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 第478章 第26章 北境至高天

颜霜感受到苏璃在此瞬时的虚弱，心中满是焦灼与心疼。虽然她感受不到那威压，但心中尚知，师父下手定不会轻了，她不喜洛魂，只是迫于曾经奏的恳求、以及别的什么原因才会对洛魂施以援手。如今，没了那些缘由制约，师父恐怕会将那些年的怨怼给还回去。

大门大派的宗主气度？

师父对任何人都可谓是圣临宗千年来最合格的宗主，大气而庄重，明艳而端庄。但其中，绝不包括洛魂。尽管阿璃已是全新的人，但在师父眼中，她与洛魂，能有和分别？

只是，自己却被师父束缚，说不了任何话，做不了任何事。她只能看向牌坊，看向石阶之上的云雾深处，目光充满了无声的恳求。

“听闻，你是洛魂转世。洛魂其人，本宫看不上他，但尚知他的血性。当年碧血堂回禀时，便说洛魂宁折不弯，纵是身陷绝境，亦敢向更强者拔剑，其骨，未冷。”

司无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字字如刀。声音微顿之下，那无形的审视感更加强烈。

“你承其因果，可知其志？可有其骨？”

山风似乎都凝滞了。

苏璃站在牌坊之下，承受着那浩瀚如渊的威压与拷问。她并未如洛魂那般瞬间爆发出冲天的气怒与昂扬，反而在最初的凝重之后，身体微微放松了些许。只是身子，挺拔如剑。

她的目光并未试图穿透云雾寻找那看不见的身影，只是平静而坦然地望着前方那古朴的牌坊，仿佛在与那沉淀了万载岁月的宗门意志对话。

“司宗主明鉴。”苏璃的声音清亮，本是娇软的声线如今也显得分外柔韧，如同玉石相击，在这肃穆的山巅回荡，“洛魂是洛魂，亦是苏璃，但苏璃就是苏璃，不可能是洛魂。洛魂走过的路，流过的血，铸就的骨，是他的传奇，亦是他的枷锁。他的路是死的，是绝路，是他穷尽一生都走不出来的困顿，所幸用那条命最后的那点价值，把奏换了回来，才得以让我今生与霜儿再相见。苏璃感念因缘，却无意活成他的影子。”

她微微停顿，眼神变得更加坚定，那柔韧之中，一股不屈的刚强沛然而生：“并非是说，转生成水乡女子，我苏璃便柔弱不堪了。我体内的骨血，依然是是沸腾的，只是这心血不会再因旧事而困顿，只会在往后的故事里挥洒。斩断的事，已成过往，斩不断的问题，还有来日方长。

“苏璃的血性，不在狂放，不在恣意，更不在不顾己身般冲撞决绝。而在守护，守护我所心爱之人，守护我所珍视之情，守护我所认定之道。为此，纵是刀山火海，九幽黄泉，苏璃亦敢闯；纵是天地倾覆，强敌环伺，苏璃骨亦不折，血亦未冷，唯执剑而已。

“敢请圣临宗主，允苏璃觐见！”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并非矗立原地等待司无琰的答案，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嗡——

无形的屏障瞬间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如同铜墙铁壁般不可撼动，强大的力量反震而来，几乎要将她掀飞出去。

即便身体剧烈摇晃，她的眼神依然亮得惊人，如同天河中燃烧的炽星。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借着那反震之力，强行稳住身形，甚至又艰难地向前挤进了半分。力量的种子在体内疯狂震颤，播撒出的力量虽然微薄，但也是苏璃扎根在下一个上升石阶最强有力的臂助。尽管身体在巨大的压力下颤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紧咬的唇瓣也渗出了血色，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发，只有这沉默的、一步不退的对抗，以血肉之躯，硬撼这象征着圣临宗至高威严、象征着北境至高天的禁制。

她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司无琰宣告，她的守护之心，便是她最滚烫的骨血。为了身后那个她所珍视的人，为了她们共同要守护的未来，她绝不退缩！

颜霜看着苏璃在禁制光芒中微微颤抖却倔强挺立的背影，看着她唇边那抹刺目的鲜红，眼中神光充满了复杂，是心疼，是骄傲，更有一种灵魂被击中的震撼。

阿璃在用她的方式，诠释了何为刚柔并济，何为守护者的血性！

山巅之上，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只有禁制光芒的嗡鸣和苏璃压抑的喘息声。

良久。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一丝释然的叹息，仿佛自云端传来。

那浩瀚如渊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那道坚不可摧的无形屏障，光芒瞬间黯淡、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善。”

司无琰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清越平和，却少了几分审视的冰冷。

“血性未失，傲骨犹存。虽非洛魂之路，亦有其光。”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包容天地、俯瞰众生的雍容气度：

“苏璃，你，可入殷乾峰。”

随着话音落下，通往山巅更高处的石阶云雾，似乎变得柔和通畅。苏璃身体一松，剧烈的脱力感伴随着内腑的灼痛瞬间袭来，不免踉跄，被一直紧守在侧的颜霜稳稳扶住。她迅速取出一枚清香四溢的丹药，喂入苏璃口中，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替她拭去唇边血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与后怕。

“我没事。”苏璃对她扯出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

“谢宗主。”她对着云雾深处，再次郑重地行了一礼。

在她们准备踏上山门处的石阶以后，更高处缭绕的云雾，似乎变得与之前不同，不再是缥缈的仙境白纱，而是带上了一种极其淡薄、近乎无形的奇异色泽，如同晨曦中最纯净的露气，又似月华凝结的微光。

这奇异的雾便从山上如水般漫了下来，等到二人身边，却又精准地缠绕、渗透向苏璃的身体，尤其是她承受威压反噬最重的经脉和内腑。起初只是皮外伤口的轻微麻痒，如同春芽萌发。紧接着，是内腑深处那灼烧般的痛楚，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凉之意抚平。

苏璃清晰地感受着体内部翻天覆地的变化，沉重的伤痛如同冰雪消融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盈与活力。更让她震惊的是，随着伤势的飞速痊愈，那枚源自洛魂的力量种子，也在激发着它的力量，与渗入体内的气息以及自身的玄气，开始交缠与融合。

融合之后，是……是更精纯的玄气！

刹那间，体内的玄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破了一个又一个的桎梏，途径一层又一层苏璃陌生又熟悉的领域。

咚——

苏璃体内仿佛响起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震颤之声，一股比之前凝练数倍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她周身毛孔逸散而出，搅动了周遭的奇异雾气，形成一个小小的气旋。

这就晋级了？

莫非是哪个世外的懒狗笔者懒得写晋升过程所以直接给开挂了？

在硬撼宗主威压、身受重创之后，又在这匪夷所思的雾气滋养下，她竟水到渠成地突破了当前的境界壁垒。前些日子才破阶来到云魂，如今已是云魂巅峰，而破境臻入道元境最重要的契机是寻得自己的道，她恰好有，如今破境只是缺一次清修的功夫罢了。

更关键的是，苏璃发觉，体内那枚力量的种子在雾气的滋养下变得更为凝实，甚至体积也有所增大。由球体体积的计算公式来看，半径越大，其半径的每次等额增长所带来的体积变化也越大，因此如今体积肉眼可见的变大，意味着其中贮藏玄气的量级……恐怕是难以想象的增长幅度。

如果此时将至完全吸收，是不是能突破洛魂曾经的领域位阶，一举进入圣域层次？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苏璃清晰地认识到如今的自己依然无法承受种子的力量，贸然尝试只是嫌死的不够快。

苏璃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白皙的肌肤下，流淌着新生的力量，内腑再无一丝不适，甚至状态比受伤前更胜一筹。

这药雾不仅瞬间痊愈了她的诸多伤势，更引动了玄气的疯狂滋长，成效的确令她震撼不已。而司宗主的大气也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此等药雾，可非等闲之物，怕是把苏璃的小金库都甩出去也换不来这般神物。

就在苏璃感叹之际，颜霜心中亦是有所触动。那瞬间治愈苏璃创伤、并引动修为增长的神奇药雾，也驱散了她心底某个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角落。

她曾以为，师父是不喜洛魂的。

当年洛魂带着奏不告而别，搅乱了圣女大典，让圣临宗颜面有损。其后种种纠葛，宗门的追杀不曾息止，师父的态度总是暧昧难明。她一直觉得，师父虽未明言，但心中对洛魂定是万般不悦。

而眼前这药雾，哪里仅仅是考验后的认可？这分明是毫不掩饰的关照与回护。

师父不仅认可了苏璃以守护为名的剑道，更是用这这价值不知几何的神物与近乎神迹的手段，替她疗伤，助她突破。这份心意，深沉如海，却又润物无声。

若非关切，若非对苏璃所承载的洛魂因果有着师父自己的期许，以师父的身份与修为，何须做到如此地步？