,在他面前蹲下来说,“我们回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