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一场大梦 第16章 16可见

何韵刚安抚好女儿，这边跟进就巧合卡点发来压缩包。点开，她在瞳孔收缩中连拽带拖出更多决堤的怀疑。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悸时常，可却第一次染红，戳在马庆生头上。

这个人曾经拉了她一把，这个世界上她最相信的人是他。菟丝子般依附的情愫本不该存在，她也从没承认过，但就在这一刻，何韵觉得自己也是个脆弱无比的人。

你说一个父亲，他好好的为什么要掩藏自己曾有女儿的事实？为什么要特意隐去？愧疚吗？还是说更多的是自私冷漠？不在乎……当然，他们两人步调一致，冷风血饮惯了。可是，就是会有“偶尔”，“希望”，“口不对心”。谁都希望自己特别一点，特别是在特别的人眼里特别一点，而且是自然而成不是靠后天努力得来的。

他曾经就是这样的人吗？看着资料的何韵脑内刮起一阵阵乱风，像是空调里的置换系统坏了，不顺畅，不舒服，还隐隐作响。闷的人憋屈。

而此时另一处，何韵的丈夫，梁孟知正搂着薛定，眼眶湿润，嘴唇颤抖。想着这些年他看过的书，教过的课。好像凡是觉得言之凿凿确实如此的，即使只是一个形容词或精简的概括，看上去轻描淡写的寥寥数笔却都确确实实是你和作者两人都经历过或者说精神上同步感受过，捕获过的。薛定的梦呓让梁孟知很慌张，是对陌生事物的慌张。多米诺骨牌依次倒下，死死压住梁孟知的四肢和旧知却压不住他溢出的燥热和狠厉，他觉得自己既可怜又恶心，夹缝在愧疚和**的沟壑里等人掩埋。

即使梁孟知已经说过很多次喜欢，甚至是爱。但其实，他也没有从爱人那里感受过这些……好像是被年龄推着走过来的。朋友介绍相亲了，家人催着结婚了，孩子呱呱坠地了。婴儿抱在怀里的那一刻，他其实也有点懵。可怀里的孩子那么像母亲生命的延续，他又觉得自己可以了。可以继续这样麻木活着，他其实有一点点恋母，不过不承认也没关系，没人会在意。直到薛定刚刚在梦里说“我喜欢你。”这句话，梁孟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酸。这真是太莫名其妙，有点被羞辱到的感觉，他大概是疯了，不然没办法解释。

比你小还活的比你明白。仿佛是句嘲弄，心魔挠的梁孟知身体开始发硬，呼吸越发急促。喜欢被照顾也喜欢照顾别人，天平总是被端的很累，被不对等加码后之前所有承着的就容易翻车。恋母情结跨度到母化自己，再到承认自己对这种特殊处理的偷望，着迷，这一切都让他害怕，只是这所有的恐惧合力都没能跑过兴奋，就在此刻当下。

近在眼前的青年突然抬了点头，往梁孟知的怀里凑的更紧。脸更是递到一个临界点，磨蹭中。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断裂，坠落。梁孟知仿佛灵魂出窍，亲了上去。很轻的贴了一下而已，他事后这么对自己说。

自己大概是真疯了吧。

又过去近两小时，薛定才微微弹了弹手指睁开眼。梁孟知的脸骤然出现，薛定却丝毫没有惊慌，只是先捏了捏鼻子又咬咬手指。梁孟知疑惑的看着他摸来掐去。半分钟后，薛定才沙哑着开嗓小声问：“你怎么来了？”既不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地址，也不慌张解释突如其来的逃课壮举。一百八十度的翻篇改变突然直球式砸向还没缓过神来的梁孟知：“额……我接到你们班主任电话。”

哦，只说个开头，就没办法继续了呢。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着，然后对接良久的沉默也都忘记要松开。

空气中仿佛有无数根仙女棒，被一根根相继点燃，持久着霹雳吧啦炸的人神经微微疼痛。等薛定过了起床气，脸色才稍微泛红：“我马上回学校了，你也回去上班吧？”本来是陈述语气念出口，却在最后一个“吧”字上打了颤音，乍一听像是疑问句。

梁孟知送开怀里的薛定，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抱了这么多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要不要和我说说？”看薛定垂下的眼睫，梁孟知喉结上下滑动：“不想说也行，但最近的……额……就是我有点不太放心你。”说完梁孟知拍拍薛定的胳膊，轻巧的像是在逗猫，太多下意识又习惯了的动作一招招刺痛着薛定的心。

薛定眼眶有些发红那是少年人的不甘心又死灰复燃，落在梁孟知眼里像是一幅画刚开始着色，更加鲜活饱满也逐步多了勾人的朦胧。

“没，你抱抱我就好了。”薛定沙哑着半天磨出一句话。梁孟知还没等他说完就抱了上去，像是在冲50米的一个附身，一点没犹豫。薛定不知道这一刻，梁孟知的鼻子也发着酸。

道德枷锁背的太久，他的梁老师后知后觉间已经错过太多。就算可以开始也已经太迟了，只来得及一遍遍在心里敲着警钟“责任”。

梁孟知突然没来由的想，是不是天底下和他相似的人太多，所以这点苦涩反而显出了点无病呻吟？作怪的很。也不知大水冲毁了哪座龙王庙，他猛然诈醒这么些年自己谈的恋爱，结的婚，过的日子都像是假，又像那海面上的冰山，虽真却少。更多真实的，看不到的，一个拥抱间被忽然抽出。脑子里穿天猴炸响，轰鸣间他明白过来。

原来那些深情时刻，是跟着电影学的。他再顺着情景表演出镜，这么多年就脚踩西瓜皮滑过去了……

那么，何韵呢？本就埋在心底的疑问顺带决堤涌出。那么……何韵呢？他法律上的妻子呢？他总隐约觉得对自己有所隐瞒的枕边人呢？他孩子的母亲呢？

她需要我抱抱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