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 第498章 第46章 九世其一，颜文舒

“千年灵髓性寒质纯，于淬炼灵兵有奇效，可使兵刃更为强韧、削铁如泥，甚至还能催生器灵——不过，北境有大佬说，能催生器灵的奇物总能听闻，然而实际上器灵依然是极罕有之物，这只是兜售者的伎俩，只当这灵髓只能淬炼灵兵便好。”

苏璃介绍道，见到苏霖弦的惊愕以及眼底深处对这灵髓的喜悦，心中便更为宽慰。

其实吧，这个便宜哥哥对她真的挺不错的，这块实际价值要更高的灵髓之精，送给苏霖弦，她也并不在意。

只是，苏霖弦似乎更关心苏璃是如何得到此物的，便又问了一次，如何以及于何处得到，瑾白仙子是否也分润到了，以及可有招惹什么强大存在。

此时，他的态势甚是严肃，让苏璃也不得不收起了玩闹心思，正色道：“不告诉你。”

苏霖弦：？

苏璃皮完这一下，继续道：“算是承了瑾白仙子的情面。仙子是老剑神弟子，而昔年老剑神大弟子蚩黎曾就任于魔域域主，总有着几分情面。再者，老剑神是剑道第一人，编纂的剑法总纲教导了天下不尽剑修，魔域敬他，自然也会对其弟子保有三分客气。

“仙子向魔域换取了两份千年灵髓送我，欠下这天大的人情，我只好把小金库都掏空了给她。不过这点身外之物自然还是承不上情，往后还是要尽可能满足仙子需求才是——如果她真的需要我们的话。”

唔，在苏璃这边，看来瑾白已经完全成了一个话头上的工具人了。

不过，苏璃也并非不知恩之人。她与洛魂，都欠了太多人太多事，往后成长起来，也须得还上这些人这些事。

“对相见不过数日之人，瑾白仙子竟也能如此慷慨么。”苏霖弦惊讶道。

他毕竟还蒙在鼓里，不知苏璃在他们抵达通天渊之前便与瑾白相识，更遑论过去洛魂的那些弯弯绕绕。在他看来，仙子是他们在通天渊山脚才相识的，且小妹似乎很合仙子眼缘，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待到小妹随仙子离开前往北境，也不过才几日而已，这位瑾白仙子的确是慷慨得超出预期。

——然而，苏霖弦却并未想过苏璃扯谎的可能性。

“要不然人家怎么是仙子呢。”苏璃道，“你我都欠人家人情，最后都得还的。”

“这是自然。”苏霖弦颔首，心中虽有对此事的无奈，但也不能掩盖他对于即将到来的千年灵髓的心热。

不论对于任何剑修来说，遇见这等奇物恐怕都难以等闲待之。若非苏璃的剑曾经以更好的、更难以用常理解释的“火之高兴”所淬炼过，恐怕她也得要考虑当时的确应该向宗主多要一些。

所幸，世事大多环环相扣，假使她并未得到“火之高兴”，这代表她当初尚未登岛，那么往后的事几乎都难以原封不动地发生，甚至根本就没有以后。因此，“倘若”二字引领的词句，想想便好，不必在意什么。

颜霜在旁，从始至终坦然待之。

接下来，苏璃便给苏霖弦看了看她如今的十世剑，其实没有变化，但剑灵可以让剑看起来变得更有气质，像是真正通灵的神剑——说来有趣，十世基于冰冥、继承于断情，本就是通灵神剑，只不过苏璃并不愿张扬，因而在剑灵复苏以后依然让十世保持了原样。

进一步的，便是与苏霖弦说明这千年灵髓的使用方法，具体细节自然是来时途中颜霜便与她说过。

随着叙述的深入，苏霖弦显然变得逐发兴奋而不能自己。甚至到了最后，他向二人致过歉，说麻烦阿璃安顿一下颜姑娘，他先去琢磨琢磨，爹娘今夜回返苏府，届时一家人再见，共祝彼时。

说着，人已飘远。

于剑修而言，剑不啻是生命的延伸，苏璃倒也理解苏霖弦此时的心境。

等再次回到自己的小屋，即将接近午间。虽说数月未住，房内依然整洁干净，桌台上不见灰尘，显然常有人打扫。

还没来得及坐下，便见两个侍女走来，本是讶异于房门为何开着，但见屋内的二人，赶忙福身行礼，唤过小姐。

苏璃对她们二人有几分印象，但也记不清是哪儿见过。其中一个还比较机灵，说自己二人是苏二夫人遣来打扫的，言儿姑娘在夫人的花圃中，可要唤言儿姑娘前来？

既然都如此问了，苏璃也便让她去找言儿前来。至于另一个，苏璃也吩咐她今日不必清扫此处，去院子里腾一间房屋，收拾干净些，给这位颜姑娘歇息之用。

支开两位之后，苏璃才又贴近颜霜，笑问道：“今夜霜儿便要见我爹娘了，现在感觉如何？

“并非初见，阿璃莫要混淆。”颜霜道。

“你应知我意。”苏璃眨巴眨巴眼。

“今夜便说吗，是不是……有些太快了。”颜霜有些迟疑，面带浅浅绯色，当真是美艳得不可方物。

“不急，我等你。”苏璃微笑。

“我可以的，只是，只是……”

“霜儿可是担心你现而的爹娘？”

“并非……看来阿璃对南陵颜家的了解并不多，需要听听么？”

“愿闻其详。”

显然，颜霜对于将她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昭告外界还是有些迟疑。当谈及其他事以后，她也迅速转过了话题。苏璃自然不会逼她什么，她愿意如何来便如何来，这是她的自由，亦是自己必须遵循的规则。

随后，颜霜便为她揭露了，这蓝晶六大家之一的颜家，当初究竟是何种姿态。

在二百多年前，蓝晶已经立国，只是版图尚不如如今这般大，蓝晶六大家的格局也尚未形成。最起码的，颜家还未位列其中。

而还未更名为颜霜的奏，因某些事，来到了蓝晶境内。至于具体缘由，颜霜没说，但苏璃心中清楚，这二百余年之间，她一直追寻洛魂的转世身而辗转四方。算算时日，似乎正该是洛魂的第一世转世身呱呱坠地之时。

蓝晶作为附近诸侯国中稍显弱势的一个，附近几个诸侯国都对其虎视眈眈，直至兵戈起于长陵江之南。苏家作为将门之家，便于江南与外敌拼杀，势要夺回因长陵江天险而难以完全控制的江南。

彼时的奏，已是领域强者，国战倾轧，于她而言只不过是稚子之间的打闹而已。不过，她偶然间搭救了一对因战乱而逃亡的夫妇。据说，他们来自地方一处还算富庶的人家，只是被他国破了城，二人因孕期在城外老宅养胎恰巧躲过，此后无家可归，只能向北流离。途中颠沛，妇人早产，诞下一子，所幸母子平安。夫妇感激，想让这位仙人为孩子赐名，许是一种平安符。她想了想，取名颜文舒。

此事之后，夫妇二人携子而去，而奏继续在此地漫无目的地漂流。

直至某日，她又遇见了那对夫妇，死的，尸体尚有余温，场地尚有无数平民尸身。

于是，她杀了那一队不知哪几国的杂兵，从妇人怀中抱出了护在身下的襁褓。婴儿很乖，没有哭闹，大约是这样才能在母亲怀中躲过屠刀。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才方满月的孩子还记得这位给他起名的仙人，对着她咿咿呀呀地笑，她忽然感应到了什么，抱着孩子离开。

十数年后，蓝晶因战败之耻而励精图治，国富民强，开启南征之路，意图收复丢失小半的江南地带。

此战之中，有兄弟二人骁勇善战，因而声名鹊起。收复三城以后，得官家召见，自言皆为南陵一带颜家后人，因当年战事家破人亡，二人皆以为自己背负颜家最后的命途，不想参军之后竟还能遇见亲族，因而愈感力量倍增，克敌制胜。

官家问其名，兄唤颜钦武，弟唤颜文舒。

官家下昭，封兄弟二人为都督，各率一军继续南征。

官家许诺，若再收三城，设郡于颜家故土一带，冠名南陵，赏黄金千两，以供颜家重立。若将属地悉数收回，便赏黄金万两，将南陵定为颜家属地，以供颜家世代生息。

此后数年，蓝晶在南征之中大获全胜，不仅收复当年失地，甚至还蚕食了南国不少疆域，为蓝晶之盛再添一块丰碑。

官家大悦，兑现诺言，并封颜钦武为镇南将军、南陵郡郡尉，追封颜文舒为永武将军。

对，是追封。

永武将军死在了最后一战，没能见到蓝晶的大旗插上敌国城池的那一刻。怪的是，无数人见到身先士卒的永武将军身中无数冷箭倒下，但战后镇南将军寻了三个日夜，不曾见到永武将军的尸首，据悉是被敌国收走拿去泄愤，但敌国拒不承认此事。

不过，颜霜知道怎么回事。

颜文舒是她带走的。

颜文舒是她教出来的，虽然他没有任何修行天赋，但学些手脚把式不在话下。他的记性似乎异常地好，说他记得爹娘死的那一刻，血溅在了他的眼中。

因此，在官府征兵之时，颜文舒毅然参军，便有了往后之事。

颜霜说，这是他的命，非她所能更改。她尝试过，但到了最后，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构筑成了他从军路上的一环，便称命途的闭环。

颜霜说，他死前，她也尝试去救，无数灵丹药材，也无法再多维系一息，只能看着他死在面前。

这大概，就是曾经在恶魔 岛种下的因所得的果。

他一定会死。

只是，他死前，眼中忽然焕发出最后的光彩，笑着说了一句——

“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