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方才一时大意叫鹿占了先机,他恼怒的拔下肩膀处的溪亭扔到地上。张开爪子刺破面前弟子的胸膛,这名弟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忍着疼退开避免伤口扩大反手将剑刺进他的胸口。
敌人看了眼正背起伤患的鹿,手指一弹。
“送你个礼物,小鹿妖。”
一个极小的黑团飞来,弟子欲要帮鹿挡,可敌人已然将爪子伸到他脸上,他只好抽剑躲开叫鹿快走。
“跑!”
鹿还背着伤患移动不便,她眼睁睁看着黑团袭来只能护住伤患。
“嘭——”
一声刺耳的划音,雾纭挡在鹿面前生生受了黑团的攻击。神奇的是,黑团刚碰到剑身就消失不见,雾纭依旧完好无损。
鹿满脸疑惑,但她根本没时间多想,立刻背着伤患用尽全力向后方跑去,伤患必须尽快治疗。
敌人看到雾纭抗下了黑团满脸黑线,便将全部怨气冲着那名弟子,一时间小弟子被打得遍体鳞伤根本招架不住。
“去死吧。”
叶濯吐出不知第几口血,他能感受到内脏已经出血破碎了,现在全靠他的灵力拉扯坚持。可现在他的灵力也要耗尽,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他抬头看着站在身前将他包围的人影,那些嘲讽的嬉笑声他已经听不清了,两只耳朵滚烫,鲜血一点一点的流出。不知道鹿怎么样,他得尽快把这些人解决掉。
他艰难的站起身,可未当他用撑起地面就被一只脚用力踩下去又摔到地上。
叶濯五脏都被震了一下,又咳出血沫。
“真不经打啊,还以为能多玩两下呢。”
那只脚的主人讥笑着,同时又用力向下踩碾。
头顶又是一阵笑声。
“你说陛下怎么叫我们这么多人来这儿呢,真是大材小用。”
“哈哈哈哈,如此看来,我们今日就能住进青霄啊。”
“……”
“……”
更多的话他已经听不见了,背上的重量依旧不断施压,叶濯清晰感知到自己的骨头已经被踩断。
“……”
要站起来才行。
叶濯睁开眼,额头上的血流到他苍白的脸上,睫毛上挂着的血珠滴答滴答往下落,口腔里全是血腥味。
他十指泛白,用力想要撑起身体,奈何背上那只脚的力气太重,死死把他压到地上。
“别折腾了小仙君,等我们住进青霄抱得美人儿你再折腾供我们玩乐吧。”
“对呀,刚刚你把剑扔出去英雄救美,不若,就叫那个小美人来伺候我们吧。”
“……”
叶濯指尖磨出血,慢慢的,他闭上眼吐出一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都不活了……
下一刻,他腰上的捆仙绳顺着他的身体向上,爬上那只如山一样的脚,速度极快,在那只脚反应过来的同时,叶濯翻身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绳索缠绕着套住那人的脑袋,他的同伴反应神速,兵器的寒意已经激得他打颤。
“痴心妄想。”
他丝毫没有防守,两只手死死勒住眼前这人的脖子用力拉紧,这人的剑刃已经捅进他的腰侧,一次又一次拔出又刺。
逐渐,他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剑刃从手上脱落,活活被叶濯勒死。
“怎么会!一根破绳子而已!”
他的同伴惊讶起来,看着面前这个重新站起来的少年,他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像是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衬的他皮肤胜雪,面容清秀俊美。
如果不看他眼中的杀意的话。
但,他应该已经要死了才对!怎么可能又站起来了!
冥界人手握兵器,死死盯着叶濯。
一定是垂死挣扎!他坚持不了多久!
冥界人心中想,他们竟然会被一个小孩吓到,真是可笑。
叶濯站在尸体身上,抽出捆仙绳抬眼看向面前的敌人,眼中毫无波澜。
“刚刚是谁说的?”
叶濯语气淡漠,声音不大,很容易就听不清。
他的嗓子已经坏掉了。
“我,你当如何。”
一个人站到前面低头看着比自己小一圈的叶濯。
这人刚刚大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字,现在发什么神经,不过,他声音倒是挺好听的,男子心中想。
“哦,那你该死了……”
话音刚落,叶濯已经出现在男子面前,男子迅速挥剑推开。他的速度,竟比最开始还要快!?
“大家一起上,一个小屁孩而已,真当我们是好惹的啊!”
人影重重,叶濯已经看不清了,他凭借着本能召唤回溪亭,而后挥剑迎击。接连不断的撞击声下,血光冲天,叶濯身上的寒气愈发强大,与溪亭相触的兵器迅速布满霜寒成了废铁。
而溪亭的剑身坑坑洼洼,也已经不能再用,毕竟他已经有好久没有磨剑了,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记不清了。他一边挥剑一边思考。身影如同鬼魅,在数十个敌人面前来去自如,再没受过一点伤。
鹤被无尽的毒蛇缠绕,脸色发青,已经快要窒息了,他被群蛇包围着看不见一点儿外面的景象。
鹿还好吗?是不是已经安全撤退了?
阿濯呢?他已经那么累了,不能再继续打下去了,得赶快挣脱去救他……
鹤四肢无力,只能垂死挣扎,胸口处毒箭的毒素已经开始扩散,紫色的血线暴露在皮肤上,从心口向四肢蔓延,已经爬到了他脖子处。
鹤双腿拼命蹬着毒蛇光滑的皮,操控它们的主人想要把他活活勒死,或者让他窒息而死,再或者毒发身亡。
鹤非常不合时宜的笑了声,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多死法,他都开始好奇是哪一种了。
不过他最想的还是寿终正寝活活老死。
“刺啦----”
一声破开血肉的声音响起,一缕阳光照到他脸上。
已经天亮了吗?那他还挺能熬的啊。
鹤想。
“还有气儿吗!有气儿就拉住我!”
是唐九洲的声音,他又刺破毒蛇,将一条条蛇扔出去伸手去拉鹤。
鹤看着那只手靠近,手上满是伤痕,脏的不行。鹤伸手握住,被他拉出群蛇之中。
“真是废物,几条蛇都对付不了。”
唐九洲白他一眼,挡在他面前。
因为我把厉害的都打死了啊,现在重毒了不是没力气了嘛。
鹤苦笑着想,张口道。“是是是,还是得唐师兄相助才行啊。”
“哼,知道就好。”唐九洲扔了把剑给他。“你的剑拿好。”
鹤差点没接住,他看向四周,没有鹿的身影,叶濯应该是在前面不远处。
“鹿已经去后面了,我刚刚见到她,活蹦乱跳的。”
唐九洲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手一把剑攥在手里,劈掉迎面而来的毒蛇。
“先顾好自己吧!”
成山的尸体中有一片真空的大坑,叶濯站在坑中心,面前是飞在空中的五六个冥界人,而他脚边是残缺的尸体。
溪亭震动不止,剑身上的裂纹不断扩大,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疯子!”
飘在空中的女人骂了一声,他们每人身上都受了不小的伤,这个人跟不会死一样不断向他们攻击,丝毫不顾自己身上不断恶化的伤。
“他就算是光流血也早该死了!”
满地的血如同红色山茶花一样炸开,叶濯一身血色站在其中,如同来自地狱的恶煞一般。
他面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任何东西,嗓子已经彻底发不出声音,内脏也全部坏死。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不过,他也知道是为什么。
“我们一起,把他分尸!”
那样他怎么也得死了。
其中一人说道,五六人全部祭出自己最强一击,空气中弥漫着恶臭,瘴气遮眼。
叶濯凭借本能抬起手。
“砰!”
一阵刺眼的光乍然碎成无数,叶濯失重着踉跄了一下被人迅速刺中后背,他手中握的溪亭轻如鸿毛,一手撑地时碎片刺入掌心和膝盖。
溪亭碎了。
叶濯奋力继续控制溪亭,手指划过割出无数伤痕,强行将碎片融入自己体内。
敌人冰冷的剑刃已经碰到了他的脖子。
顿时,一阵金光亮起。
无数碎片纷飞,如同世界上最出色的刺客一般出现在敌人最为薄弱的地方,然后比落到他脖上的宝剑更快!更狠!
腥臭的鲜血喷涌,瘴气逐渐消失。
瘴气散开,坑内没有一人站立。
“阿濯!”
鹤拼命跑来,他已经用尽了全力,可毒素蔓延实在太快,他拼命压制也没有用,现在经蔓延到了他脸上。
鹤步伐不稳摔到地上,被身后的唐九洲扶起。
“多谢。”
鹤来不及多说,匆匆看了眼绊自己的东西就往前跑,甚至东西是什么都没过他的脑子。
等等。
鹤步子慢了下来,不敢相信的又看了一眼。
他动作僵硬瞳孔放大。
那是溪亭的剑柄!
剑刃呢?剑刃呢!
溪亭是仙器,认过主后只要主人不死,溪亭是永远都不会被砍断的。他嘴巴发不出声音,可眼睛却被周围的碎片刺的生疼。
那些是溪亭的剑刃。
已经碎成碎片了。
“阿濯!”
鹤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如同珍珠串一样一颗一颗滚落不止。
“叶濯!”
他拼了命的往坑里跑,由于身体移动太快,不平衡导致他直接滚落下去。唐九洲皱眉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步入厮杀。
人已经死了,怎么哭喊都是没有用的,他要为更多的还活着的人。
“阿濯……”
鹤摔得眼冒金星,缓慢的爬起来后眼珠来回在坑底转,最后才找到一个血人,那是叶濯。
他步子踉跄,最后是半爬半摔的倒在叶濯身边,走近才发现叶濯还有气。
他的泪水混着血一滴滴落到叶濯脸上,随着水珠的滑落,叶濯的睫毛总是会颤一颤。
下雨了么……
“还活着……太好了……”
鹤没敢动叶濯,颤抖着找到药丸塞进叶濯嘴里。
“吃了,吃了就能好了……”
叶濯已经看不见听不见了,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是鹤,嘴里的东西又咸又腥,咸是因为鹤的眼泪落在了上面,腥是因为他嘴里全是血沫。
叶濯吃了药丸,然后感觉到从小臂处传来温暖而干燥的触感。
紧接着,是一股有一股的暖意,叶濯感受过,那是鹤用灵力帮他吹头发时暖洋洋的灵力波动。
不要。
叶濯手臂抽了抽,动作幅度极小,但鹤能从他开始紧绷的皮肤中察觉到。
鹤笑了笑,用不算干净的手帕擦去他脸上的血。“没事,我灵力还多,先分你点。”
“不……需,要。”
叶濯嘴唇张开,双眼无神。
“需要的,你好好吸收,九洲还等着我们呢。”鹤吐出一口气,继续给叶濯传送灵力。
“我们得快些过去。”
远处是震耳的嘶吼和打杀,没人知道这场噩梦什么时候能结束,他们更不敢想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但双方无一人退缩,他们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
冥界需要肥沃的土地和更好的生存环境,仙界则誓死守护自己的家园。没有人能说这场战斗谁对谁错,更没有人有资格去评判。或许有的,是孩童的啼哭,是老人的思念,或许他们是有资格的。
但,依旧狭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