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 第490章 第38章 我记得你

后厅，账房之外的庭院走廊。

账房先生张师叔留在账房里处理事务，而其余人则是来到了走廊之中。

借着天光，苏璃也得以更清晰地打量此二人。

那位高瘦女子正负手立于廊下，身姿挺拔如苍松翠柏，自有一股朗朗清气，眸光是于水中浸润过的玉色。但她并非柔弱之人，顾盼间自有几分不输男子的英飒之气，立如松，行如风，干净利落到足以令人惊叹。

而苏璃便知这位便是碧血堂副堂主，祝卿安的师尊，楚厌辞阁下。

至于分辨的原因么……

她实在不觉得另一位像是祝卿安这等才人的师尊，更不像是碧血堂这种机构的副堂主。正儿八经的理由也有，但这两点已经足够她判断了，否则感觉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而那位殿下，此时正慵懒地坐在围栏上，倚着朱漆廊柱，翘着腿儿前后摆着。阳光穿透她的纱质下裳，愈发映得那其间若隐若现的腿儿腻白如脂。她微微仰首，唇间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波流转间，似春水融冰，又似桃花蘸雨，柔媚入骨，偏又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无辜感。

果真是秾丽近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似在无声地撩动心弦，引人沉溺。

“怎么，见到我都很惊讶？”

殿下轻轻笑着，掩着口，目光不知是看向谁，又似乎谁都被她关照到了。

“殿下主六堂，出现在何处都不应令人惊讶。”祝卿安道。

苏璃在旁竖着耳朵听，听得第一句心中便震动得没怎么注意后半句。主六堂？这下可算是知道这位殿下是什么殿了，原是今朝圣临圣女，青烨殿下。

苏璃的确不曾见过她，倒是从霜儿、季烟罗等人口中听闻过她的事迹，想着应是一个严肃认真的古典仙女，怎会是……

现在，苏璃倒是有些明白就在一刻钟之前，霜儿为何会说自己见了青烨便知晓其人如何，如今光是看看都觉得心跳脸热的，这可太知道了……

“我来碧血总堂，也不是为了查验什么。无非是某位姓竹的堂主，回宗也不肯处理些事务，扭头又跑了出去，害我没法完成后续的工作，便只好亲自来一趟，与楚堂主一起收拾某位竹姓堂主的摊子。”

青烨似笑非笑地对祝卿安说道，显然也是品出了她先前那句话中，隐隐含着的碧血堂无惧殿下查验之意。

“殿下英明，也难怪师兄不曾与我说殿下在此，如今想来他亦不知情。”祝卿安道。

“与聪明人说话可太省口舌了，若是各处分堂分舵的负责人能有小祝你半分伶俐，又何须我四处奔波。”青烨停下了晃动的小腿，目光中也满是赞许。

苏璃：？

不是，殿下只说了她来到碧血总堂的缘由，祝卿安怎么就能知道前厅的师兄对殿下的到来其实不知情？如果只是因为师兄没和她们透露的话，殿下似乎也不会夸一句伶俐吧？

谜语人的世界真可怕。

“看来，我们的苏璃妹妹似乎没理解这些话的含义呢，颜霜姐姐何不与她解释解释？”

听闻此话，祝卿安心中微微震动。

苏璃妹妹，颜霜姐姐，光凭这两个称呼所体现的信息量就不小了，不仅仅是年龄，也有她们与圣临产生关系的年代先后关系。既然殿下认识此二人，且没有表现明显的敌意，也进一步证明了此二人并没有太大危险性。

她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诸人，殿下容色微妙，师尊气定神闲，颜师姐神情安宁，苏姑娘也肯定……等等，为何苏姑娘一副搞不清状况的表情？

“殿下大约不了解阿璃，这些事她自然清楚，只是在困惑殿下为何会认得她。”颜霜淡淡道。

苏璃：？

我……我应该清楚吗？

咳咳，那就假装清楚吧。

嗷，我就是很清楚，不用假装了。

“殿下秘密来此，替竹堂主完成应尽之责，大约是为维护竹堂主在人前形象。此地能知殿下来者，除却楚阁主，大约只有后厅的张师叔与两位少年，但有殿下嘱托，他们又岂敢忤逆？自然是不曾对我们说的。所述之言，可有不妥？”苏璃笑道。

“是我看走了眼，苏璃妹妹倒也是聪慧得紧，不枉姐姐苦心。”青烨掩口笑着，轻轻看过一眼颜霜，也不知她话中这“苦心”一词，究竟能包含多少层意思。

颜霜自然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通过心音把答案揭晓给苏璃的不是她一般。

“至于说我为何认得苏璃妹妹，这便说来话长了……在珏山，我便见过你了，李锦钰，记得么？他来北境，便是与我做生意，只不过他当时载着你与姐姐到珏山，我恰好也在珏山。四海阁的情报网，足以让我认出姐姐，还有你啊，苏璃妹妹～”

青烨说着，笑容愈发暧昧难明，而此刻苏璃也清楚她的意思。

很显然，这位圣女殿下，她清楚霜儿从前的身份，便能以霜儿与自己之前的关系中作推，有很大概率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些人呐，真是，知道这么多有什么好的。

“我算是了解殿下认识我的由来了，那也须得正式介绍一下了。”苏璃颔首，亦是笑靥如花，“东洲苏家苏璃，见过青烨殿下。”

“地点说得这般语焉不详，你不乖哦～”

青烨闻言，唇边笑意愈深，宛若盛放的罂粟，妖冶而危险。于是腰肢轻摆，宛如一缕没有重量的烟霞，悄无声息地便飘至苏璃近前，带起一阵金铃的脆响。

霎时间，一股冷冽甜香的气息铺面而来，让苏璃的呼吸都为之一滞。青烨并未触碰她，只是微微倾身，面容凑得极近，近得苏璃能清晰看见她卷翘睫毛投下的阴影，墨色的眉峰聚成了像是某种鸟类的翎羽，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流转的、仿佛能吸噬人心的光。

苏璃只觉得心神微微一荡，仿佛坠入暖融云絮，四周景象都柔和朦胧起来。

随即，她丹田中那枚力量种子微微一颤，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转全身，让她灵台骤然清明。

于是，迷离烟云散去，她的眼中重新变得澄澈明亮，面上依旧维持着略带窘迫的笑意，仿佛只是被对方的突然靠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她心中已经带上了几分警惕之意。

这种时候，果然还是洛魂那种性冷淡的死性子最为好使。

只是，这位殿下凑过来，好像不仅仅是为了调戏，自己手中被塞了什么东西，且传递过来的心音，是说……

苏璃心中微动，眨巴眨巴眼，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物收起，几分警惕也随之散去，回应了青烨的心音。

而此时，也骤然响起了一道清冷如冰泉的声音——

“殿下。”

颜霜已上前一步，挡在了苏璃身侧，面覆寒霜，眸光寒芒不掩。

青烨被她逼退开来，咯咯笑着，不见半分恼怒。她的目光游离在苏璃与颜霜二人之间，却不知为何又去看了祝卿安一眼，此举之意，着实难以捉摸。

她当然能想到苏璃为何语焉不详，这不是有个“外人”在嘛！

当然，或许在苏璃眼中，圣临一方皆是外人。不过既然颜霜带苏璃来找楚堂主了，很快便会发现，楚堂主怎么会是外人呢？

这应该是个秘密的，可是啊，被自己查出来了，可真是有趣呢！

“奴家不过觉得苏璃妹妹可爱，忍不住亲近几分，姐姐这便护上食了？”

青烨拖长了语调，语气暧昧难明，如耳鬓厮磨的私语，令人听闻也有坠入温柔乡的耳晕目眩之感。

一旁的楚厌辞无奈摇头，似是早已习惯。而祝卿安垂眸立在一旁，心中那古怪的想法，也进一步得到了确认，她们果真是……

当即，这位总是冷静而认真的碧血堂执事新星，心中翻起了无数复杂的心思。

“殿下请自重。”

颜霜冷清道。

“那便听姐姐的。”

青烨笑意盈盈，乖巧地与先前判若两人。

“咳咳，二位来我碧血总堂寻我，有何要事相商？”

似乎是终于轮到了这位楚堂主发言，她也便清了清嗓子，以东道主的身份，在一旁对话都过了几轮以后发表了她的开场白。

“既有要事，那我便不打扰了，楚堂主可要记得今日青烨所述。”青烨轻轻笑着，顺着楚厌辞的话表达了离去之意，还不忘把祝卿安一并支走，“小祝随我来一下吧，有些事还须得同你与你师兄交代一下。”

“是。”

祝卿安应过一声，便向楚厌辞与苏璃颜霜二人道过别，随飘远的青烨而去。

“现在只有我们三人，周遭我已下过禁制，二位若有紧要事直言便是，若不要紧，不妨让小童奉茶，我们大可慢慢聊。”

楚厌辞微笑道，倒是没有碧血堂这肃杀氛围的那般严肃，反倒显得分外可亲。

“果然是你。”

颜霜轻轻舒缓了一口气，表情也放松了许多。

“何意？”

楚厌辞不解，挑了挑眉。

“我离开圣临的那夜，见你之时，你的确以面纱掩面。但楚堂主莫要忘了，你我曾在碧云岛还有过一面之缘，换我一味关键之药，最后还予我们放行。”颜霜笑着，欠身行礼，“谢楚堂主过往之恩，颜霜没齿难忘。”

苏璃：？

这是什么展开？

这人……我认识吗？

我……我应该认识吗？

等等……坏了，好像还真认识。

“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